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珂玉摸了摸他的脑袋,压低了声音,“那就不告诉她。”
江承佑感到惊喜和刺激,却又很难不怀疑这是个陷阱,“爹爹。”
“嗯?”
“你不问我功课吗?”
江珂玉瞥了他一眼,“今日就算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江承佑有一种不真实感,爹爹不仅不问功课,还给他买好吃的,甚至一点都不凶。
他忍不住直接问:“爹爹今天怎么这么好?”
江珂玉将糖葫芦递给他的同时,戳了下他的眉心。
江承佑歪着脑袋,笑容天真,眉眼弯弯。
“之后,你可能会经常见不到爹爹。”江珂玉突然道。
江承佑咬下一口糖葫芦,右边脸颊鼓了起来,含糊不清地问:“为什么?”
“因为、爹爹会很忙。”
“哦。”
江承佑点了点头。
他的反应实在平淡,江珂玉脸上挂不住,“你就没有不乐意吗?”
江承佑嚼着糖葫芦,表情有些懵,咽下嘴里的食物后才回答道:“爹爹之前不也这样吗?我和妹妹还没起床,爹爹就出门了。我和妹妹睡觉了,爹爹还没回来。”
“不一样。”
江承佑的小脑袋转不过来,“哪里不一样?”
江珂玉却也解释不了。
“你只要不给我换娘就行。”江承佑嘀咕道。
江珂玉听了挑眉,不成熟的想法冒头,驱使他好奇地问:“那要是你娘,想给你换爹爹呢?”
从未设想过的事情,令江承佑呆滞。
江珂玉盯着他的脸,竟然紧张了起来。
思考过后,江承佑绷其小脸,严肃道:“你放心吧爹爹,就算娘不要你了,我也还是你亲生的,我肯定会认你的!”
江珂玉:“……”
一时急火攻心,他实在没忍住,掐起江承佑软乎乎的小脸,“换娘你要死要活,换爹就无所谓是不是?”
他气恼又茫然,“为什么?爹爹对你有这么不好吗?”
爹爹掐脸的力道不重,江承佑轻易挣脱,还嘻嘻哈哈,“娘那么好,她要是不要我了,肯定是我犯错了。娘要是不要妹妹了,肯定是妹妹犯错。那娘不要爹爹了,肯定也是爹爹的错呀!”
江珂玉怔然,竟无从反驳。
*
入夜,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
宋宝媛的青丝散落,只着白色寝衣,背靠床架而坐,美若画卷。
她垂眸,给趴在自己胸口的女儿梳着头发。
“娘亲好香呀!”江岁穗奶声奶气地撒着娇。
宋宝媛失笑,掌心温柔地抚过她的头顶。
房门忽地被推开,母女俩一同往门口看去,只见江承佑抱着小枕头,小跑而来。
“哥哥!”江岁穗张开双臂,充当正义使者,阻拦他上床,“爹爹说了,哥哥是男孩子,不可以总跟娘亲睡!”
“爹爹不在!”
江承佑一把将妹妹推开,灵活地翻身,爬上床榻,四仰八叉地往娘亲身旁一躺。
江岁穗在床榻里侧打了个滚,叉腰问:“爹爹去哪了?”
“爹爹说他最近很忙。”
宋宝媛沉默地铺开被子,若有所思。
突然就忙得不见人影了?
她觉得不对劲,但大理寺出现紧急案情需要他到场这种事,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说忙,怎么也挑不出毛病来。
“娘!”江岁穗黏人地往娘亲身上凑,“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宋宝媛抱着女儿躺下,避而不谈,反问:“怎么了,娘亲陪你不够吗?”
“不是哒!”
江岁穗紧紧抱着娘亲的胳膊,嘴里嘟嘟囔囔,“娘亲最好了,岁穗最喜欢娘亲啦。”
宋宝媛轻笑,心不在焉地拍着女儿的肚皮,哄其入睡。
她没想到,往后的日子,江珂玉时常会派六安来接走岁穗,也会去接承承下学堂,还会让人送很多很多礼物回家。
他从未离开过她的生活,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曾出现在她眼前。
茶楼里,宋宝媛和琉安对坐,将青瓷瓶推向对面。
“这是青果酒,寻常人家也会自酿。虽然这不是多名贵、多难得的酒,但却最能代表我朝。因为酿造此酒的青果,只在大黎境内盛产。”
琉安将瓷瓶放置手中转动,仔细打量了一番。
“郡主喝过吗?”
