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一刻,仿佛浑身骨头仿佛都被谢执砚抽走了,浸在温水中,又飘在云端,手脚使不上一丝力气,被撩拨,被怜爱,像秋日里被阳光晒得餍足的猫儿,懒懒地舒展身体。
身体是酸的,骨头是软的,发烫的脸颊更深地埋在软枕上,沉默地摇了摇头,盛菩珠用闷闷的声音说:“郎君,饶过妾身吧。”
“怎么饶过?”谢执砚薄唇抿得水红,意有所指。
盛菩珠闭着眼,轻轻吻了他一下:“这样可以吗?”
谢执砚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看着她,
盛菩珠僵着身子躺了片刻,终究耐不住这无声的羞窘,试图起身。
然而她刚有动作,谢执砚大掌就精准地扣住她的腰肢,稍稍用力:“时辰尚早,再睡会儿。”
盛菩珠觉得自己根本睡不着,结果不知怎的,竟抵抗不住那汹涌而来的睡意,眼皮渐渐发沉,不过片刻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阳光落在地上,透着和煦的暖意。
她睁开眼,懒懒撑着手臂从床榻上坐起。
“娘子醒了?”杜嬷嬷笑着问。
“郎君呢?”
“郎君在园子里习武,见娘子睡得熟,不许奴婢们打扰。”
杜嬷嬷带人进屋伺候她洗漱,等坐到梳妆镜前,见盛菩珠这月余中几乎不离身的珍珠链,仔细放入一个锦匣中收好,并未如常戴上。
“娘子今日怎么不戴了?”杜嬷嬷不禁疑惑问。
这一瞬间,盛菩珠感觉脑子有片刻的空白,心跳和夜里的珠链声一样快,浓湿的目光落在匣子里泛着柔和光泽的珍珠上,好不容易才消退下去的热度瞬间又涌上了脸颊,连耳根都漫出娇嫩的粉色。
珍珠链虽然用清水仔细洗净,可一看到它,盛菩珠就想到夜里那些叫她面红耳赤的画面。
微凉的珠粒,贴在她滚烫的皮肤上滑动,甚至腕间还残留着被那珠串摩挲出的,暧昧难消的红痕。
等一切结束,她把珍珠链握在手里,竟是滑腻得根本握不住,而那冰凉的珍珠,是会烫人的。
“先不戴了,太重,我手腕累。”
盛菩珠连借口都找得仓促。
杜嬷嬷虽然不太懂,但不妨碍她善于观言察色,等注意到自家主子悄悄红透的耳根时,笑眯眯点头:“那老奴替娘子收起来。”
“夫人起了?”谢执砚额间有汗,呼吸略重。
他目光在盛菩珠身上停留一瞬,唇角微扬,并未多言,径直去里间沐浴。
不过片刻,他换了一身清爽的晴山色常服出来,周身带着皂角的清新气息。
早膳已经布好,依旧是守丧期间的清粥小菜,只额外多了两碗嫩滑的鸡蛋羹,点缀着翠绿的葱花。
盛菩珠坐在桌前,谢执砚在她身侧坐下,极其自然地舀了一勺蛋羹,递到她唇边:“多用些,瘦了不少。”
杜嬷嬷带着人就守在一旁。
盛菩珠脸颊又红了,她甚至眼角余光还能看见几个婢女在暗中挤眉弄眼。
“好吃吗?”谢执砚问。
“嗯,尚可。”
“那就多吃点。”谢执砚把‘吃’这个字咬得很重。
蛋羹滑嫩鲜美,但盛菩珠心思却全然不在早膳上,她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如同被牵引着,悄悄掠过谢执砚格外润泽的唇上。
“夫人?”谢执砚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蛋羹,抬眸,好整以暇看着她,明知故问:“夫人在看什么?”
“没、没看什么。”盛菩珠慌忙垂眸,矢口否认。
谢执砚倾身靠近,压低了声音道:“夫人若觉得满意,时常回味,我并不是吝啬的郎君。”
啊!
谁在回味。
盛菩珠瞪圆了眼睛:“我没有。”
用过早膳,夫妻二人去给寿康长公主请安。
“母亲。”盛菩珠进屋前,习惯性要抽回手,没想到谢执砚握得紧,一点也不在乎长辈在场。
寿康长公主眸光落在两人自然交握的手上,眼中顿时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
“不必多礼,我让嬷嬷给你泡茶。”她这话是对盛菩珠说的。
语罢,偏过身看谢执砚,寿康长公主脸上的笑容便收敛了几分:“三郎是昨夜几时回的府?”
