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
“这是我们与陆家的私事,并不光彩,还望江少卿与尊夫人,不要外传,也不要插手。”
江珂玉面无表情,没有回答。
常大老爷知道他是个有分寸的人,没有多说,“母亲年纪大了,不能伤心过度,我去劝劝她。”
说着,常大老爷走进了里屋。
宋宝媛疑惑地探头,小声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不追究吗?”
江珂玉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常陆姻亲这几年,牵扯极深。陆家定是有我们不知道的倚仗,牵制或挟制着常家。不然,不敢这么动手。”
“兄长。”
“嗯?”江珂玉回过头。
宋宝媛神色迷茫,“常主事他、他会残……”
她有些说不出口。
江珂玉并不能给出答案,轻声道:“但愿宫里的御医能不一样的吧。”
“你们小心一点!别再磕着碰着我的幺儿!”
常府的下人们正合力将常云柏抬走,老太太看得心疼坏了。
常大老爷搀扶着老太太,瞥了一眼蹲在墙角的周荷月,冷声道:“来人,把这个女人也带回去。”
周荷月愣了愣,眼看常府的下人凶神恶煞地朝她走来,心中顿时恐慌。
她望向宋宝媛的方向,心知那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但刚开口便被常府的下人捂了嘴。
“唔唔!”
宋宝媛感觉到什么,扭头看过来的瞬间,江珂玉挡在了她面前,且褪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到她身上。
“让阿启先送你回去,高洛书这边,我得留下来照顾。”
家里还有孩子,不好爹娘都不在,宋宝媛点头称“好”。
江珂玉又交代了几句,宋宝媛心不在焉,全都应下。
他们谈话之时,常府的人生怕丑事外扬般,已然快速离开。
江珂玉送宋宝媛下楼,看着她上马车,目送她到视野尽头,才折回高洛书的房间。
中途,他在楼梯口捡到一个钱袋子,里边满满当当都是银票和银两,足够让整个茶楼翻新。
江珂玉回到屋里时,高洛书已经睁开了眼睛,盯着房梁发呆。
“醒了?”
“老太太哭得那么惨,我要不醒,得被送走了。”
江珂玉嗤笑,随手将钱袋子丢桌上,“人老太太哭的又不是你。”
高洛书一动不动,因为稍一动弹,就全身都疼。
他甚至连表情都不敢有,“陆家干的吧。”
“嗯。”
“居然闹到这种地步。”
江珂玉在榻边的椅子上坐下,靠着椅背仰头,长舒一口气,“咱们以为最多两家关系结冰,没想到直接结仇了。”
高洛书不由感叹,“女人绝情起来,是真狠啊。”
江珂玉不置可否。
不合时宜地想起阿媛。
窗户纸无声被捅开一个小洞,一只眼睛盯着屋里的人,带着无形的杀意。
江珂玉忽地看过来,这只眼睛的主人慌忙避开。
江珂玉起身推开窗户,外面空无一人。
“怎么了?”高洛书诧异问。
“没怎么。”江珂玉回身,“茶楼里除了你和周荷月,只有那个叫岑舟的跑堂,还有那个弹琴的家伙住这吧。”
高洛书梗着脖子,“是啊,哪里不对吗?”
“没有。”
江珂玉站在窗边,指腹抚过窗户纸上的小洞,若有所思。
他淡淡道:“随便问问。”
第50章 释怀
“这你就被吓着了?想当年叛军攻入皇宫,削起人来,一刀一个脑袋,一刀一个脑袋,跟砍萝卜似的。”
琉安说得绘声绘色,“那满地都是散落的胳膊、腿、脑袋,可谓真正的尸山血海!一不小心,很有可能踩爆别人掉地上的眼珠子!”
宋宝媛:“……”
她睁圆了眼睛,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砍萝卜!砍萝卜!”
听不懂的江岁穗兴奋地喊。
三楼,高洛书休养的房间里,宋宝媛和琉安对坐,江岁穗被琉安抱在怀里。
“那场面才叫……”
“她瞎说的。”
琉安说到激动处,被毫无预兆推门而入的江珂玉打断,顿时没了兴致。
“你又不在场,凭什么断定我是瞎说?”
江珂玉面上冷漠,在女儿朝他奔来时勉强勾起笑容,抱起女儿走到宋宝媛身边坐下。
“脖子那么粗,没那么容易砍断。人死了眼珠子也不会无缘无故掉出来,那么大场面,没人闲得逐个给尸体挖眼珠子。”
他说得太过认真,惊得宋宝媛愈发睁大了眼睛。
“没意思。”琉安摆摆手,一副扫兴的样子,“我先走了,等你这整顿好我再来。”
茶楼经历昨晚,需得重新布置。不过看着狼藉,其实也只是损坏了些桌椅,换一批新的也就差不多了。
“不用送了。”
琉安一句话打消宋宝媛站起来的心思。
靠墙的罗汉榻上,高洛书顽强地扭着脖子,看向江珂玉。
“你脸上这么差,是不是常云柏那边有消息了,御医怎么说?”
江珂玉给自己倒了杯茶,却没喝,开口艰难,“御医,也没办法。”
“真就瘸了?”高洛书瞳孔一震,不自觉拔高了音量,面上难掩惊骇。
宋宝媛的心跟着一紧。
“想再站起来,很难。”江珂玉转着茶杯,心里也不是滋味,“两个御医都这么说。”
高洛书拧起眉头,半晌没说出话来。
屋里的氛围霎时变得沉重。
不明所以的江岁穗左看看,右看看,既无趣又困惑,“爹爹,娘亲,你们怎么了?”
江珂玉垂首,摸了摸她的脑袋,“岁穗先出去玩好不好?”
“哦。”
江岁穗从爹爹怀里跑开,差点撞上脚步匆忙的六安。
六安止步门口道:“郎君,刚刚盛姑娘派人来说,她已经决定入宫。这是她自己的事情,请您不要插手。”
高洛书像是垂死之时惊惧而起,不明所以,尤其感到荒唐,“她进宫?她怎么想的,是好日子过够了吗?”
“这话是她说的,还是老师说的?”江珂玉蹙眉问。
“是盛姑娘身边那个贴身丫头来说的。”
“那不用管。”
江珂玉揉了揉眉心,看起来有些疲惫。
宋宝媛见他心情不好,思索片刻,有了理解。
一边是好朋友身受重伤,面临残疾,一边是心爱的姑娘决心另嫁他人,难以挽回。双重打击,任谁都遭不住。
她寻思着,如今身为他的妹妹,理该出言安慰几句。
于是她诚恳道:“你也别太难过了,人家进宫,那嫁的就是天子。你输给天子,不算丢人。”
江珂玉:“?”
他侧目,满眼困惑。
他这个反应,让宋宝媛心里没底,“我、我已经把位置让出来了,也没想过打搅你们,你再娶不到她,可不能怪我了。”
江珂玉虽无甚表情,但眼底难掩错愕,“你说什么呢。”
什么情况,高洛书忍着疼侧躺,一定要看这热闹。
“你不是喜欢人家盛姑娘吗?”宋宝媛坦然问。
因为太荒谬,所以江珂玉半晌没反应过来,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谁说我喜欢她了?”
宋宝媛愣了愣,“不是的话,你阻碍人家进宫干什么?”
“那是因为,进宫非她本意,老师也事先不知情,所以拜托我解决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