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宫殿富丽奢华,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
姑娘语气轻松,可她却知道,后宫里还有许多娘娘,皇上却只有一个。人人都要争宠,姑娘能有今日定然经历许多不为人知的艰难。
既是姑娘不愿她们担心,她就不多问。
“奴婢回去后会好好告诉老太太,您在宫里过得好,让她老人家放心。”
她笑着说。
薛姈心中一暖,含笑点头。
转眼间过了快半个时辰,也到了她们要出宫的时候。
定北侯夫人回来,对薛姈道:“娘娘,亲家的意思是想让雪檀留在宫中服侍——”
以薛姈的得宠程度,让家里的丫鬟进宫做宫女不是难事。
尊贵的侯夫人竟愿意称呼村妇为亲家,还真真是讽刺。
秦氏不着痕迹地撇了下嘴,却也符合道:“是啊,雪檀细心,亲家老太太是好意。”
薛姈神色依旧温和,态度却坚定。“不必了,本宫身边的人够用,雪檀仍旧在外祖母身边就好。”
她明白祖母想讨好她,也明白外祖母的心意,可留外祖母独自在宫外她更不放心!
雪檀了解她,立刻道:“奴婢一定谨记娘娘吩咐,好生服侍老太太。”
见薛姈决心已定,定北侯夫人没有再劝,恭声应是。
眼看要到了离宫的时辰,薛姈今日心情不错,让绮霞拿来了给府中各人的赏赐,又将备好的银子和各种珍稀的救命药材交给雪檀带回去。
“娘娘,臣妇这就——”
话音未落,外面匆匆传来脚步声。
小安子快步走了进来,恭声道:“娘娘,皇上往咱们宫中来了。”
定北侯夫人一愣,显然没想到会碰上天子。以前她们去看薛妃时,就从没遇到过,是巧合还是——
她下意识看向了薛姈。
“知道了,准备接驾。”薛姈从容的吩咐。
看看薛姈的神色竟似是平常,似乎早就习惯了如此。
皇上一定也知道侯府女眷在,却还是来了——或者说,皇上是特意来的。
“若是匆忙出去,在外面撞见反而仓促。”薛姈转过头道:“祖母见过皇上再离开罢。”
听到天子要来,只在宫宴上远远见过的薛妦和薛妘面上隐隐透着激动之色。
秦氏则是露出不易觉察的艳羡。
恰在此时,殿外响起通传:“皇上驾到——”
第97章 流鼻血
众人精神一振, 连忙低眉敛目的恭迎。正在肃静时,薛妦和薛妘余光却是往外望去。
随着脚步声传来,身着玄色龙纹常服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 这就是天子了。
薛姈站在薛家女眷前面, 微微福身行礼, 并未拘谨的垂眸,而是笑盈盈的望着他。
既是皇上有心给自己做面子,她有些宠妃的娇纵也无妨。
“妾身见过皇上——”
定北侯夫人带着侯府女眷则是行了大礼,“臣妇携女眷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赵徽进门后,正好撞见薛姈盈动着笑意的杏眸, 轻轻挑了下眉。
她向来聪慧又善解人意, 自是猜到了自己的来意, 这就配合上了。
他径直走到薛姈面前, 亲自扶起了她, 才对为首的定北侯夫人道:“侯夫人请起。”
“臣妇谢皇上。”定北侯夫人由宫人扶着起身, 秦氏和两个女儿跟着稳稳起身谢恩,垂下眼睑掩去眸中惊愕。
方才大家虽低头行礼, 可皇上的动作却都收入眼底。
帝妃二人神色俱是平常, 这显然是薛姈本就有的待遇。薛姈破格晋封为昭仪, 不仅是运气好怀上了皇嗣——
大家心神复杂,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赵徽目光温和,他望了一眼薛姈, 侧头对众人道:“朕过来倒是搅扰了你们团聚。”
男子的声线本低沉冷淡,气度矜贵雍容,那双墨眸似是深不可测,有着洞察人心的力量。
薛妘和薛妦猝不及防撞上, 双颊微微发烫,猛地又低下头。
定北侯夫人恭声道:“皇上言重,臣妇这就准备带着家眷们离宫。”
“侯夫人是稀客。”赵徽目光淡淡扫过她们,不紧不慢道:“多留些时候也无妨。”
薛姈听出赵徽话中对自己的维护和对侯府的敲打,心中生出暖意。
这话听在定北侯夫人耳中则是另一番滋味,夏日里背脊隐隐发凉。
秦氏母女听不出来,她却立刻就意识到了皇上这句话并非客气的挽留,而是表达不满。
薛姈早就搬到了琢玉宫,她们每每进宫时却顾忌着薛妃,先前从未来过。直到薛姈这胎坐稳了,她们才姗姗来迟。
“谢皇上宽宥,有您的恩典,臣妇就能常常来探望娘娘了。”定北侯夫人面上挤出一丝笑容,镇定自若的回话。
“瑜昭仪怀胎辛苦,朕也只能为她做这些。”赵徽言语直白,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偏爱,引得秦氏羡慕不已。
皇上俊美温柔,若当初进宫的是她的女儿,哪里还用得到找薛姈来低头示好?
