商如意也点点头，继续拿起调羹来喝粥，可图舍儿想了想，又说道：“可是，既然谋害皇长孙已经是罪不可赦，为什么皇上昨天不直接处置她呢？王妃和楚夫人已经把所有证据都摆出来了，皇上自己也派人把人证给找回来了，为什么还要把她打入大理寺，多此一举嘛。”

　　“……！”

　　听到这话，商如意的手顿时一僵。

　　她想了想，说道：“舍儿，一会儿我吃完东西，你立刻就去太医署看看，如果我猜得没错，苏太医应该已经回来了。你就去跟她说，我病倒了，让她过来给我看诊。说得越大声越好，不必避人。”

　　图舍儿立刻紧张问道：“王妃，哪里不舒服吗？”

　　商如意笑道：“傻丫头，我没事，只是让你过去说一声罢了。”

　　看到她沉静的样子，图舍儿眨眨眼睛，像是有些明白，点点头便应下了。

　　就在商如意有些优哉游哉的用着午膳的时候，宇文愆已经在两仪殿内跪了许久，而看着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宇文渊的气息也更加沉重了一些，他开口时，声音更染上了几分不悦：“你这是在逼朕？”

　　“儿臣不敢。”

　　“不敢？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儿臣只是想恳请父皇，饶慧姨一命。”

　　“……”

　　“只要饶她一命，儿臣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一听这话，宇文渊忽的一下从御案后站起身来，疾步走到他面前，因为行动太过迅疾，以至高大壮硕的身体都激起了一阵风扑到宇文愆的脸上，鬓发飞乱，让他原本就惨白憔悴的脸更透出了几分脆弱。

　　宇文渊低头俯视着他，道：“代价？你在跟朕谈条件？”

　　“……”

　　“你可知，你的一身一体，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朕给你的。你用这些，来换一个韩予慧？”

　　宇文愆咬了咬牙，抬起头来直视向他：“她不止是韩予慧！”

　　“……”

　　“她是儿臣的慧姨，是从小教养儿臣长大，是母亲留给儿臣的，也是儿臣所剩不多的……亲人。”

　　宇文渊的浓眉一拧，立刻就要怒斥，可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如何长大的，又何尝不知道，韩予慧在他成长的那些年里付出了多少心血，他更知道，韩予慧冒着砍头杀身的危险做的这一切，最终目的是为了谁。

　　宇文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过了许久咬牙道：“你的‘亲人’，要谋害朕的皇孙！”

　　“……”

　　“你知道这件事吗！？”

　　宇文愆的眼睛一亮，突然道：“如果儿臣知道，父皇是否能饶她一命？”

　　“你——”

　　宇文渊闻言大怒，抬手便要朝他扇过去，可举起厚重的手掌，再看着那张充满哀求，却没有一丝要回避的脸，这一巴掌终究还是打不下去。

　　他狠狠的一跺脚，又走回到御案后。

　　双手放在桌案上，呼哧呼哧的又喘了半天的粗气，宇文渊总算平静了一些下来，再抬头看向仍旧跪在大殿中央一动不动的宇文愆，道：“她谋害的，不仅仅是朕的皇孙，还是秦王和秦王妃的嫡长子！”

　　“……”

　　“她还陷害秦王妃，这足以让商如意身败名裂，你懂吗！”

　　“……”

　　“朕饶了她，就够了吗？”

　　听到这话，宇文愆的眼睛里忽的又闪过了一道光。

　　他下意识的想要说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宇文渊却微微抬头，看到了两仪殿虚掩的大门外有人影闪烁，便扬声道：“玉明礼，什么事？进来！”

　　话音一落，玉公公小心翼翼的推门走了进来。

　　他是在太子来的时候便立刻躲出去，为的就是避开这一幕，走进来看到太子仍然跪在大殿中央，想来已经跪了不下半个时辰，于是陪笑道：“天气这么热，太子殿下这样怕是要中暑的。”

　　宇文渊又沉沉的出了口气，然后道：“扶他起来，赐座。”

　　玉公公忙上前劝说着扶起了宇文愆，后者也只能从善如流的站起身来，还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坐到了一边，但因为跪了太长时间，两腿僵硬得不成样子，几乎是跌坐下来的。

　　宇文渊又瞪了他一眼，这才缓过一口气，然后看向玉公公：“有什么事吗？”

　　玉公公陪笑道：“皇上让奴婢随时关注着小殿下的身体，刚刚太医署那边来报，小殿下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暂时没有大碍了。”

　　宇文渊点点头：“这就好。”

　　“不过，”

　　玉公公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奴婢还听太医署那边的人说，秦王妃病倒了。”

第980章 皇上，还是想留她一命？

　　“什么？”

