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本打算在报完父兄的仇,便挑去青衣阁这处恶瘤的,谁成想,青衣阁内部先大荡。
对上那些满是警惕的眼神,郁明并没有去接近他们,而是在思索该怎么妥善安置他们。
这些孩子不是那些被喂了药的意识不清的孩子,他们清楚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事,而这些经历,改变了他们,让他们如今浑身上下满是锋芒。先别提该如何让他们信任。远去江南一路,如何让这些孩子自身不生变就已然很难。
经历过眼前这些孩子经历过的一切的冯十一,见他神色逐渐严肃,也大致知道他在思索什么。
“用迷药吧。”
冯十一知道他做了多年教书先生,对孩子本就爱护怜惜。想来是不
会愿意让眼前这些孩子再多受罪,但除此之外,没有更好办法。
这么多孩子,万一其中一个有异动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牵连的可是所有孩子。所以,用迷药全给迷倒,也是最简单可行的方法。
郁明沉吟片刻,没有即刻点头。
“娘子容我思量思量!”
这一路去江南,路途上千里,用了迷药只能保一时,这些孩子总得醒来进食。所以还是得想个万全之策。
郁明沉眸思索,冯十一也没有再坚持。留他一人思索,冯十一向人群走去。
醒来的孩子,目光齐齐落在冯十一身上,冯十一没有看他们。而是看向守着孩子的那几道高大身影上。
冯十一:“你们领头的是谁?”
人群中站起一人:“我!”
冯十一勾勾手:“跟我过来……”
高大身影跟着冯十一向角落走去,走到角落后,高大身影才开口唤冯十一:“十一堂主!”
高大身影虽叫出了冯十一的称谓,但冯十一对他却全然不识。不是因为青衣阁人多,而是在青衣阁中时,冯十一鲜少将旁人放在眼中。
冯十一:“这些孩子你们带出来的?”
高大身影面色不佳,显然身上负着伤。面对冯十一的询问,他颔首:“是。”
冯十一:“如今青衣阁中什么情形?”
高大身影:“这几日,怕被发觉。我们一直藏匿在洞穴中。并未出去查看。所以如今阁中什么情形我们并不清楚。而且那日,我们也只负责转移孩子,青白他们负责引走阁中的人。具体发生了什么,阁中还有青白他们伤亡如何,我们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日,阁中有一个黑甲人坐镇。”
黑甲人?
冯十一本还算闲散的神色瞬间变得紧绷。
思索的差不多,心中有了主意的郁明见到她绷着脸回来,问她:“怎么了?”
冯十一:“青衣阁里面有黑甲人。”
来了都来了,冯十一本打算借着这机会,再去一趟青衣阁。一把火将这万恶之地烧个干净算了。可如今,阁中有黑甲人,这不得不让她重新思量。
郁明虽没亲眼看过这黑甲人,可能将他娘子还有“楚伯棠”重伤到那程度,便能窥出这黑甲人的厉害。
而见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连当朝王爷都敢殴打掌掴的娘子露出此番神色,郁明便知,那一战,还是给她留下了阴影。
郁明:“去吧!”
冯十一:“嗯?”
郁明:“我给娘子报仇!”
冯十一斜他:“报仇?我都打不过,你给我报仇?”
面对他娘子总是小看他的行径,郁明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郁明:“娘子方才不是想知道还有何人从家庙下山吗?”
冯十一:“何人?”
郁明:“我带娘子见见!”
冯十一见到了人,不过是在两日后。她在洞穴中呆了两日,而她夫君时不时就消失在洞穴中,连带着时子一道。虽说知道他们是在安排送这些孩子去江南的事,但看着时子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冯十一还是不由腹诽:“到底谁是老大啊!”
在时子心中,他的老大自然只有冯十一一人。他对郁明尊重,本是因为他是冯十一的夫君,可接触久了,他也不由心生好感。
真不愧是能成婚这么久,还能与他老大和和美美的男人。性子可真稳。再看他那情绪全写在面上的老大,时子松口气……
和和美美好啊……
这样老大也腾不出心思折腾他们了!
自觉对四个下属不差的冯十一,并不知道下属心中是怎么看她的。即便知道,她也不在意……毕竟,能用拳头解决的事,她一向懒得废话。
在时子跟在她夫君身后屁颠屁颠两日后,又巴巴过来问她时寅在哪时,冯十一头都不抬:“你去找时卯和时午吧,时寅那头有人看顾着。你过去寻她,少不得有把人引过去的风险。”
时子虽失落,却也知道他老大说的有道理。而此时,郁明走近:“过两日就会有人来接这些孩子。若是方便,时子一同随行吧。这些孩子,有个相熟的人在身侧相伴,也好些。”
时子左看看右看看:“我跟着一道?”
郁明:“方便吗?”
时子点头:“自然是方便的。我本就想去江南寻一寻时卯他们,他们不在西北,说不准在江南。”
郁明:“如此,那路上也麻烦你看顾着这些孩子了。到了江南,那头的人会帮着你一道寻人的。”
时子眼睛一亮:“不麻烦不麻烦。是我得麻烦您了……”
见两个人在她面前一来一往,言语中满是客套,冯十一不耐:“好了,都是自己人,别整这些虚的。”
听到自己人,时子咧嘴一笑,郁明也同样一笑。
打发走时子,冯十一才看向他:“会不会给你舅舅添麻烦……”
这么多孩子一股脑塞到江南,还有江南已有那些孩子,接手的除了他舅舅,旁人包括他自己,都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如今还要把时子塞去江南……
什么有相熟的人相伴,对这些孩子比较好,都是屁话。他就是想把时子支去江南,让他安安生生呆在江南,保他一命。而且他说的帮忙寻人,定然也不会只是空口说说。
面对他娘子的顾虑,郁明还是无奈:“娘子不都说了,自己人吗?舅舅更是自家人,有何添不添麻烦的。我什么动静都没有,舅舅才要担忧呢。况且,我也不打算将这些孩子都交给舅舅,待事情了了,我自会另寻他处归置这些孩子的。”
两处一加,孩子的数量可都不少,先不说安置这些孩子多麻烦,要花的银钱就不少。虽说是自家舅舅,但是他的,又不是她的。冯十一还是无法坦然受之。
沉思后,冯十一咬咬牙,靠近与他咬耳。
温热的鼻息喷在耳侧,郁明并没有多少心思听她低语。冯十一都说完话,直起身子了,见他还在仲怔,伸手就在他腰间拧了一把。
“有没有听我说话?”