赵徽瞧见一旁高几上摆着的蜜饯果子,脑海中闪过一丝灵感,当即道:“朕记得这些都是瑜昭仪爱吃的,来人,重重有赏。”
相较于送吃食的心意,一旁摆着的由侯府送来的贵重礼物则黯然失色。
哪边是真的关心薛姈简直一目了然。
当着薛姈的面,定北侯夫人自然不敢贸然领功,只得先谢了恩,委婉解释是薛姈外祖母所做,她会将赏赐转交云云。
看着天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定北侯夫人不免有些心虚。
秦氏母女除了羡慕薛姈,心里也添了忐忑。
她们还是低估了薛姈得宠的程度。
直到走出了琢玉宫人,众人惊觉背后都出一身冷汗。
“出宫,回侯府。”定北侯夫人轻声道。
薛妘下意识问了句“咱们不去延福宫了”,却被自己娘亲瞪了一眼,讪讪闭了嘴。
比起薛妃,她们似乎更不能得罪薛姈。
***
待到殿中重新恢复了清静,赵徽牵着薛姈的手在软榻上坐下,温声道:“孩子有没有闹你?”
他并没有问侯府女眷的来意,仿佛那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薛姈轻轻摇头,嗔道:“只要您不招惹他,小家伙很乖的。”
自从那次感受到胎动,赵徽就常常跟她肚子里的孩子互动,似乎是父子间的血脉相连,小家伙每每都有回应。
两人说着话,薛姈忽然想起什么,对绣棠道:“把大殿下带过来。”
“珂儿不在你宫里?”赵徽抬眸,疑惑道。
薛姈轻声:“妾身让大殿下先去凝汐阁玩了。”
迎上天子不解的目光,她似是有些犹疑,还是说了实话:“大殿下还年幼,妾身不想让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妾身跟家里人……不算亲密。”
岂止是不亲密,她远离侯府数年,若非薛妃要人进宫,她如今还在乡下住着。
她要侯府坚定的站在她这边,为她所用,就注定要用些手段——她想呵护住大皇子心里的纯真,不想他过早沾染阴霾。
赵徽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看向她的眼神中不自觉添了些许心疼。
她哪怕自顾不暇,竟还想着护着比她还弱的人。
“哦?朕倒没觉得。”赵徽目光蓦地温柔下来,牵起她的手一起搭在隆起的小腹上。“岁岁撒娇耍赖的功夫,朕可是见识过的。”
薛姈一怔,杏眸有一层尚未散去的淡淡雾气。
“朕和小家伙不是岁岁的家人吗?”赵徽挑了下眉,意味深长道。
薛姈愕然抬眸,心中倏地泛起一丝与先前不同的情愫。
她眼眶不自觉变得湿润,正要开口时,绮霞牵着大皇子走了进来,她忙抬手擦了擦眼。
“瑜娘娘,您怎么了?”大皇子本来高高兴兴的进来,看到她的动作,连忙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满脸的关切。
薛姈摇了摇头,柔声道:“只是迷了眼。”
她余光瞥到一旁的蜜饯果子,拿起一包糖渍青梅打开递了过去。“这是我小时候爱吃的,珂儿可要尝尝?”
大皇子年纪小,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
“把杏干之类的大皇子不能吃的都收起来。”薛姈转头低声吩咐。
她挨个把纸包打开,让大皇子挑,自己也捻起一枚梅干,脸上露出餍足的神色。
看着两人如同小仓鼠似的捧着果子嚼嚼嚼,赵徽唇角微微弯起。
“皇上,您也尝尝?”薛姈并未厚此薄彼,也捻了一块酸甜适中的果干,直接递到了天子唇边。“甜味刚好。”
天子唇色偏浅淡,偏薄,听说这样的人会薄情。
薛姈兀自出了神,却没防备天子张口咬下果干后,竟又咬住了她的手指。
她双颊瞬间染上绯色,烫得厉害。
“皇上,珂儿还在——”她嗓音微微发颤道:“您快松开!”
看到她真的急了,赵徽不再逗她,慢悠悠地放开,唇畔却始终噙着笑意。
一旁的大皇子双手捧着果子,悄悄看着父皇和瑜娘娘,心里觉得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