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晴安慰他:“杨胜秋身上还有其他秘密,咱们等着他露出狐狸尾巴,你放心,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林贤忙问:“那我呢,我还能做什么?”
燕侠说道:“先说说你的住处吧,你是还留在许府呢,还是跟我回家?我看你还是跟我回家吧,许博话太多,会影响你读书。”
别说林贤了,就是许博那位榜眼大哥,对这个弟弟也是烦不胜烦,打着编书的旗号,住在翰林院里不回家了。
林贤倒是不觉得,相反,他和许博相处得还挺好的,他还想让许博也到汇文书院读书,这样他们就能经常见面了,可是汇文书院是小书院,许博想去,许大人恐怕也不会让他去。
“燕大侠,你家很安静吗?适合读书?”
燕侠点点头:“适合,太适合了,我家书房特别大,有许大人的书房三倍那么大,目前只有我弟弟一个人在用,你去了刚好和他作伴,另外,你也不用去汇文书院旁听,我家有西席,他闲着也是闲着,让他顺便教你。”
汪夫子每天不是钓鱼就是钓鱼,湖里的锦鲤都让他给钓完了,现在正好给他找点事情做。
赵时晴嘴角抽了抽,燕大侠,你对安静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不过燕大侠说的那位西席,赵时晴是知道的。
这位汪夫子是进士出身,带着儿子回乡祭祖时,有个亲戚心生嫉妒,放火烧屋,汪夫子的儿子被烧死,他虽侥幸未死,但却毁了容貌,仕途中断,妻子惊闻噩耗,受不了打击,撞墙而死。
此案由燕侠侦破,犯人伏法,汪夫子家破人亡,仕途被毁,心灰意冷。
燕侠便邀请他来卫国公府做西席,反正老燕家别的不多,就是正在读书的人最多,十几个呢,有的教了。
可惜想法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老燕家十几个兄弟,愣是让汪夫子每日无所事事,他在卫国公府住了三年,除了刚开始那三个月,其他时候都很闲。
而那三个月,还是因为余夫人拿着鞭子守在书房门口。
听说林贤要去卫国公府,许博并没有不舍,相反,他很兴奋,他也要去,这样他就能天天见到他最崇拜的燕大侠了。
许博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可惜却被许大人拦下来,他被关进小黑屋,以泪洗面,第二百九十五次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而是捡来的。
杨胜秋却在惶恐中渡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次日,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衙门。
下衙之后,他看到急急忙忙赶过来的小墨:“打听清楚了吗?”
小墨忙道:“小的去了汇文书院,书院里的人说林贤林秀才从过完年就没有来过书院了,小的又去了林秀才住的地方,也见到了房东,房东说林秀才的租金是三个月一交,二月初交了一次,前几天又交了一次,房东很高兴,直夸林秀才讲究,不用催,每次都是提前交。”
“交房租的是谁?是林贤本人吗?”杨胜秋问道。
“是啊,房东说林秀才像是发达了,身上穿的是杭绸,以前穿的就是普通的书生袍子,不过他虽然交了房租,却一直没有回去住,房子一直空着,房东问过林秀才,林秀才说他现在暂时住在朋友家里,但是书院附近的宅子不好租,他以后还会搬回来,所以就不退租了。”小墨说道。
杨胜秋身上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林贤果然还活着。
杨胜秋记得很清楚,上次见到林贤时,林贤虽然衣着得体,但也只是最普通的衣料而已。
就连杨胜秋自己,在来京城之前,唯一的一件杭绸直裰还是郎大人给他置办的,他也只在重要的场合才舍得拿出来穿上。
而现在房东说林贤穿的是杭绸,而且还是住在朋友家里,书院附近的宅子都不便宜,可他却能只交房租却不住。
结合昨天见到的华丽马车,杨胜秋越发肯定,林贤一定是投靠了某位大人物。
比投靠更可怕的是,林贤是某位大人物主动招揽的。
想到这里,杨胜秋头皮发麻,接连几天,杨胜秋虽然没有见到林贤,可是却总能感觉到被人盯着,被人盯上的感觉很不好,就像无数只虫子爬到脚上,又疼又痒,可是却踢不开,甩不掉。
直到这一日,他终于沉不住气了,下衙之后,他没有回家,而是又去了紫竹观。
冯大老爷去世后,冯府很低调,冯雅兰一顶小轿去了紫竹观做了居士。
原本,冯雅兰是想出家的,但是冯恪最终没有同意。
众多儿女之中,冯恪还是看中冯雅兰的,这个庶女不但知书达礼,而且沉稳懂事,如果不是出了落水那件事,不失为联姻的好人选。
紫竹观里不仅有太上皇的嫔妃,也有佳柔长公主。
佳柔长公主和那些嫔妃不同,她是太上皇的幼女,永嘉帝的幼妹,她能进宫,也能和其他公主们一起出席重要场合。
虽然只是一位可有可无的公主,但是冯恪也不想浪费,且,他更不想浪费冯雅兰这个女儿。
冯雅兰跟在佳柔长公主身边,过个一两年,等到那件事被淡忘之后,还能继续为家族效力。
虽然没有了婚约,但是杨胜秋一直留意冯雅兰的去向,今天,他终于下定决心,来了紫竹观。
第243章 依稀仿佛似曾现(两章合一)
昨夜下了一场雨,雷电交加,冯雅兰心疼她刚种下的菜苗,拿了油布跑出去,结果自己却淋了雨,后半夜发起烧来。
她的四个大丫鬟,在她落水出事之后,便被府里处置了,她担心她们被卖到腌臜地方,拿了私房钱悄悄将她们买下来。
她托了自己的奶嬷嬷,给她们张罗亲事,可惜直到她来了紫竹观,她们的亲事依然没有着落。
