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啊!
即便他知道,又能如何呢?
忠平脸上浮现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好了,先不说这个。路通了是吗?那先过去再说吧。”
看看那马车,李正先是缓了缓脸色,随后道:“马车过不去,顶多只能过人和马,马还得牵着走!”
忠平:“好,我将马车驶到通道口,你先将路清开!”
看看马车距离通道口的距离,也不算远。
李正只以为忠平是不想让这些将士唐突到女主子,所以也没往他处想,二话不说便去开路。
冯十一再下马车时,就看到被挖通的只容一人通行狭小的通道,而李正在看到下了马车的女主子那显而易见的苍白面色时,一愣。随即看到忠福从马车上背下一人,更是一怔。
李正心底满是疑问,可在他女主子面前却不好也不敢问。
一行人步行穿过狭小通道,夜色中,冯十一遥遥看到那满是烽火痕迹的高耸关墙。
李正留下随行将士继续疏通道路,又偷偷派了个士兵先去军营报信后,牵来一匹马送到冯十一面前:“夫人,这马稳当,您骑这个。”
冯十一抓住马鞍,便要翻身上马,只是上马时,牵扯到了内腹,让她的动作不由一滞。而李正,见到此景,内心刚生疑,目光就被另一侧吸了过去。那个被忠福从马车背下的人,又被人小心翼翼抬上马,捆在忠福了身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
控马朝着关墙走去,李正一边瞥着前侧女主子的背影,一边凑到忠平身侧压低音量问:“那是谁啊!”
忠平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到了你便知道了。”
李正没得到答案。关墙内的军营里,正沉心看舆图的男人则捏碎了手中的笔。听着士兵急匆匆的禀报,他沉声喝问:“你再说一遍!”
士兵垂着首,虽看不清男人的面容,但也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骇人的寒意。咽了口口水,士兵又重复了一遍:“李副将让小的来报:夫人来了!”
士兵其实都不知道这李副将口中的夫人是谁,他只看了个侧影,虽看出是个女子,但长什么模样,什么年纪。他都没瞧见!
士兵说完,大帐内久久沉默!就在士兵忍不住想抬头时,男人已似风一般从他身边擦过,
而留给士兵的,除了空荡荡的大帐还有那断成了两截的笔。
男人出帐之时,守在帐外的士兵下意识要跟上,但走了两步便被喝止!疾步行走在军营间,男人的脸色多番变化。
最后,遥遥看到骑在马上向他走近的纤细身影时。男人一直压抑在心底的对她的思念,胜过了一切焦躁。
心狂跳之余,男人面上也不由浮现了笑容。
他快步向她走近,她则骑着马向他走近。
不过咫尺距离间,他走近,她勒停了马!四目相对,他看清了她掩下斗帽下的苍白脸色,脸上的笑意随之淡去。
伸手,将她抱下马,感受到她下马瞬间的踉跄后,他还没问,她先开了口!
近两月未见,她见到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抱他,第一句话,也不是问他。而是问:“老赵呢?”
第101章
忙碌一日,好不容易睡下的老赵被人从温暖的被褥里拉出来时是疲惫的,待进了军帐,见到军帐里的人时,他是崩溃的!
他崩溃,倒不是眼前的这位姑奶奶怎么真的来了,而是她怎么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模样。
给冯十一治了多年伤,只一眼,老赵就能看出她受了重伤。迈步上前,老赵二话不说伸手就要去抓冯十一的手腕把脉,可刚伸出就被她利落避开。
冯十一:“我无事,先看看他。”
顺着冯十一的眼神,老赵这才发现,军帐的行军床上还趴着个人!他还没回过神,就被冯十一反扣着手腕,拽着往床边走。
“他身上除了刀伤,还中了乌毒和另一种毒,你看看能不能解!”
冯十一说着,将老赵拖到床边后,沉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老赵诊脉。
而此刻同在帐中,冯十一那两个月没见的夫君,早已被她彻底忽视遗忘。
烛火下,眼看着她眼神专注,为另一个男人神色紧张。郁明的面色沉得难看,唇角更是噙着抹冷笑。他盯了她许久,见她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甚至没回头看一眼,他冷嗤一声,抬腿往外走。
帐外,忠平正忐忑候着。面对忠平,郁明神色平静,只吐出一字:“说!”
忠平将他主子离京后,发生在女主子身上的事一一禀报。越说,他发现他主子的脸色越难看。在说到女主子内腹俱伤、伤势极重时,后头的话忠平的话都还没说出,就见他主子猛地转身,快步冲进了军帐。
此时的帐内,冯十一正盯着老赵把脉,见老赵神色越来越凝重,她的心也跟着一沉。而在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时,她因听出是他,所以并未在意。直到她突然被人从背后横抱而起,被抱着走了几步后,又被人按坐在腿上。
顶着烛光,冯十一抬头,便见抱着她的人,下颚紧绷、双唇紧抿,面色阴沉,浑身的怒气也几乎要溢出来了。
看清眼前之人的模样,这回,不用老赵提醒,冯十一也知道他生气了。
而本沉心把脉的老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打断。他回眸,就见男人大刀阔斧坐在椅子上,圈着怀里的人,面色深沉地对他道:“给她把脉!”
