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上数银票时,她心疼着呢。
忠平再不拿走,她都要后悔了。
忠平还是没接银票,他抬头:“夫人,暴雪刚下时,公子就拨了一笔银子给我,除此之外公子还从江南运了一批粮食来。这些时日。我们在城里城外设了好几个粥铺,都是接济流浪孩童的。除了热粥还给他们备了屋子和炭,供他们取暖。”
冯十一攥紧了手中的银票:“他怎么都没和我说。”
忠平:“这便不知了。”
银票最后冯十一还是塞给了忠平。
银票都已经掏了,既然流浪孩童他救济了,她便救救那些女童。
好事做到底,他去了西北,权当给他行善积德了。
难得起了善心做了善事,感觉倒也不差。
只是这善心在冯十一放下行李、见了温姮又再次进到那处偏院、面对那几个被困在木架上的人时,荡然无存。
善心没了,有的只有凌厉的杀气。
挥手屏退刑房里所有人,冯十一缓步绕着木架转了一圈。
木架上没有章衡,只有几个替他在江南干脏活的手下。她并不清楚这几人的身份,也不知他们在江南拐带孩童、豢养死士的勾当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懒得问,她随意挑了一人,卸了他的下巴,塞了一颗丹药进去。
很快,狭小的刑房里响起凄厉的痛吟。冯十一看着木架上的人面容与身型渐渐扭曲,面色毫无波澜。
她拖来赵靖川上次坐过的圈椅安然坐下,随后掏出袖中短刀,一边慢条斯理擦拭,一边淡淡开口:“剩下的孩子呢?被你们转去了哪去了?”
高高低低的痛吟声钻进其余几人耳中。早已受过酷刑,浑身血迹斑斑的几人神色不变,紧抿着唇,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冯十一见状并不催促,只专注擦着刀。直到那高高低低的痛吟里,掺进含糊的求饶:“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木架上原本一脸决绝的几人闻声神色微变,可变归变,几人仍不肯开口。冯十一依旧不急,起身挨个卸了他们的下巴,给每人喂了一颗丹药后,利落转身出屋,去用午膳了。
慢悠悠用过膳再回到小院时,刑房里的痛吟已微弱得近乎听不见。而守在院外的王府侍卫见她进院,眼神里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惧意。冯十一目不斜视,推门而入。
再次站在木架前,看着痛得把掌心都攥烂的几人,她又问:“孩子都转移到哪了?说了,我给你们个痛快。”
几人被卸了下巴,没法清晰说话,只能喉咙发力含糊吐字。冯十一挑了一个,把他的下巴装了回去:“说!”
“我们只从江南运了一批孩童进京,就是京郊被发现的那批。余下的在江南……都被人带走了!那些人一夜之间端了我们所有据点,留守的人全死了,孩子也没了。我们的人搜了据点,只找到一个还有口气的,他说那些人言语间提到了什么阁主,但到底是什么阁主,我们真的不知道!我都说了,求你……杀了我吧!”
阁主……
冯十一心头一震,正细想,奈何身侧太吵。
抬手挥刀,一声闷哼后,周遭重归清净。
她早该想到的。从褚十三当初明晃晃搬到对门宅院,又提着人送到她面前时,就该想到的……
至于褚十三要这些孩子做什么,她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他答应过她,青衣阁不再拐带流浪孩童。可他没说过,不能从别人手里抢啊!
冯十一又挑了一个人,装回他的下巴:
“你们留在江南的,还有多少孩子?”
“五百多!”
冷刃划过皮肉,再出门时,浓郁的血腥味随着青色裙角一道而出。沾着血迹的青裙划过雪地,青裙的主人的面色,如她脚下的雪地一般……冰冷。
五百多……
青衣阁哪有那么多生意要做?
褚十三弄走五百多个孩子,到底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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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次日,冯十一独自出门,将忠平、忠福及一众护卫留在淮王府,径自去了听风阁。
这令寻常百姓寸步难行的暴雨天,对于富贵人家而言却似乎毫无影响。连日暴雪让不少场所都关了门,所以开门迎客的听风阁,比她上回来时热闹上不少。
热闹归热闹,可冯十一这回并没见到想见的人。她逼问了许久,最后以烧了听风阁相威胁,上回见过的体态圆润的听风阁管事却依旧咬死说辞,只说郑九娘不在听风阁中。
威胁归威胁,冯十一也不可能真的在大庭广众,还在这暴雪天中烧了听风阁。
无果而归,回到淮王府,冯十一一边守着温姮,一边试图找青衣阁的人,最后发觉她实在两头难以兼顾。也就是在此番情境下,冯十一终于想起
来她夫君特地留下来,守着她的忠平忠福一行人。
将找青衣阁的人的事交代给忠平后,冯十一就安心在淮王府呆着守着温姮。
而温姮怀着身孕,又到孕后期,嗜睡是常事。她并不知道冯十一住进王府是为了护着她,只当冯十一是来与她作伴的。
既是阿姐,又是主人,温姮强打精神陪着冯十一,可坐着坐着,她常常歪在软榻上打起了盹。冯十一见了,哪里还肯让她陪。有心人还没动手,反倒让温姮因陪她累出好歹,那她才是真的冤枉。
她让温姮安心歇着,只说自己找些事打发时间。所谓的打发时间,便是她到习武场把王府武器库里的兵器,拎出来耍了个遍。
头几日,守在习武场周边的侍卫们还瞪着眼露出讶异,到后来就见怪不怪,渐渐麻木了。
就在冯十一耍腻了兵器,打算挑几个侍卫陪她练练时,京城连下数日的暴雪终于停了。
而雪停这天,她收到了她夫君派人送回的信。
他知道她不耐烦看长篇大论,所以信写得极短,只说自己已到半途,一切平安,让她不必挂心。
信末又留了一句:一切安好,唯夜夜难眠!只因想你。
自他离开,便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的冯十一看着这句话,捏着信纸的指尖不由收紧,皱了几日的眉间,舒展之余漫上一层薄红。
四下无人,冯十一看着信嘟囔了句:“不要脸”,嘟囔归嘟囔,她的嘴角却不受控地往上翘,连带着紧绷了多日的肩背都松快了些。
估摸着女主子应该看完信了,守在屋外的忠福小心翼翼探进半个身子。
“夫人,要不要给公子。回个信!”
