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皇上已经许久未曾进后宫,也并不曾召人伴驾,到御前的人只听皇上吩咐……
张贵仪一瞬间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却始终拿不定主意。
她可以肯定这是个重要的消息,只是不能肯定准确与否。送到贵妃面前可能是功劳一件,更可能激怒贵妃,被厌弃也说不定。
犹豫了片刻,她拿定了主意。
“你带人去庆福宫周围逛逛……”
夏月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带着人出了门。
从她们宫中到庆福宫,需要穿过御花园。
她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了云充容一行不紧不慢的往这边走。
近来云充容时常去贵妃的昭阳宫献殷勤,这是必经之路。
夏月给身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故意在紫藤萝的花架子说起了御膳房的见闻,只是这一次她说得信息更模糊,倒是就算出了错,也怪不到她身上。
听到云充容一行离开的急促脚步声,夏月放了心,带着人回去复命。
昭阳宫中。
云充容这次不等人通传,就匆匆闯了进来。
正由宫人服侍着染指甲的卫贵妃懒洋洋瞥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到自己的指甲上,漫不经心的训斥了句:“毛毛躁躁的,你又听到了什么要紧的消息?”
为了讨好自己,云充容不仅来得勤,还时常捕风捉影编造些消息,试图以此博取自己的信任。
她已经听得不耐烦,偏生云充容不知好歹。
“娘娘这次千真万确的消息!”云充容满头大汗的在贵妃下首的椅子上坐了,迫不及待的道:“福宁殿里有人伴驾!”
卫贵妃冷嗤一声,显然不信。
她这些年在宫中有自己的眼线,虽未能渗透到福宁殿里,可外围的消息还是能探到的。
“奴婢绝不骗您!”她绘声绘色地讲了福喜是如何拿了两道精致甜品回去,连是什么甜品都说了出来,仿佛亲眼所见。
这时卫贵妃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她摆了下手,制止云充容再说下去。
“纤云,去探一探消息。”卫贵妃直起身子,吩咐完后,又转头冷冷的道:“若本宫发现你信口雌黄,就割了你的舌头!”
割舌头只是气话,可惹怒了贵妃,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宫人端上的冰镇西瓜云充容也没心思吃,惴惴不安的起身赔笑。
***
薛姈性子好,待人宽和,短短两三日,就跟灵松等人熟悉起来。
见有小宫女探头探脑来找灵松,薛姈温声道:“我这里没什么事了,姐姐去罢。”
灵松感激她的体恤,躬身行礼后就退了出去。
不多时,她很快走了回来,手中还端着给薛姈的补汤。“方才杏儿来说皇上的荷包被划破了道口子,修补有些麻烦,她来找奴婢帮忙。”
“别的也就罢了,只是那荷包是先孝慧皇后亲手所绣送给皇上的。”
薛姈接了过来,忽然瞧见灵松脸上有些苦恼之色,显然这活计不大容易。
“我小时候跟着从江南请来的女红师傅教过些针法,不若我随姐姐一道去看一看?”薛姈心中微动,试探着道。
灵松有些拿不定主意。
薛姈姑娘腿伤还未好利索,皇上叮嘱过要姑娘好生休养。
看出她的顾虑,薛姈目光扫过桌上摆着的一碟子荷花酥,柔声道:“劳烦姐姐去通禀一声,我去面圣谢恩。”
她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照顾,若有能帮上忙的地方,自是义不容辞。她住进来三日,还是头一次提出要求。
眼下离晚膳前还有段时间,想来不会打扰到皇上。
灵松答应着去了,不多时就喜气洋洋地回来:“姑娘,皇上请您过去呢。”
薛姈浅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涌起些许紧张。
“走罢。”
主殿。
听到内侍通传薛姈过来时,赵徽还没放下笔,却先抬起眼,往门口看去。
软帘掀起,一道明蓝色的身影立在门前,让人眼前一亮。
薛姈垂首走了进来,在离书案一丈远的位置停下,福身行礼道:“民女见过皇上。”
她虽是能走动了,腿上的伤却还没好全。
皇上留她在这里是为了好好养伤,若她一味讲究礼数,不懂变通,反而误了皇上的好意。
“平身。”赵徽微微颔首,温声叫起。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薛姈穿淡粉色宫装以外的衣裳,竟意外地适合她,平添了几分明媚灵动。
薛姈规矩谨慎却又不死板,行事妥帖,总是让人舒服的,他又吩咐道:“赐座。”
刘康顺亲自搬了绣墩过来,请她坐下。
“这两日民女养伤,没能来皇上面前谢恩。”薛姈落落大方的坐下,她抬起那双温润如水的杏眸,柔声道:“您安排的灵松姐姐将民女照顾得极好,一应起居饮食都格外精心。”
她这句是发自真心的肺腑之言。
在她住进来的第二日,灵松就告诉她绣棠在延福宫里很安全,她留在福宁殿的消息是被封锁的,让她不必担心。
这正是她心头最焦心想知道的事,灵松之所以告诉她,定是皇上授意。
赵徽眉梢微挑,他搁下笔,目光称得上温和。
“你今日过来,不光是谢恩罢?”