老赵看看手中搭到一半的脉,又看看被男人牢牢禁锢在怀里的冯十一。
而方才还死活不让他把脉的冯十一,此刻在男人怀里,乖乖伸出了手。
老赵见状,叹息一声后,松开了掌下的脉,起身走去。
面对面坐下,老赵先观察了冯十一的面色,随后才搭上她的脉。凝神把了片刻,老赵收回手,松了口气后道:“给你治伤的大夫医术不俗,伤虽重,但好在医治及时得当,暂时没什么大碍。只是你的身子之前才中了毒,本就刚养好,如今又遭了这一遭,这回真得好好静养,不能再折腾了,不然怕是要留下病根。”
老赵的话,和霜娘带来的大夫说的大差不差。
冯十一收回手,先是给老赵递了个眼色,然后再回眸看他。见他脸色依旧紧绷,冯十一扯了扯他的袖摆,本想让他放自己下来,可刚扯了一下,还没开口,他便抱着她突然起身,随即一言不发地往帐外走。
眼看他抱着她就要出帐,冯十一急了:“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冯十一再急也只是徒劳,抱着她的男人完全无视她的话语还有挣扎。而受着伤的冯十一没多少力气,锤了他两下见毫无作用,便攀着他的脖子,伸长脖子冲老赵喊:“给他看看!那毒能不能解!”
站在帐内的老赵,看着冯十一这副德行,真是又急又气。
这姑奶奶,怎么就这么没眼力见!
而冯十一的没眼力见,让男人本就勉强绷着的神经彻底断了。
夜色沉沉,早已清空了大帐附近的男人。抱着她进了帐,将她放在榻上后,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俯身上去,吻住了她的唇。
而唇被擒住的瞬间,冯十一浑身一僵。
她僵,不是因为这久违的吻,而是他吻得太用力。
而吻着她的男人,将这两月的空缺、她对他的忽视,全化作炙热的吻。撕咬研磨着她双唇时,他的手抵在她腰间,怕伤到她,不敢碰她,只能撑着。
双手虽没掐着她的腰,禁锢着她,可被他困在怀里的她,也动弹不得。
冯十一起初还想挣,手抵着他胸膛推搡了几下,却发觉实在无力。
就这么被困在他的身下,感受着他炽热且强势的吻,闻着专属于他的书墨气息,冯十一渐渐软了身子。一直到彼此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他压在她唇上的蛮横力道才稍缓。而他并没有就此松开她,只是放缓了动作,继续厮磨着她的唇。
“郁明……”
好不容易找到空隙,冯十一喘了口气之余出声喊他,声音发哑,“你先听我说……”
“说什么?”他抵着她的唇,声音低哑。
“说你都要没命了,却只顾着旁人?还是说,你眼里压根就没我这个夫君?”
冯十一一怔,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方才确实忽视了他。而他近在咫尺的眼眸,半垂着,与他恼怒的语调不同,他的眼底满是委屈。
看着他的眼,冯十一的心一软,本挣扎的力气也泄了。她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紧抿的唇。
他的唇瓣湿润且带着一抹嫣红,那是她唇瓣的血。
拭去那抹嫣红,冯十一轻声道:“我不是故意的,他快死了……”
被他抱在怀里,眼里明明全是他,嘴里却还在说别的男人,郁明只觉快被她气死了。
打断她,一双眼神沉沉锁着她,郁明沉声道:“我不管他死不死,甚至我立马就能去捅死他。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出京去找赵靖川?忠平说你内腹俱伤,说你差点……”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没再说下去,只将本撑在她腰侧的手收紧,紧紧环住了她。
看着眼前他紧绷的脸还有他逐渐泛红的眼,冯十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沉默片刻,她反手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颈窝。
“我没事,这不是好好的吗?”
“好好的?”
贴在她的耳侧,他冷笑一声,随即道:“来,将我推开,推开我便信你好好的。”
冯十一被他的话噎住,受了内伤,她如今手下没有力气是不争的事实!
冯十一环着他的脖子,摩挲着他后脖颈的肌肤,就这么沉
默着,没有再言语。
而在她无意识的一下下的抚摸下,郁明心底本翻腾的醋意和怒意,也渐渐消散,余下的只有满满的心疼。
他从她颈侧抬起头,看着她的眼问:“疼吗?”
从小到大,比这重的伤她也受过,这伤,对她而言不算什么,她也习惯了不在意。而受伤至今,先是昏迷,后是赶路,还要想一堆事,她也没想过什么疼。
可此刻,她的夫君问她疼不疼。
长这么大,头一回有人问她疼不疼。
看着他的眼,冯十一心底涌起一股子涩意,眼眶也微微发热。而这种感觉。对于冯十一而言太陌生了。
冯十一还没琢磨明白这感觉是怎么回事,已经带着哭腔吐出一字:“疼!”
一个疼字,像针一样扎在郁明心上,扎得他的心直疼。
原本满肚子的质问,全被他咽了回去。他半撑着身子,摸摸她的头,又抚了抚她的脸。
他没有再言语,就这么抚着她摸着她。而本还牵挂着事,有许多话想和他说的冯十一,在他温柔的安抚下,闻着他的气息,紧绷多日的神经松懈,倦意随即席卷而来。没一会她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而在她睡熟后,郁明依旧用指腹轻轻抚着她的面颊。直到她因这动作蹙了蹙眉,他才收回手,深深看了她一会,在她唇角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后,他起身出了帐。
再出帐时,忠平带着同来的护卫守在帐外。看着主子迈步而出,忠平立刻跟上。
行走在夜色中,郁明语调平缓:“谁伤的她?”
忠平摇头:“属下们赶到时,夫人身边只有楚将军。夫人不说,属下也不敢多问。”
郁明微微颔首后,转身往隔壁大帐走去。
大帐内,老赵刚用剪子剪开趴在行军床上的人的衣裳。摇曳烛火下,后背露出的的伤势骇人。伤口齐整连贯,深可见骨,贯穿整个后背。造成这伤口的刀,要么极重,要么挥刀之人力气惊人,且刀法狠厉。
郁明站在一侧,默默看着老赵处理刀伤、施针,直到老赵停下,才开口问:“如何?”
老赵扭头叹气:“顶着这伤能活下来,已是命大。可再命大,也敌不过他体内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