看着手中信纸上苍劲有力的笔迹,写字如狗爬的冯十一果断拒绝:“不用!”
随即她又斜眼看忠福。
“反正你们每日都会给他去信,我的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不都知道吗?”
自以为做的隐蔽,眼下被他女主子就这么戳破,忠福不免有些讪讪,讪讪之余,他为自己还有他主子辩解。
“夫人,公子这是记挂着您。远行在外,有牵挂才是好事。”
同样在他身侧安插了自己人的冯十一。懒得搭理忠福的诡辩,她扬扬手中的信。
“只有你主子的吗?没有老赵的吗?”
忠福摇头:“只有公子的,并没有收到赵大夫的。”
距离他走了也有十来日了,她和老赵说好,隔十日就要传一封信回来的。老赵这是什么情况,别是被他给收买了吗?
想起老赵对于靖北元帅府的敬重,还有他那惯会蛊惑人的嘴,冯十一觉着不无这个可能。
坐在厅内,冯十一越想越觉着,老赵这步棋她下错了……
看到信后才露出的笑意渐渐敛起,冯十一又恢复了那副冷沉模样。
就在门边的忠福在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时。王府的管家踏着雪来了。
“夫人,有客人登门,给您递了拜贴。”
冯十一抬眸,皱了眉还没问话,立在门边的忠福就下意识先问:“是哪家的客人。”
这满京城,她压根就不认识什么人。这个时间,有人突然登门给她递拜贴,冯十一下意识就猜测是青衣阁的人。
毕竟,她这回让忠平出去寻青衣阁的人可没藏着掖着,这听风阁天天派人蹲守着,蹲守了这么多天,也该有个动静。
冯十一沉着脸刚打算起身去会会客,王府管家噙着笑恭敬回道:“回夫人,是昭和县主!”
谢昭和?
冯十一一愣……
她来做什么?
片刻后,身着红衣的谢昭和便仪态翩然走进了正厅。待屏退左右后,她立刻松了那副在外人面前端着的架子,懒洋洋瘫进椅子里,一脸嬉笑冲冯十一扬了扬眉唤了声:“姐姐”,随后她又慢悠悠道出了来意。
“姐姐,京里雪停了。宫中贵妃娘娘和祖母打算一同筹办一场安澜宴,专为赈灾筹集善款,日子就定在后日。祖母让我来给你送帖子,邀你去赴宴呢。”
听了谢昭和的话,冯十一想都没想,拒绝了。
这种权贵之间的宴席,邀她做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拒绝过后,谢昭和便拉着她的袖子,痴缠着她,想她答应。
被痴缠烦了,冯十一黑了脸。
“再拉着我,我揍你!”
知道冯十一的厉害,谢昭和的手几乎是在冯十一话落下瞬间就果断松开了。
怕被揍,谢昭和不再痴缠冯十一,转而去痴缠起了温姮。
温姮看看身侧面无表情沉着脸的冯十一,再看看一侧撒着娇尽显无赖的谢昭和,甚是无奈。
最后,温姮被谢昭和缠得无法,只能试着劝劝冯十一。
“这次赈灾的事是阿川在主持,姨母要办这安澜宴,其实也是为了他。姨母在宫里没法露面,我又怀着身孕,无法操持。这才托给了皇姑祖母。皇姑祖母亲自操持,我总该去露个面。昭和便是不来请,其实我也有意想让你陪我走一趟的。这几日你在府里想必也闷坏了,出去透透气也好。”
冯十一看着温姮隆起的小腹,眉头微蹙。
她还没开口,温姮已猜到她的顾虑,轻声道:“就露个面,露完面便回府。”
温姮笑得依旧温柔,眼神里却透着一股打定主意的执拗。冯十一不懂她为何非要在这时候出府,却不知温姮心中的无奈。
自打赵靖川决意争位,温姮便再难安于后宅做个清闲王妃。她本人、身后的家族,甚至腹中的孩子,都会成为赵靖川争位路上的砝码。
而砝码,本就该亮在众人眼前,让那些持观望态度的人好好掂量。
当年皇帝反对她与赵靖川的婚事,只因她曾与人订亲,未婚夫又早逝,于皇家而言是为不吉。可即便皇帝不满她,对她身后的家族,却是半点挑不出错的。
温姮有底气,所以如今,赵靖川既接手了朝事,那她便是怀着身孕,也得为他做好她该做的事。哪怕这事,换成赵靖川在跟前,是断断不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