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佳荷怔怔一刻,丫鬟小声提醒:“皇子妃,要不奴婢让人去给府里带个话?”
丫鬟口中的“府里”,不是三皇子府,而是冯府。
冯佳荷刚想说是,脑海里猛然回响起刚刚三皇子说的那些话,她摇摇头:“三爷也只是说说而已,这事怕是成不了,先不要惊动父亲了。”
她想了想,对丫鬟说道:“让人盯着甄大公子,看看他有没有去找其他人。”
消息很快便传回来了,甄大公子刚开始哪里也没去,倒是三皇子真的派人去见过甄大公子之后,那个司胖子的手下,却给四皇子府送过帖子,然而,四皇子现在一门心思招待那些来使,帖子送过去便如石沉大海。
而接下来,直到过年,三皇子和甄大公子也没有过进一步的联系。
显然,这次的生意黄了。
冯佳荷试探了两次,每次都要对上三皇子的冷脸,冯佳荷有些心虚,对待三皇子更加温柔小意。
三皇子冷了她几日,直到从宫里吃完年夜饭回来,趁着酒意,两人这才和好如初。
皇子府有皇子府的规矩,大年初一还有很多正事,按照规矩,大年三十晚上是不能行房事的,因此,两人温存之后,三皇子还是走了,只留冯佳荷独守空房。
冯佳荷心中凄苦,她觉得三皇子还是因为上次的事在怪她。
因此,到了回娘家的日子,冯恪问起三皇子近来在府中见过什么客人,做了什么事,她便下意识地瞒了过去,对于甄大公子想和三皇子一起贩卖马匹的事情只字不提。
冯佳荷做梦也不会知道,三皇子早已派了心腹,跟着江平一起,赶在过年之前奔赴关外。
除夕这晚,赵廷暄进宫参加宫筵,回到王府,他让人把宫里赏的点心,连同王府里厨子做的几道菜,让人给赵时晴送了过去,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个大红包,这是哥哥给小妹的压岁钱。
赵时晴已经提前收到了赵廷晗和赵云暖的压岁钱了,而今年比往年还多了一份,嫂嫂孟晓棠单独给了一份。
这些压岁钱是孟虎连同年礼一起带过来的,同时带来的还有师父的。
次日一早,赵时晴换上新衣裳,给甄五多规规矩矩磕了一个头:“外公过年好,祝外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得像是在祝寿一样。
小老头乐得眯起眼睛,把一个沉甸甸的大红包递到赵时晴手中,赵时晴回到屋里打开一看,难怪摸起来这么厚,一百两一张的银票,足足六十张!
六千两!
她磕了一个头,就得了六千两!
赵时晴感动得差点哭了,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她还要给他老人家当孙女,独一无二的宝贝大孙女!
一大早萧真也来了,同样磕头,萧真的红包里只有一张轻飘飘的十两银票。
赵时晴笑得直不起腰。
对于一群半大孩子而言,过年就是吃吃喝喝,街上的铺子全都关了,赵时晴已经做好了吃了睡、睡了吃的准备,可是她没想到,她的一群新朋友却找上门来。
除了燕家的几个,还有禄王府的胸口碎大石兄弟赵廷钢和赵廷钰,以及福王府的百事通赵廷珞。
赵时晴问道:“外面的铺子全都关了,咱们去哪里玩?”
赵廷钢一拍胸脯:“跟我走,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赵时晴以为赵廷钢带他们去的一定是禄王府自己的产业,却没想到,他竟然把他们带到了一座破庙,那里有一群小叫花子,看到碎大石兄弟,全都规规矩矩站起来:“老大好!”
赵时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碎大石兄弟果然没有让她失望,他们竟然做了花子头儿。
碎大石兄弟指着自己带来的小朋友,对那些小叫花子说道:“这些都是哥,以后他们有事交代你们去做,不许偷懒!”
“好嘞,老大说啥说是啥,咱们都听老大的!”
