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无辜,她要报复就报复妾身!为何要害妾身的孩子!”
吴昭容把满腔怨愤发泄出来,哭得不能自已。
泪眼朦胧中, 她仿佛瞧见皇上俯下身, 心里涌起些许期待。
下一刻, 赵徽抬手掰开她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指, 他对吴昭容的蠢笨和自私已经失去耐心。
“你若真的爱惜腹中皇嗣, 就不该在中秋宴那日出现在听云殿。更不该明知身上不舒服, 还强撑着上了高台。”
他嗓音冷淡,冷静的面色在此刻有些许残酷。
吴昭容的哭声顿住了。
她在这件事中可是受害者, 为何皇上竟还责备她?
赵徽懒得再看她一眼, 起身拂袖离去。
景和宫外, 刘康顺觑着天子脸色,心知是吴昭容没把握住最后的机会。
皇上心情不好,他没敢多嘴, 垂眸恭敬的等着天子发话。
片刻后,銮舆内传来他意料之中的回答。
“去凝汐阁。”
***
与景和宫的愁云惨淡不同,凝汐阁里则是一团热闹景象。
徐婕妤特意来托人打听,待薛姈养了几日方便起身后, 叫上了苏贵人一起来看她。
“你腰上的伤可好些了?”才进门,徐婕妤斗篷还没脱,急匆匆的奔着薛姈而去。
她今日穿了身浅鹅黄色的家常衣裙,随意挽起的发鬓上插着两根素净的玉簪固定,身上并无奢华的首饰,一眼瞧着就舒适温婉,让人想要亲近。
看到她身旁堆着引枕,徐婕妤眸光忽地暗了下去。
她伤得不轻,起卧尚且不自在。
“本就没什么大碍。”薛姈含笑招呼两人坐下,因腰伤尚未痊愈,她并没有拘礼起身。“外头天冷,辛苦你们走这一趟。”
“绣棠,去取一罐糖渍青梅,一碟菊花酥、一碟枣泥山楂糕,再配上一壶果茶。”
听她让宫人准备的糕点俱是两人平日喜欢的,徐婕妤心中愈发愧疚。
“我带了些补品来,据说都是对跌打损伤有益的。”她吩咐宫人将两个锦盒交给一旁的绮霞,吩咐道:“我找太医给开了食补的方子,若宜婕妤喜欢,日常可炖来吃。”
薛姈笑盈盈道了谢,看着脱了斗篷已然显怀的徐婕妤,让人拿了靠枕给她垫在腰后。“今天冷,你身子又重,打发宫人来一趟也就是了。”
她也没忽略苏贵人,侧过脸嗔了句“苏姐姐也不帮忙劝着些”。
这话显得二人更亲近,苏贵人心中一暖,温声道:“我何尝没劝过,只是她心里惦记这事反而不利于养胎,倒不如来一趟,只当散心了。”
徐婕妤心中的感激和愧疚难以言说。
“阿姈,我也能这么称呼你吗?”待薛姈笑着应下后,她方才轻声道:“若不是你护着我,我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吴昭容小产的情景不住的在我脑子里回荡……”
薛姈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不许说丧气话,你定会平安诞下皇嗣。明年我和苏姐姐还要喝小皇子的满月酒呢!”
苏贵人也柔声安慰了她几句,徐婕妤脸上的神色才轻松了些。
“那日你身边为何没有宫人服侍?”薛姈想到吴昭容出事时,身边亦是没有人在,这些都是巧合吗?
徐婕妤没多想,随口解释道:“我起初跟慧修仪她们碰到一处,那脂粉香气我闻着难受,叫人去给我找些温水漱口。”
“后来我又瞧见了你,就想着过去找你说话。”
连她自己都觉得再正常不过,觉得过于巧合的念头在薛姈心头闪过,只得暂且放在心里。
“以后你身边还是要带着人,可不能孤身一人了。”薛姈看着拿起银叉取了颗青梅的徐婕妤,轻声叮嘱。
算年纪她尚且比自己大三岁,只是性子单纯天真。
徐婕妤甜甜一笑。“阿姈放心,我记下了。”
话音落下,帘外忽地传来一道低沉男声。
“宜婕妤说教起来倒头头是道,到自己身上怎么不记得?”
软帘掀起,映出天子俊美的面容。
徐婕妤连忙用力嚼了嚼,赶紧把青梅给咽下去,免得御前失仪。苏贵人先反应过来,挡在她前面起身行礼。
“妾身见过皇上——”
赵徽目光扫过两人,淡声说了句“平身”后,越过两人,直接上前扶住了下意识挣扎着起身的薛姈。
“毛毛躁躁的。”他蹙了下眉,语气里透着些许责备。“你的腰伤要静养才好得快。”
薛姈弯了弯眸子,柔软的笑了笑。
“妾身谨记皇上教诲。”她先是顺着天子的话认错,又吩咐道:“给皇上倒热茶来。”
既是天子来了,自然要把主位让出来。徐婕妤也不好继续坐在榻上,她跟苏贵人一同挪到了下面的椅子上。
赵徽问了两句她腹中皇嗣的情况,待她答了一切都好后,皇上便再没了别的话,目光始终没从薛姈身上移开。
她心头不免闪过一丝失落,可转念想到得宠的人是阿姈,她又暗暗告诫自己不可忘恩负义。
容色过人、心地善良,若自己是男子,也会喜欢阿姈的。
薛姈不知她心中的纠结,趁着赵徽奉茶的功夫,看到低眸垂首的苏贵人,心中冒出一个念头。
徐婕妤有孕不能侍寝,她伤了腰短时间内也不能侍寝,这对苏贵人来说是极好的时机。
她要想在后宫有人支持,就要给人实打实的好处。
皇上应该也会给自己这个面子罢?