他虽是问句,语气却很笃定。
薛姈一怔,她还没开口说话,皇上竟看透了她的心思么?甚至在让人通传时,她都没提过这事。
她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眸中透出一丝疑惑。
若事事都镇定自若像个木头人似的,岂不是太无趣了?
无伤大雅的情况下,她也要有自己的真情实感。
“朕才让人补荷包,你就来了。”赵徽甚少从她脸上看到这样纯粹的表情,不是低调隐忍,不是规矩守礼,语气也不自觉轻缓下来,甚至隐约透着些许戏谑。“很难猜到吗?”
她也不过十六岁,正是最灵动鲜活的年纪。
薛姈粉白的面颊沁出些许绯色,颇有点难为情的道:“民女曾经学过一些,只能来试试,不一定能补好……”
说话间宫人已经将荷包送了上来,薛姈起身接过后,只见宝蓝色的缎面上,撕裂了一道口子,她一眼就看出荷包是被猫挠坏的。
看来小家伙对于皇上来说果然很不同,连这样珍贵的物件,皇上也任由它弄坏了。
说起来自己能有今日,也算是沾了小家伙的光,自然要为它的错误尽力补救。
她细细看过针法后,在心里盘算了一番,鼓起勇气道:“民女想试一试,有五六成把握能补好。”
赵徽听完就有数了,她性子谨慎,说是有五六成,大概就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皇上,民女就不打扰您了。”薛姈将荷包拿在手中,急着回去研究。
赵徽挑了挑眉。
本以为她聪慧,还很有些手段,怎地又如此实心眼儿了。自己准她过来,也默许了她可以有些别的念头。
只是这话赵徽不会说出口。
殿中的气氛忽地凝滞起来,刘康顺猜到皇上的心思,在一旁替薛姈着急。
正当他琢磨着怎么不动声色地提醒薛姈时,殿外忽地响起通传声:“皇上,贵妃娘娘求见,正等在宫门外。”
赵徽面色仿佛没什么变化,细看去才能发现方才的松弛悄然淡去。
“皇上,民女先回去了。”薛姈听到是贵妃要来,连忙起身。
只是她忘了自己腿没好利索,险些摔到,还是刘康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赵徽皱了下眉,淡淡的道:“不必,你去内殿等着。”
若准她回去,她一定忍着疼快步飞奔回去,全然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近来本就七灾八难的,总不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出事。
薛姈下意识抬头往后看,那里应当就是天子就寝之处。
她就这样进去,真的妥当么?
只是她看着皇上眉眼间有些冷淡,猜到他不大高兴。
是不高兴贵妃贸然前来,还是担心她被贵妃看到,后宫会不安宁?
薛姈在心中默默揣测,一时没有结论。不过她起身的动作却不慢,扶着灵松的手,还是尽量快的离开了这里。
看她的身影消失在锦帘后,赵徽才对来通传的小内侍道:“准了。”
***
卫贵妃忐忑不安地等在殿门外。
她知道皇上每年这时都心情不大好,尤其是出了薛妃那档子事,自己也不免被怀疑,本不该来。
可云充容送来的消息竟然是真的!
纤云从御膳房打听到消息,说福宁殿的人确实拿走了两碟平日里没要过的甜点。
起初她以为是哪个宫妃去伴驾,打探了一圈,也没发现谁去了福宁殿。一直到了傍晚,也没发现谁从里面出来。
难道是宫里进了她不知道的新人?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心里瞬间涌起了几分危机感。
平日里倒也罢了,谁还在能在这个特殊的时候陪在皇上身边?就是地位特殊的,舒妃也没这个待遇!
迟迟等不到皇上的召见,卫贵妃愈发急躁,指尖儿捏紧了帕子,似乎疼痛能安抚越来越强的不踏实。
就在她耐心即将告罄时,传话
的内侍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