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就算是知道了矿业的所在位置也没有用,因为矿被挖得已经所剩无几。
只要纪家的尾巴擦得足够干净,就算是朝廷抓到了空矿山,也根本没有办法治纪家的罪,如今的问题在于,纪家以矿业所置的兵马究竟囤养在了什么地方?
纪丞相虽然对他有了信重,但并没有真正托付。
纪凌越那边,仿佛也不曾确切得知。
知道所有一切的人,是纪丞相私养的心腹。
温祈砚思忖期间,策马绕过拐角时,余光淡淡扫过不远处,又抬眼往上边两侧看了看。
“大人,后——”
旁边人话没有说完,两边忽而有山石掉落,躲避不及的随从,还不曾.抽.剑,便已经被两边的落石给连人带马砸死了。
“保护大人!”反应过来的人已经以温祈砚为中心展开了保护圈,将手里的盾高高举起。
落石很大,且不散碎,以剑气都难以击破,根本不是简单的落石,对方有备而来,是要叫他们有来无回,葬身山谷。
落石越来越多,其中一块最为巨大的,朝着中间砸去。
随从大声提醒温祈砚小心。
只见他眯眼看着从天而降,冲他而来的落石,抽剑起身,那难以击破的落石,瞬间被他的凌厉剑气击的四分五裂。
众人心惊,后怕不曾退去,压根不敢开口。
从天而降的落石总算停止,但刺客袭来,两拨人就此在峡谷动手开火,拼打的声音此起彼伏,响彻整个狭隘的山谷。
差不离半个时辰,刺客方才被解决干净,对方的这波刺杀下了血本,温祈砚这边也损伤惨重,众人掩护他撤退逃离。
来之前已经刺探过地势,倒暂时找到了落脚的地方,但不能轻举妄动,只能等待接应,避免再有人刺杀。
温祈砚身上也受了伤,尤其是手臂,当时为了保护靠近他的暗卫,避之不及,只能生挨了这一刀。
暗卫愧疚不已,正给温祈砚上药。
待包扎好了之后,听完手下汇报,温祈砚淡嗯一声,命剩下的人暂时休整一二。
他也闭目养神,感受着金创药带来的辛辣刺痛。
不知道是不是连日赶路没有歇息,加之他心中带有牵挂惦念。
这药疼得人麻痹,迷蒙之间,他做了一个有关纪绾沅且……很诡异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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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啦~[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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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梦里, 他也是在幽州,骑马带着一众随从飞驰。
可梦里的景象跟眼前的一切不尽相同。
渔阳郡的矿业没有开采完,他来接手的时候, 才刚刚开始没多久而已。
且, 幽州的太守并非眼前这个,纪凌越也不在幽州, 温云钦同贺循更是没在,梦里的时间仿佛处在纪家谋反不成, 基业将颓的那会。
梦里的他,看起来有些许陌生。
“温祈砚”游离在梦境的周围旁观着一切, 一时不清楚这个梦究竟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他看着梦中的自己到达幽、翼两州之间的渔阳郡之后,接替幽州的矿业,有条不紊处理事宜。
这样奇怪的自己,好似处在多年以前, 仿佛并没有为纪绾沅动情, 没有跟她纠缠,清冷得不近人情。
但只是看起来如此而已,因为梦中的自己在听到纪绾沅的名字时, 心中泛起了波澜, 游离在外的他与梦境中的他,具备同样的感受。
手下人说, “京中一切平安,国库的虚空正在通过蚕食纪家补足,纪丞相和纪夫人以及纪家很多旁支都被囚.禁了, 正在等待属下发落。”
“她呢?”没有提到名字,但下属却很清楚温祈砚口中的她究竟是谁。
“少夫人近来一直在后宅养胎,不曾外出, 依您所言封锁了消息,外面的事情她并不能得知太多,但……”
“但什么?”梦里的他听到手下人犹豫,即刻顿住,抬眼定定看向对方。
他虽然蹙眉不悦,实际正在担心,心中的忧悸泛了上来,游离在外的自己共梦感受着。
手下人接着道,“少夫人虽然没有确切得知纪家发生的消息,但她似乎也有所感受,加上一直不得见您,这些时日话少沉默,神色忧思,昏昏欲睡得厉害。”
难以想象,纪绾沅郁郁寡欢的样子。
她一直都叽叽喳喳,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她是不是快生了?”梦里的自己在问。
下属说,“太医预测,少夫人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日便会临盆。”
幽州的事情虽然繁琐,但他必要在半个月之内了结,回京陪她,给她一个交代。
说是交代,却……
想到她泪眼滂沱的样子,伏案的他眉心微动,神色之间闪过纠结挣扎的痛意,一时无所适从。
旁观的“他”看得尤其清楚。
“是。”下属领命离开。
他顿了许久方才继续整理手上的公务,速度比起之前有所加快。
梦里的画面几度闪过,事态的发展跟现实有很大的差别。
就像是……纪绾沅的梦一样。
对,像她梦魇之后,跟他说过的梦里发生的事情。
她说梦里产育之时,他被皇帝外派离开京城去处理幽州的事宜,在此期间她早产被人谋害而亡。
为什么,他会梦到纪绾沅的梦,而梦的一切如此真实。
早在纪绾沅的口中得知了后续走向的温祈砚,略是着急,他甚至尝试“闯入”梦中的自己的身体,能够掌控梦中的躯壳,撂下幽州的矿业,停止帮皇帝清算纪家,他要回京,因为她就快要生了。
纪绾沅说她会死在产育之夜,即便知道这只是一个梦,温祈砚也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他几次“闯入”都没用,他就像是一个被隔绝在外的人,根本没有办法掌控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看着梦中冰冷的自己快速处理着幽州的事情,愚蠢得令人发指。
游离在梦外的温祈砚,急切得想要撕毁这个梦,可他无法撕毁,甚至没有办法令自己清醒过来。
便是在梦中发出声音,也没有任何人回应,这种窒息的感觉,仿佛在落水沉溺。
若是他自己死也就罢了,可纪绾沅怎么办?