　　一听到秦王妃病倒，宇文渊立刻皱起眉头，而刚刚坐下的宇文愆则更是惊讶的低呼了一声，宇文渊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又看着玉公公：“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玉公公道：“奴婢也问了苏太医，听说是受了风寒，加上这两日担惊受怕，所以昨晚就病倒了。”

　　“风寒？”

　　“是。因为害怕过上人，听说刚刚陶婕妤过去探望，也被劝回去了。”

　　“……”

　　宇文渊闻言，沉默了下来。

　　而宇文愆原本已经准备要起身，可听到最后一句话，还是又跌坐了回去，苍白的脸上面色愈加凝重了起来。

　　宇文渊沉默了片刻，对着玉公公挥了挥手，后者正要转身离去，突然又听见他道：“苏太医回来了？”

　　玉公公急忙回来应道：“是的。”

　　“传她过来。”

　　“啊，是。”

　　玉公公领命，转身要走，可还没出大殿，却又被宇文渊叫住，他沉默了片刻，摆摆手道：“不必让她来了。你也下去吧。”

　　“是。”

　　玉公公不敢多言，退出了两仪殿。

　　宇文渊坐在御案后，沉思了片刻才叹了口气，又看向另一边脸色比刚刚还更凝重一些的宇文愆，道：“休息一会儿，你也回去吧。”

　　“父皇……”

　　“回去！”

　　听到他这么说，宇文愆似乎也明白再无回旋的余地，至少眼前没有，只能慢慢的起身，用酸软的两腿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对着他行了个礼，然后慢慢的退出了两仪殿。

　　出了大殿之后，他并没有离开皇宫回他的太子府，反倒往千秋殿走去。

　　不一会儿走到千秋殿外，果然看到大门紧闭。

　　跟在他身后的随从轻声道：“殿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

　　宇文愆对着他摆了摆手，然后走上前去，竟然亲自敲响了千秋殿的大门，周围一片寂静，他敲门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也显得十分的震耳。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一阵有些慌乱的脚步声，然后大门被打开了一线。

　　露出的，正是图舍儿有些诧异的半张脸。

　　她一看到宇文愆站在门外，顿时满脸的惊讶，却仍然扶着大门轻声说道：“太子殿下，奴婢失礼了。”

　　宇文愆平静的说道：“听说秦王妃病了，我来看看。”

　　图舍儿陪笑道：“请太子殿下见谅，王妃的确是病了，感染了风寒现在正虚弱着呢，太医丞让她一定要安心静养，所以暂时不能见殿下了。”

　　一听这话，宇文愆身后的随从立刻上前道：“混账！太子殿下你也敢拦！”

　　宇文愆回头使了个眼色，那随从只能后退了一步，图舍儿被那人吼得一怔，却还是牢牢的把着大门，陪笑道：“殿下恕罪，奴婢怎敢阻拦殿下，奴婢只是为了殿下着想。太医丞说了，王妃这一次的病可能会过上人，之前张婕妤和陶婕妤，还有几位娘娘过来探望，都回去了。”

　　“……”

　　“还请殿下不要错怪奴婢。”

　　宇文愆看了她一会儿，平静的说道：“好吧。”

　　“……”

　　“你也替我转告秦王妃，愿她——早日，康复。”

　　听见他加重了“早日”两个字，图舍儿微微一怔，但立刻堆起了满脸的笑容：“奴婢一定转告王妃殿下的好意。”

　　宇文愆点点头，便带着那随从离开了。

　　一直看着他们两的背影消失，图舍儿这才立刻关上大门，转身匆匆的回到内殿，这个时候商如意正坐在卧榻上，靠着窗户优哉游哉的看书，小元乾就在她的周围爬来爬去，苏卿兰来了一趟，看过林时安给的汤药和药丸，只说都用得很好，果然只一个晚上，这小家伙就精神百倍，若不是商如意不时的分神伸手拎着他的衣裳，又要往地上扑。

　　图舍儿走进来的时候，小家伙正被商如意捉着后衣领不得动弹，哇哇的直叫，图舍儿慌忙上前抱起他，然后说道：“王妃，太子殿下来了。”

　　“哦？”

　　商如意闻言，这才放下了手中的书：“他说了什么？”

　　图舍儿道：“他说是来探病的，奴婢用苏太医的话婉拒了他。”

　　“他就走了？”

　　“是，只是他身边的随从可凶的。”

　　商如意淡淡一笑，道：“走得倒是干脆。”

　　图舍儿道：“不过，他让奴婢给他带个话，说是愿王妃早日康复。”

　　说到这里，图舍儿把不停在怀中挣扎的小元乾又放回到卧榻上，凑到商如意身边轻声道：“他是不是知道王妃装病了？”

　　商如意垂下眼睑，平静的说道：“太子殿下机敏过人，我这点小伎俩自然是瞒不过他的。”

　　“……”

　　“不仅是他，只怕连皇上都知道我是在装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