“您尝尝这菊花酥如何?”薛姈将碟子轻轻推到天子跟前,不着痕迹的推荐:“苏姐姐帮我改了方子,应当更好吃了。”
赵徽闻言,果然看向了苏贵人,眼神却隐隐有些审视之意。
她入宫后尚未承宠,难道今日她来看薛姈,是想让薛姈从中帮忙说话?
阿姈聪明通透,心地更是善良,虽是如今她位份高于苏贵人,还是一口一个姐姐叫着。
“妾身微末技艺,不值得一提。”苏贵人垂眸起身,恭声道:“宜婕妤过誉了。”
苏贵人这回答乏味得很,似乎完全不想引起皇上的注意。
“皇上,您难得有空来看宜婕妤,妾身和苏贵人就不打扰了。”徐婕妤蓦地想起那日周婉仪在她宫中的情形,起身叫着苏贵人准备离开。
徐婕妤向来心直口快,这话由她来说丝毫不显突兀。
赵徽颔首,直接准了二人离开。
薛姈额角隐隐抽疼,天子自然能随心所欲,可这态度着实容易引起误会。
待到房中重新安静下来,赵徽见薛姈欲言又止,挑了下眉梢,淡声:“朕来得不是时候,搅扰了你们相聚?”
薛姈回过神来,连忙摇头。
她就是再恃宠生骄,也不妄议天子。
“徐婕妤也给妾身送了好些做药膳的补品。”薛姈皱了皱鼻子,一脸为难。“您赏赐的那些还都没吃完呢!”
赵徽抬手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正要开口时,却听到软帘外有脚步声,旋即绮霞的声音响起。
“皇上,宜婕妤,薛妃娘娘过来了——”
赵徽眸色冷了下去。
哪怕来人不是薛妃,赵徽也没有好脸色。他腾出功夫来看薛姈,却一再被打扰。
“皇上,长姐头一次来探病,不好将她拦在外头呀。”薛姈小指勾着天子修长的手指,杏眸轻轻眨了眨,软声道:“就当是为了妾身,好不好?”
她好奇薛妃的来意,更想顺便刺激刺激薛妃。
自己跟皇上的相处,以薛妃的心高气傲和嫉妒,一准叫她难受,就当是先讨些利息。
薛姈极少这样明目张胆的撒娇,他纵然心中不快,倒也给了薛姈这个面子。
赵徽淡淡道:“让她进来。”
绮霞恭声应下,很快软帘掀起,身着杏色云锦宫装的薛妃走了进来。
“妾身见过皇上——”
她福身行礼时,余光往薛姈的方向看,下意识皱了下眉。
这小动作并未逃过天子的眼,赵徽按住了想要起身的薛姈,语调冷淡的叫起。
“薛妃娘娘安好。”薛姈不意外的看到薛妃目光黏在自己和天子交握的手上,她佯作不知,扬起笑脸。“妾身的瘀伤还未痊愈,请恕妾身不能向您行礼。”
她言辞妥帖周全,又有天子在旁,便是皇后来也挑不出不是。
在皇上面前,她竟这样轻松随意,皇上竟也纵着她——两人当着自己的面尚且如此,可知平日里薛姈有多肆意。
可今日她来另有目的,断不能被影响。薛姈得宠,更有利于自己的事办成。
薛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忍住心头的酸楚和不甘,故作大度的道:“你我是姐妹,这些许小事不必理会。”
在寒暄了几句关心薛姈身子的话,薛妃迫不及待的转向正题。
“皇上,妾身每每想到阿姈被猫扑的情景,简直是害怕极了。”她眼中含着泪,似是全然为妹妹考量的好姐姐。“听说来历不明的野猫身上会有疯犬病,若吴昭容坏了心思用病猫,阿姈岂不是——”
话说到一半,薛妃已是泪盈于睫,仿佛真的替薛姈担心不已。
薛姈觉出些许异样。
薛妃似乎想把这件事的影响扩大,故意往严重说。
她走了神,没意识到天子正将她的手掌包在自己手心摩挲,动作说不出的暧昧亲昵。
“吴昭容自己也猫抓伤了,应该不会故意找病猫。”薛姈想要证实自己所想,看似不
经意的试探她。
果然薛妃中计。
“阿姈,你年纪还小,尚且不懂这里的轻重。”薛妃唯恐皇上被她说动,急急地打断了她:“她是意外被抓伤,可心思却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