琉安打开瓶塞,将纯酿倒入杯中,细细品尝,“现在喝过了。”
她点点头,“还不错。”
宋宝媛又从身后的取出另一个白瓷瓶,“这是梨花醉,在千仟阁卖得最好。不同于坊间卖的其他梨花为基所酿之酒,这梨花醉里多了一道我宋家独特的工艺,更醇厚,香味更浓。”
“这个我知道。”琉安迫切地从她手中夺来,“而且我爱喝。”
只是闻闻,都好似醉入其中。
宋宝媛认真道:“郡主说,要选最代表大黎的酒。这就是我从千仟阁上百种精酿中,选出最合适的两种。”
“既有大黎的独特性,也让你宋家不可或缺,很有心机嘛。”琉安笑道,“不错。”
“若是郡主真能将这两种酒带出大黎,或许能打开对外销路也说不定。”
琉安颔首,“这就是陛下想要的结果。”
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宋宝媛瞥了一眼窗外,“郡主慢慢品鉴,我出去看看。”
“怎么了?”
瞧见大堂一群人围在一起,宋宝媛快步下楼,上前询问。
“你知道我这衣服有多贵吗?你赔得起吗?”
岑舟被一中年男子拽着,不让离开。
“你家伙计把茶泼我身上,弄脏了我的衣服,他还不认!”
见到宋宝媛,中年男子先声夺人。
“是他撞的我!”岑舟不满道,“他颠倒黑白。”
“好啦,你先去忙别的。”宋宝媛柔声道,回过头来,面上从容,“既然是在我们这里弄脏的衣服,我们自然要负责。”
见她态度诚恳,中年男人面上有所缓和。
“张烙,帮这位客人处理干净。”
“算了!算了!”中年男人挥了挥手,“我也不是要找麻烦,我就是看不惯这小子!跟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
“别跟他计较!”张烙赶来,“您有事吩咐我就行。”
中年男人瞪了岑舟一眼后,才跟着张烙离开,其他看热闹的跟着散了。
“小事。”宋宝媛走向柜台,见岑舟不服气,还得出言安抚,“好了,这点小事,人家也不是存心要为难。”
站在柜台里的许评笙叹了口气,“要不是宋娘子你来得及时,就得被这小子整成大事了。”
岑舟低着头,走开了。
“你看他!”许评笙连连摇头。
宋宝媛失笑,“他还年轻嘛,孩子气一点也正常。他比较硬气,张烙习惯退让,还挺互补的。就算我没来,事情也会被解决。”
“宋娘子还真是乐观。”
“自然啦,退一万步来说,还有许秀才你这根定海神针在,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宋宝媛神色自然,语气轻松,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许评笙连连摆手,“不敢当,其他的事情不谈,就岑舟这小子,只有宋娘子你一个人能压得住,我可是无能为力。”
他感叹道:“我顶多就是块撑场面的石头,宋娘子才是真正的定海神针啊!”
宋宝媛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笑。
她与旁人言笑晏晏,是如此鲜活,被茶楼外、坐在马车里的人收入眼底。
六安有些无精打采地问:“郎君,咱们真的不能进去坐坐吗?”
良久,江珂玉的声音才隔着车帘传出,“算了。”
顿了一会儿,又问:“你觉不觉得,夫人和从前有些不一样?”
又是这个问题,六安捧着自己的脸,翻了个白眼,欲言又止。
但最后还是忍无可忍,“那肯定不一样啊!”
他有几分无奈,“巧银巧月都说了,夫人以前的性子和小小姐差不多。只不过夫人很不幸,喜欢上了郎君你,生怕自己哪里不好,所以收敛了心性。这也正常,感情嘛,就是会让人变成缩头乌龟。但凡对方流露出一点厌恶,自己就躲着不敢露面。”
江珂玉越听越不对劲,没好气地掀开车帘,“你骂谁呢?”
六安抿起嘴,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江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