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夫人还在就好,这可是纪家的把柄,若是出一点差错, 那真不知道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夫人没有受到惊扰就好,近来陛下久病,皇城不太平,夫人少出门为妙。”
“臣妇多谢娘娘厚爱,只是……”
“只是什么?”
皇后见了人,心中安定,正要离开,纪夫人却问她能不能让她代传一封家书回去?
“前些时日不是已经传了家书吗?”皇帝有旨意,凡事不要太顺着纪夫人,尤其叮嘱了,不许她跟纪家人来往过密。
总要让纪家人心底生出许忌惮,好敲山震虎。
“臣妇实在担心家——”话没说完,就被皇后径直不耐打断,“夫人放心,丞相府一切安好,待京中的动荡平稳下来,你就可以出宫与家人团聚了,在此之前,为确保夫人的安危,夫人还是安分些。”
撂下这句话,皇后带着人径直离开。
纪夫人看着远去的人群,叹了一口气转回。
沐浴之后,皇后依然不放心,她命宫娥增派了人手,暗中守在侧宫附近,叮嘱了纪夫人绝对不能够出一点差错。
若是纪夫人不见了,守着她的人都要陪葬!听闻此言,谁敢不尽心?
却说另外一边,纪夫人暂时不能回纪家,也不能出京城,便按照计划,去了温家。
时至深夜,温夫人和温父还在等候,双方乍一见面,说句实话,还挺尴尬的。
虽然是亲家,但哪次见面不是在为儿女事情争吵不休,多数都是不欢而散。
温父上前打圆场,说寒舍简陋,还请纪夫人不要嫌弃,也请她放心住下,温家一定竭尽所能保全她的安危。
听罢,纪夫人福了福见礼,跟二人道谢。
为了好照顾,纪夫人的院子就安排在温夫人庭院的旁边,两边打通了圆拱门,说是两方院子,其实也可以说是一方,毕竟没有真正阻隔起来。
温夫人领着纪夫人看了看提前置办好的地方,问她可还有什么缺漏?
“此处甚好,劳烦夫——”
原本想说夫人,想到两家关系以及温夫人这些时日频繁进宫探她安危的举动,纪夫人话锋一转,“实在劳烦亲家母费心。”
见纪夫人的话语和软,温夫人心中一松,“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毕竟是为了两家的未来嘛。
一时尴尬无话,温夫人问纪夫人可想用膳?
纪夫人摇头说吃不下。
看着纪夫人面色不太好,温夫人还是让人端了一盏人参汤来。
不太好推却温夫人的好意,纪夫人还是喝了。
在纪夫人喝汤的期间,温夫人与她说起这些时日京中发生的事情,以及纪绾沅和纪丞相的情况。
纪丞相被皇帝外放去料理京郊的事情了,已经许久没有回来,纪绾沅有温祈砚照料一切都好。
听到父女两人一切安好,纪夫人心中的大石头落地,原本没什么胃口的,却还是把参汤给喝完了。
怕败了纪夫人的胃口,有关于林家的事情,温夫人是等她用过了饭菜之后才跟她说的。
起初,纪夫人的脸色还好,听到后面,尤其是林念曦企图谋害纪绾沅的那一会,她再也忍不住,一拍桌案,“好她个林家女!当我们纪家是面团捏的吗!竟然谋害我的女儿?!活腻了她。”
温夫人被她一袭泼辣话吓得怔在了原地,“……”
纪夫人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地方,有几分尴尬,但尴尬归尴尬,心中的愤怒和担忧未曾消散。
温夫人给她找了一个台阶下,当然也是实话,“我当时得知这个消息,也是忍不住恼怒,林家人行事实在是狠辣。”
说完之后她又补充一句,“但林家嫡长子还是不错的。”
听温父说,林斯年中意纪家的表小姐,可别败了他的名声。
林斯年可是为温、纪两家做了不少事情啊。
若非有他在,事情不可能如此顺利。
所以,有必要在纪家这位主母之前为他说说好话。
可温夫人不知道,纪夫人下意识便想说,林家的人毒如蛇蝎,亏你们温家往日还与其交好,简直就是一丘之貉。
但眼下,她也清楚,不能说。
若是说了,可就不得了。
现如今,温家与林家割舍,反而与纪家绑在了一处,有些话可不能随便说了。
温、纪两家,现在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纪夫人贵为丞相夫人,不用看人脸色,往前说话一向是心直口快,但她不愚蠢,也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所以改了话锋,附和着温夫人的话,
“林家的确也就林斯年不错。”
纪丞相也夸过此人。
翻出给纪绾沅择婿的时候,还看过这个人的画像,只可惜,纪绾沅被温祈砚迷晕了头,她不喜欢。