“子时末方归,一切安好,劳母亲挂心。”
寿康长公主颔首,不再多问家常,转而从身旁小几拿起一张细小的纸条,递了过去。
“方才从安王府送来的消息,想必你那边应该也收到了。”
谢执砚接过纸条,目光迅速扫过。
内容不多,只详细交代安王府世子妃,于一个时辰前平安产子,是个十分健康的男婴。
“三郎怎么看?”寿康长公主问。
谢执砚并不感到意外,只淡淡道:“儿子知道了,我会让人前往玉门关给傅云峥带话,早做准备。”
寿康长公主点头:“那我吩咐人,
给安王府备礼,清姝再怎么说也是从靖国公府嫁出去的女郎,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盛菩珠同样不觉得惊讶,以安王府目前的势头,无论谢清姝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都只会是儿子。
她平静抿了口茶水,想到太子妃同样临盆在即,她倒是没有刻意祈求,只希望太子妃能同样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寿康长公主叹了口气,唇角嘲讽勾了勾:“安王盼这个嫡孙,可是盼了许久,如今也算如愿以偿。”
谢执砚没什么表情的眉心微微一蹙:“恐怕从明日开口,朝臣会再次劝圣人从宗族过继,安王算盘打得好,不费一兵一卒,看似已成定局。”
寿康长公主冷笑:“你同本宫打什么哑谜,萧鹤音不是暗中被你喊回来了?”
“你和你父亲想做什么我还能不知道。”
“只是皇后娘娘对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还抱有那么一点希望,你暂且别做得太过,安王这人奸猾得很,谁知道他会不会狗急跳墙。”
谢执砚轻轻捏了一下盛菩珠的手心,明目张胆:“怕吗?”
盛菩珠:“?”
“怕什么?”
谢执砚笑了:“安王狗急跳墙。”
盛菩珠没注意到寿康长公主嗔了谢执砚一眼,反而是很认真地想了想:“不怕,狗有什么好怕的。”
第112章
安王并未狗急跳墙,反而异常沉得住气。
直到十月初,霜降那日,太子妃在东宫顺利诞下一名女婴,由皇后赐名“青女”。
青女,霜雪之神,纯净凛冽,自然也承载了皇后莫大的希望与祝福。
太子妃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号啕大哭。
比起东宫的喜庆,紫宸殿烛火一夜未熄,更是在听闻太子妃产女之后,圣人连夜宣了御医。具体情形如何,外人不得而知,只隐约透出风声,圣人似有急怒攻心之兆。
三日后,早朝。
高坐于龙椅上的天子,竟一反常态,没有丢了言官劝谏过继的折子,欲夺情召回在博陵祖籍为母丁忧守孝的尚书令谢举元,命其即刻动身回长安。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惊。
丁忧乃人伦大礼,若非涉及社稷存亡,绝不会轻易夺情。
如今边关大战刚歇,朝局虽因立储悬而未决,但圣人身体康健,各王年老,子嗣不丰,就算因为太子薨世,略显人心浮躁,但远没有需中断重臣孝期的程度。
但短暂的哗然过后,殿内竟迅速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朝中无人出声反驳。
只因所有人心知肚明,谢举元归长安,相当于圣人对过继一事保持认同的态度。
眼下长安谁不知谢举元此人颇有远见,其次女嫁的正是安王世子萧叙安。
前不久,这位世子妃还顺利替安王府诞下了健康的长孙,若圣人属意过继安王世子为嗣,那么这位谢家次女的身份自然跟着水涨船高,从世子妃一跃成为未来的太子妃。
谢举元届时作为未来皇孙的外祖父,眼下谁也不愿轻易得罪。
更何况圣人召他回朝,不就是摆明了要扶持安王一脉,为往后过继铺路。
五日后。
安王府世孙的满月宴,府前车水马龙,喧闹远胜寻常宴饮。
靖国公府虽然分家,但谢举元和谢怀谦乃嫡亲的兄弟,安王府满月宴,寿康长公主携盛菩珠一同赴宴。
门前,安王妃亲自相迎。
“给您请安。”盛菩珠朝安王妃见礼。
安王妃侧身避开,复而屈膝朝寿康长公主行礼。
她今日打扮与平时无异,脸上笑容温婉如春风般和煦,言谈举止更是进退有度,亲切地引着她们入内。
安王府内院,谢清姝躺在榻上,面容透着初为人母的喜悦,从她成婚,两房矛盾激化,二人关系早就回不到当初。
“嫂嫂。”谢清姝朝盛菩珠点点头,抱着怀里的孩子,想给她看,结果被秦氏暗中拉了一下,她动作犹豫一下,终究是侧过身把孩子递给乳母。
“冕儿饿了,我让乳母先抱走。”
盛菩珠温和一笑,把给孩子准备的长命金锁递给她:“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按照寻常准备。”
谢清姝抿紧唇,点了点头:“谢谢嫂子费心。”
她较之孕前丰腴不少,脸颊红润气色极佳,被一众女眷簇拥着,显而易见,无论外界如何暗流涌动,她在安王府内确实被照顾得极好,就算安王世子并不宠爱她,但安王妃是位极其宽厚的长辈,谢清姝在并未受到委屈。
两人不冷不热说了几句话,秦氏从头到尾端着,目光更是隐晦从盛菩珠小腹上看过去。
可惜,扁平纤细的小腹,不可能容得下一个孩子,而且太子葬礼那一个月劳累,她身体比起以往,虚弱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