于是大家一起凑钱,凑了五十两银子交给小叫花子们,不一会儿,他们便抬着几个大鸡笼回来,这些鸡,都是和农户们买来的。
赵时晴吃了一顿风味独特的叫花鸡,好在能和碎大石兄弟一起玩的他们,虽然平时都是锦衣玉食,却没有一个娇气的,大家席地而坐,一起吃鸡,一起吹牛。
赵廷钢数了数人头:“咦,小牛子和小狗子去哪儿了,不是和你们说了吗,过年不要乱跑,我会给你们带吃的过来。”
小叫花子们纷纷说道:“他俩去给老王头干活去了,说好的,老王头的徒弟回家过年了,让他们两个白干三天活。”
碎大石哥哥赵廷钢皱眉:“白干?凭啥给他白干活?大过年的,这不是欺负小孩吗?这老王头是干啥的,我找他去评理!”
“老王头就是前面那条街上开生药铺子的那个,小牛子和小狗子捡了一个路倒,背到老王头铺子里,老王头把那人给治活了,他们两人没钱付诊费,就答应老王头,给他白干三天活,不累,就是拣药材。”
赵廷钢来了兴趣:“路倒?给救活了?那人呢?他不出诊金吗?该不会救了一个比叫花子还穷的吧?”
小叫花子说道:“那倒不是,是个书生,不过他没钱,咱们把他身上全都摸遍了,连个铜板都没有,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身上的袍子,可这大冷的天,总不能把他的衣裳扒下来换钱吧。”
“那你们就放那人走了?没跟到他家里要钱?”碎大石弟弟问道。
小叫花子说道:“别提了,那人虽然给救活了,可是也只是活了而已,现在还躺在床上呢,老王头说他死不了,就是伤得太重,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燕家兄弟出身将门,他们比其他人更加敏感。
燕九立刻问道:“伤得太重?你们说的这个路倒,不是饿的冻的,而是受伤了?”
小叫花子不住点头,指着自己的肚子:“就这儿,一个血窟窿,对了,小牛子和小狗子是在前面那个水坑旁边发现他的,当时他身上的衣裳全都冻成冰坨子了,我们都觉得他是受伤以后被人扔到冰窟窿里,他自己又爬上来的。”
众人的嘴角不约而同全都抽了抽了。
被人捅了刀子,扔进冰窿,自己又爬上来,赶在临死之前,还被两个小叫花子给救下了,这人的命可真够大的。
一直默默啃鸡腿的赵廷珞忽然插话问道:“你们没有去报官?”
小叫花子们相互看看,齐齐摇头。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事还要去报官!
燕九说道:“大过年的,报官也没人理会,说不定还会延误治疗,没等到升堂,那人就死透了。”
众人想想也是,过年期间衙门封印,虽然有值班的衙役,可也就是值班而已,尤其这还是人命案子,就如燕九说的那样,等到官老爷过来升堂的时候,那人八成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燕十一说道:“要不咱们告诉大哥吧。”
赵时晴好奇:“燕大侠回来了?”