郁明回神,看着她生动的眼眸垂眸一笑:“听到了,听到娘子背着我藏了多少银子了。不过娘子的这些私房钱,还是先留着吧。我有银钱……”
冯十一爱财,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才攒了这些私房。如今要她拿出去,她其实是很肉疼的。但想想,郑九娘还有她手下的人,为此命都丢了。她还守着这些银钱,未免也不过小气了。所以,她是做了很大的决心才打算将这些家底掏出来,哪成想,他压根瞧不上。
他的家底,冯十一也大概了解。虽然靖北元帅府世世代代都将多数家财散在那些伤病老兵上,但多代积累,还是不少的。而且,他还有一个江南富庶世家出身的母亲……
往日里,他愿意给她花钱,冯十一自是欢喜。而此番情境不同。
冯十一:“这些孩子的用度,我不想用你的银钱还有你舅舅的银钱。”
冯十一难得严肃,郁明也敛起脸上笑意。
“既然娘子坚持,那便如娘子所愿吧。”
郁明遂了他娘子的意,却没告诉他娘子,他娘子多年累积的家底虽厚,但养这许多孩子,尤其是江南那些孩子不少是被下了药的情况下,是全然不够的。他娘
子虽开了药铺,在江南生活了一段时日,却对物价认知一直不怎么清晰。给那些孩子光是服药花销就不少,更别提日常吃穿用度了。
而郁明,也不打算让他娘子知道这些,也没真打算用她的家底。
安排好一切,接应的人还有两日才来,郁明看向她:“娘子可要去趟青衣阁?”
去不去青衣阁,冯十一眼下倒没那么急。她只是一直好奇那日从他家家庙下来的,除了他们还有谁罢了。
毕竟,以她的警觉,可是全然没有察觉到那日有人跟着他们下山。再想起,那日几招之间便轻而易举让她处于下风的成伯,冯十一不由腹诽,不会就是他吧……那个说她臭棋篓子的老头。
结果,不是老头……而是三个头发乌黑,面容不苟言笑的中年人。三道身影悄无声息就落在她眼前,冯十一还在打量之时,郁明向三道身影颔首:“此行麻烦三位师叔了……”
师叔?
冯十一看看眼前的三道身影,又转眸看看她夫君。
而就是在冯十一转眸间,三道身影一言不发,眨眼间便从他们眼前消失了。
眼前空空荡荡,四周除了他们两人,全然没有其他的气息,冯十一发怔:“他们人呢?”
郁明:“师叔他们隐在暗处呢。”
她自然知道他们隐在暗处,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遇到高手,冯十一难得兴奋,郁明则牵着她漫步在林间同时向她解释:“与父亲一道随着成伯习武的,还有几位师叔。与父亲只学到半道便从军不同,几位师叔,一直随着成伯在家庙,一边沉心习武一边守卫着家庙。照规矩,几位师叔此生是不能下山的,但为了父兄之仇,娘子与我的安危。我便求了成伯,破了例。”
朝堂对于各世家的护卫数目是有明规的,所以明面上,众世家都不逾制,但不少世家私下都在暗暗豢养死士和暗卫。这也是章家在江南拐带流浪孩童,买卖死士生意的由来!
这门生意,大有前景。能赚不少银钱不说,还能借机掌握各世家把柄,顺道安插人在其中。
而靖北元帅府,世世代代这么多年,因为世代把持军政的缘故,府上护卫并不多,更多的是能随着上战场的家兵家将。虽不入军籍,但也行从军之事。而府上世代传承的清正家风和他家族在军中的地位,是绝不允许他们行豢养死士和暗卫之事。毕竟一弄不好,便有谋逆之嫌。
所以暗中,他们家族中,有的只是世代守卫家庙的守庙人。而守庙人,到底从哪一代而起,他其实也不知道。只是知道这些守庙人,规矩甚严,从不下山,只在山中一代代守卫着他们家庙中的英灵。明明身负奇能,却从不下山。
而去家庙前,他其实也不并抱希望。他会去一求,是为了她的安危。
她重伤,也让他清楚意识到,光靠他,还有她手下的那些人,是不足以保护她的。
不管她心中再怎么觉着自己不需要保护,他总是得要护好她的。
而最后,成伯也应了他的所求。
他也知道,成伯不是为了他,是为了他的父兄。
而冯十一听了他的解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这江湖,隐世高手真是不少。到底,还是她见识少了。
虽没动手切磋,单仅从身法,冯十一也能窥出这三位师叔不简单。冯十一蠢蠢欲动,很想与他们切磋切磋,但也知道,眼下不是什么好时机。而郁明,也在此时添了一句。
“若非到生死关头,三位师叔是不会现身插手的。”
虽借了人,但毕竟是与他父亲同辈的师叔。郁明从没打算将他们当寻常护卫一般用,他只是想多重保障罢了。
而冯十一也表示理解:“高手嘛,都这样!”
神秘古怪也规矩多。
见了人,也解了心中的好奇。他再问她想不想去青衣阁看看时,冯十一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