他好担心她。
他不在,纪家的人出事,她就快要生了,被囚禁在后宅,在她不喜欢的温家,她不知道有多害怕,她一定很害怕。
他怎么能把她扔在哪里?
他要回去,他甚至想要自己回去,可他不能。
他居然没有办法离开幽州,因为梦境不受他的控制。
他看着他的消息被远在京城的父亲拦截,一无所知在幽州处理事宜。
第一次,他甚至痛恨自己,想要杀掉自己,阻止一切的发生。
但没有用,他无能为力,他看着一切逼近。
半个月之后,按照纪绾沅当初跟他所说的时日,她产育了。
梦中的那一日下了好大的暴雨,狂风呼啸,还打雷。
梦里的他方才处理完幽州的事务,站在窗前看着席卷后院,仿佛要撕裂一切的雨。
心里在想,京城的节气如何,若天色也如此糟糕,她一定会很害怕,甚至会窝到他怀里,跟他撒娇,要他抱她,哄她,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梦中的自己想到了这件事情,游离在外的他随着共感,也在恍惚之间回想到了那个画面,看着梦中的他因为想到了纪绾沅而薄唇微扬。
但很快,脑中思绪一闪,笑容消失了,随着思绪浮现的画面变成了他和纪绾沅的争执。
她像是得到了什么消息,跑到书房质问他,身后的小丫鬟追着她,让她小心一些,可她不听,跑得裙摆不断盛开,乌发松散飞扬,引得下人们驻足探望。
也不管书房还有别的人,冲进来后还没站定便急冲冲问他知不知道她父亲在朝堂被人弹劾了,弹劾她父亲的人拿出的证据是她曾经跟他说过的,除了他之外,这件事情没有人知晓,怎么会流露出去?
他的沉默仿佛给了她答案,纪绾沅从怀疑有人在他这里得知了消息,抑或者有人套他的话等等……
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为他开脱之后,终于从他的一言不发当中震惊里醒悟过来。
她看着他,不停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证据呈现到御前,她父亲会死的,她一直在说话但声音消失了,他的感官定格在她扬起的被泪水打湿的小脸上。
她对他的爱因为他的出卖转为浓郁的委屈,愠怒,不解,失望,这些情绪不断攻击着她的内心,她看着他冷漠的样子,她哭得好厉害。
梦中的他并非表面那么无动于衷,他看着她哭,似乎很不明白自己的心里为何会那么痛,疼得他快要窒息。
他想要伸手拂却纪绾沅脸上的泪,抱她揽过来怀中哄,可他却觉得沉重,根本抬不起来手,因为他是害她哭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是他把一切搞成这样。
另一方面,因为两家的婚姻本就不纯粹,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完成陛下的诏令,而且他应该厌恶纪绾沅,一切都在按着计划走,所有的一切都很顺利,她得知一切是早晚的事情,纪兆是她的父亲,她为他担心来质问他,是应该的。
但是他的心怎么会慌成这样?第一次,他浮现出了害怕,他居然会有这样的情绪,官场战场之上的厮杀危险至极,他置身其中,游刃有余,从未有过害怕。
生平第一次怕,是因为看见了纪绾沅眼里的泪,她眼神里看向他的失望。
她这副样子,分明柔软,脆弱,破碎毫无攻击性,但却仿佛有一柄尖刀刺入了他的心。
他觉得,他快要死了。
窒息的痛苦不断扩大,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疼得睫羽颤抖,这股情绪挟裹了他的理智,他做出了不合时宜的动作,他要哄她,要让她开心。
甚至在想,只要她不哭,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他什么都可以做。
可就在他伸手要将她揽入怀中的时候,纪绾沅害怕着摇头后退,她推开他的手腕,踉跄着跑开了。
纪绾沅跑得相当快,他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脑中思绪的记忆渐渐迷散,痛苦的窒息感萦绕在心口久久未散。
梦中的他觉得他不能再等了,即便是狂风暴雨,他也要回京城,他想要见纪绾沅,就在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