燕十一说道:“昨天半夜回来的,今天一大早就进宫去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府了。”
赵时晴想到燕侠去查的案子,好奇他查到的结果,可是现在肯定不是询问的时候,再说,燕家的几小只也不一定会知道。
燕九说道:“那咱们一会儿去生药铺子里看看吧,万一那人是被杀人灭口的,说不定背后还牵连着案子。”
他们可不是普通小孩,他们的大哥是燕侠,所以同一件事,他们的反应和其他人不一样。
赵时晴也想去看看那个命大的人,而且那人竟然还是一个书生,她见过的书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像这样受了重伤还有强大求生欲的,她当然想要见一见了。
老王头不是专业的大夫,但是药铺开得久了,他也懂了些医术。
平时小叫花子们有个头疼脑热的,就会去找老王头,老王头很大方,随手抓些草药给他们自己煮来喝,小叫花子们知恩图报,经常去帮老王头干活。
就像这一次,老王头救了人,虽然那人和他们没有关系,可他们也心甘情愿去帮老王头干活。
第199章 姐夫胆子够大吗(两章合一)
这些鸡没有吃完,留了一些给这群小叫化子,另外装了两只,一只是给老王头的谢礼,另外一只是给小牛子和小狗子带的。
几人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掸掸落在身上的鸡毛,便招喝着往生药铺子去了。
老王头的生药铺子在这里已经开了很多年,除去赵时晴这个外地人,其他几个即使没有去过,也对这家铺子有点印象。
逢年过节,医铺、药铺都是不关门的,这是多少年的老规矩。
虽然天气冷,但今天是个大晴天,还没进铺子,阵阵药香便扑面而来。
老王头是个冰块脸,直到看到那只鸡,这才有了些好脸色。
“那人在后头,一时半刻死不了,我可和你们说啊,我给他用的都是好药材,只让那两个小东西干两天活,真是便宜你们了。”
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说道:“灶台药锅里还有一碗药,你们既然来了,就别闲着,把药给那人灌下去。”
很快,赵时晴便看到了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那人面色惨白,一脸病容,双目紧闭,如果不是还有呼吸,看上去和死人没有区别。
小牛子说道:“他醒过来两次,可是很快就又睡过去了,王大爷说他失血过多,要好生养着。”
小牛子话音刚落,老王头便道:“何止是要好生养着,你们也看到了,这人身子亏了,要吃好的喝好的,若是不趁着年轻补过来,即使这次逃过一劫,他也活不到四十岁。”
赵廷钢:“早说啊,我从家里偷根人参带过来。”
老王头:......
燕九摸摸鼻子,道:“还是要找到他的家里人,还要抓到杀人凶手,至于补身子,那是他家里人要做的事。”
燕十一:“他好几天没回家,家里人怕是也在找他。”
赵廷珞:“不一定,他穿的是书生袍子,你们别忘了,京城里的书生不一定都是本地的,还有好多外地人,如果他也是外地来京城求学的,他若是出事,家里人还真不知道,又怎会找他?”
小牛子:“这位哥哥,你说的真对,咱们也觉得他是外地人,他中间醒过来时说过话,咱们全都听不懂他说的是啥,王大爷也听不懂。”
老王头开了这么多年的铺子,迎来送往,见多识广,小叫花子说他听不懂,他不高兴了,没好气地说道:“他只说了几个字,又是有气无力的,压根就听不清楚好不好?”
赵时晴一直没有说话,因为她觉得这人有些眼熟,趁着大家讨论这人是不是外地人,她拨开挡在前面的燕家兄弟,挤到病床前,仔细端详床上的人。
像,真像!
忽然,她转过身来说了一句话,大家怔了怔,燕十一不解:“阿宝哥,你说啥,啥疙瘩?”
小牛子的眼睛却亮了起来,指着赵时晴说道:“对对,这人就是说的这个?”
大家的目光齐齐落在赵时晴脸上,燕九问道:“阿宝哥,你怎么知道这人说的这个?”
赵时晴:“因为我去过吴地,这人说的是吴地话,就是问你们这是哪里。”
赵时晴说她去过吴地,其他人不知道,燕家兄弟和赵廷珞丝毫没有怀疑。
他是甄大公子的弟弟啊,甄大公子是做海运生意的,什么地方都去过。
老王头一拍大腿:“没错,我想起来了,这就是吴地话。”
小牛子撇嘴:“这位哥哥说了你才说,还说你知道,你知道为啥之前没说?”
老王头哼了一声,拎上鸡走了。
赵廷珞却看向赵时晴,问道:“阿宝哥,你是怎么猜到这人说的是吴地话的?”
赵时晴苦笑:“因为我见过这个人啊,我知道他是从吴地来京城求学的。”
说着,她看向碎大石兄弟:“当初你们卖烤鱼的时候,我和他都在你们摊子上吃过烤鱼,你们仔细看看,对这人有没有印象?”
碎大石兄弟只卖过一天烤鱼就改行了,因此,那天接待过几位客人,便记得清清楚楚。
毕竟,他们在家的时候,每次说要烤鱼,家里人就躲得远远的,生怕被他们拉过来吃烤鱼,最令他们伤心的就是他们的亲娘,好说歹说终于吃了一口,然后就把隔夜饭也给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