林、纪两家的关系也不好。
“夫人觉得他好,那便是真的好。”温夫人岂能看不出来纪夫人脸色不对。
唠叨了两句,温夫人也没有再打扰,请纪夫人好生休息,然后她先离开了。
回去之后,温夫人跟温父说了这件事情,免不了透露她的担心,说害怕与纪夫人无法相处。
温父却说,“纪夫人能顺着夫人的台阶下来,说明她心中也有意周全,料想不是难缠之辈,夫人别太担心了。”
“但愿如此吧。”温夫人叹气。
“纪夫人养在家中,夫人一定要万般上心,不能暴露她的行踪,也不能怠慢了她。”
温夫人说她知道,事情关乎两家存亡,一旦走漏风声,那后果不堪设想。
只盼着事情早点结束,也不必如此提心吊胆了。
“……”
林念曦方才从房内端着汤药出来,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旁边的小丫鬟接过托盘,低声道,“小姐,您去睡一会吧。”
“这些时日,你一直熬着,脸色都蜡黄了。”
林念曦往内室看了一眼,往外走,行至外院,她问旁边的小丫鬟,“纪家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小丫鬟的声音不自觉弱了下来。
林念曦的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派出去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到了今天已经过去多久了?居然一点进展也没有?!”她等不起了。
当初的药量放得少,就是害怕被人抓到把柄,可现在,如果她没有算错的话,距离纪绾沅生产,恐怕只有半个月了。
半个月,就算是成功把药放到了纪绾沅的身边,中和起来也没有用。
这条路行不通了,她要另外想法子,“纪家接生的稳婆和郎中可找好了?”
“听人说,似乎是早就找好了。”
似乎?听到这句话,林念曦的目光瞬间冷了,她刷地看过去,小丫鬟端着盘子瑟缩往后躲了一步。
“都是废物。”林念曦斥责道。
这些时日,她一直在父亲母亲跟前伺候,让郎中用最好的药,力求父亲母亲赶快好起来。
因为父亲母亲奉承圣命,要铲除纪绾沅和她腹中的孩子,跟她的目的是一样的,算是她的盟友,有父亲母亲,她就不再是单打独斗。
可都这么久了,太医也来看过,父亲母亲的病就是一点都没有好转的迹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多番思考之下,林念曦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会不会就跟当初的温夫人一样被人给换药谋害了?
毕竟父亲和母亲的病不是什么重病,既然不是重病,怎么会这么久都没办法治好?
她要重新去找太医,找郎中,找她信得过的!
可凭借她一个人的力量怎么能行?
林念曦派了贴身的丫鬟拿着她的手令去外祖家求援,可刚刚交代完贴身的丫鬟,主仆二人转过头,便见到一清俊男子立于屋檐之下,正看着两人,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了。
“兄、兄长?!”
林念曦脸色苍白,语气有些许结巴。
书房之内,林斯年落座之后,问她要去外祖家做什么?
林念曦抿唇,没一会之后便托盘托出,她讲了温家发生的事情,“我怀疑父亲母亲被人谋害。”
林斯年听罢,脸色如常。
见状,林念曦的心中忽而浮现出一个想法,但这想法过于叛逆,以至于她不敢吭声,只是将她的目光频频投向座上的人。
“有什么话,还没有说完?”林斯年敲打着桌面问她。
“没、没什么。”林念曦最终还是不敢说。
林斯年却径直将她的内心想法给挑破了,“你觉得是为兄做的?”
幼年时,兄妹二人还算亲近,可长大以后,两人的关系渐渐疏远了,她对林斯年这个兄长眼下只有畏惧,当下便道不敢。
林斯年却无比坦诚,“的确是为兄做的。”
林念曦瞪大眼睛,“哥哥?你!你怎么能这样做?”
“为何不能这样做?”林斯年反问。
“你这样,岂不是谋害父亲母亲吗?你怎么下得去手?”
“只是拖延医药,并不耽误医治。”
林念曦与他争辩,“是药三分毒。”
“好一个是药三分毒。”林斯年冷笑,“原来我的妹妹也有菩萨心肠。”
闻言,林念曦的心中猛跳,兄长为什么这样说?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若是哥哥不知道的话,他怎么会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