开始时她以为她们眼光高,后来才知,她们是放心不下她。
她把自己的积蓄,连同姨娘这些年攒下的金银细软,全都交给了四个丫鬟。
让她们用这些银子,盘下一家绣坊。
她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她不知自己能不能走出紫竹观,这家绣坊是她给姨娘留下的后路。
姨娘膝下无子,有朝一日,年老色衰,靠着这家绣坊,也能安渡晚年。
同时,这家绣坊还是四个丫鬟的容身之地。
女子艰难,这也是她能为她们提供的最好的出路。
她来紫竹观时,没有丫鬟婆子,只带着一个包袱,两袖清风。
四个丫鬟全都做的一手好绣活,她们替她打理绣坊,平日还悄悄买通紫竹观里的坤道。
这事,冯雅兰原本是不知道的,她还庆幸自己遇到的都是好人,没有受到苛待,直到前几日她从坤道手里拿到丫鬟们给她送来的精米,她这才知道,原来她们一直在悄悄照顾她。
冯雅兰比以前更加爱惜自己,她如今身无长物,她能做到的,惟有好好活着。
这场发烧是个意外,好在她的棉被很厚,她用棉被蒙上头,把自己包裹起来,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梦中也是春日,草长莺飞中是一片深深浅浅的红,她成亲了。
洞房花烛,身着大红喜服的少年面如冠玉,这是她的夫君。
夫君文质彬彬,笑容温柔,然而,当她与他四目相对时,她却发现,他的笑容不达眼底。
她心里有些失望,或许他也嫌弃她是庶女吧。
夫君名叫郎秋白,是个孤儿,但是他的运气很好,被父亲的门生郎静看中,为他早夭的弟弟承嗣。
她对夫君又多了几分怜惜,怜惜他没有父母兄弟,怜惜他寄人篱下,她加倍对他好,他偶有回应,她便暗暗欢喜。
后来,她有了身孕,而此时,童州水患,夫君随五皇子前往童州,她送他出了家门,亲手系上她为他求来的平安符。
他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和他们的孩子。
她等啊等,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她生下了他们的儿子。
而她却等来了他的死讯。
他死了,被洪水卷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场水患死伤惨重,五皇子和他的随从全部获罪,而她的夫君却因殉职而受到了嘉奖。
但是再多的嘉奖也难抵她的伤痛,她没有了夫君,她的儿子没有了父亲。
她闭门谢客,独自在家抚养儿子。
时光如水,转眼三年过去,按照习俗,她要带着儿子去道观为亡夫做法事,她平时很少出门,甚至连娘家也已很久没有回去了。
道观里熙熙攘攘,她一刻也不敢松开儿子的手,就连出恭也要带着儿子。
然而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刚从恭房出来,斜次里冲出一个人,一把抢过她的儿子,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她大叫着追赶,忽然几名健壮的妇人冲了过来,将她拦住,她向左,她们也向左,她向右,她们也向右,她好不容易冲出她们的阻挡,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她找遍整个道观,也没有找到她的儿子。
无奈之下,她只能求助娘家,姨娘跪在父亲面前苦苦哀求,父亲终于同意出手相助。
这场兴师动众的寻找历时一个多月,却仍然没能找到儿子的踪影。
父亲不再管了,衙门也将此案高高挂起,只有她,仍然在寻找她的儿子。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她一直都在找孩子的路上,直到有一日,她因躲避惊马摔下徒坡,双腿尽断,此后多年,再也没能走出家门......
忽然,一阵天昏地暗,梦中的景象发生了变化,她被人像扔垃圾一样扔在地上,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看到两双华丽的靴子一前一后走到她面前。
她艰难地抬起头,向上仰望,她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郎秋白,她的亡夫!
而站在亡夫身边的年轻人,竟然也有几分熟悉。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蔓延至全身,她嘶声大喊,猛的睁开眼睛。
四周昏暗,呼吸困难,她下意识挣扎,终于,一阵微凉袭来,她嗅到了新鲜的空气,大脑也变得清明起来。
她躺在床上,满头大汗,身上湿漉漉,被子也是一片粘湿。
她想起来了,她发烧了,她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她退烧了。
冯雅兰强撑着坐起身,头有点晕,但是她知道,自己应该没事了。
她给自己换上干爽的衣裳,睡前准备的热水已经凉了,她喝了几口,干涸的嗓子得到滋润,身上也舒服了许多,她回到床上,又把被子翻过来重新盖上,却再也睡不着。
她经常做梦,但是醒来却不记得了,可是今天这个梦,却依然历历在目。
郎秋白......
她搜遍记忆,确定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
她知道郎静,郎静有一儿一女,儿子尚幼,女儿就是那个让她咬牙切齿的郎玉玉。
她没听说郎静还有侄儿。
不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