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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的晚上,热热闹闹,炮仗声不断,烟花在夜空中绚烂。
时间过得很快,新的一年马上要到来。
江承佑带着火折子,牵着妹妹跑出家门。
岑舟帮他们将鞭炮挂在两侧,两个孩子一人站一边,打开火折子,只等新年更迭的那一刻,点燃引线。
宋宝媛和江珂玉并排站在台阶下,看着他们。
捂着耳朵的巧月巧银、倒数着时间的六安阿启都在站在他们身后。
六安忽地高喝:“时间到了!”
江承佑和江岁穗立刻点线,然后咿呀乱叫地跑开,跑得不够快的江岁穗被岑舟一把捞起带走。
“嘭嘭!”
“啪啪啪!”
“嘭啪!”
烟花与鞭炮齐鸣,夜幕好似被揭开。
宋宝媛仰头张望,身侧的江珂玉与之相反,低头看向脚下、他们在烟花与月光照耀下的影子。
他若是往左一步,他们的影子或许会相叠,江珂玉心想。
但阿媛如果知道了,会躲开的吧。
怎么会落到这个境地呢,进一步会被推开,退一步……
他不甘心。
做兄妹不好吗?
不好。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改变了想法。
但见不得别的男人靠近她,甚至想取代自己,成为她最亲近的人。
这算是贪欲吗?
算是自私吗?
是。
那又如何。
江珂玉往左迈开了步子,果然影子重叠。
宋宝媛也没有躲开。
幸好,江珂玉心想,她没有发现。
宋宝媛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绚烂的天际、扫过孩子天真的笑容、扫过围在她身边众人的脸。
唯独没有看向身侧。
人生像场闹剧。
相遇、陪伴、结合、分离、纠缠。
当真不知该如何收尾。
*
日子稀里糊涂地过,正月里,江承佑奉旨进宫,为太子伴读。
家里少了个吵闹的孩子,却并没有冷清多少。
除了还有个越来越闹腾,还胆大无畏的小丫头到处疯外,还有家里两位主子时常拌嘴。
简直和从前相处的状态两模两样。
家里的下人唏嘘不已,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时常还能看个热闹。
虽然主子好似性情大变,但他们只对彼此挑剔,对大家伙还和从前一样宽容大度。
春二月,会试大开,春闱如期。
春三月,张榜天下,能者及第。
“小姐!”
“小姐!”
春光正好,宋宝媛蹲在狗窝前,跟江岁穗一起喂八招,忽听见巧月大喊的声音。
江珂玉刚刚换下官服,听到这样兴奋的喊叫,诧异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怎么了?”宋宝媛站了起来。
巧月跑到跟前,喘着粗气道:“我们去给小姐取胭脂,路过榜下,看到了谢公子的名字,会试第一!”
宋宝媛怔然。
心中自然欢喜,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之后……他会兑现他的诺言吗?
玉佩依旧在她袖中,这些日子从未离开她左右。
可玉佩的主人,好像有些离开得太久了。
故人的消息从远方传来,竟让她有恍如隔世之感。
这种像做梦一般的感觉,甚至超过惊喜。
站在门口的江珂玉远远看过来,有些不懂她的神情,更猜不透她的心思。
只知自己紧张。
“小姐!”
又有呼喊传来,这次是门房。
“小姐,门口来了一堆人,还有个媒婆,说是来……”门房说着,看了一眼呆站的江珂玉,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气接着道:“说是谢府来送聘礼的!”
“这么快?”巧月惊叹。
无意中瞥见门口的江珂玉,赶紧捂住了嘴。
这么快?
宋宝媛忧虑不过片刻,有些措手不及。
“小姐。”门房问:“要让他们进来吗?”
宋宝媛心中慌乱,将玉佩握在手里,才得些许清醒。
她没有回答,而是迈开步子往外走。
江珂玉见状心惊,快步追上,挡住她的去路。
但欲言又止。
宋宝媛止步,抬眼看向他的脸,也没有急着言语。
犹若僵持,旁边的人皆不敢有动静,睁大了眼睛看着。
终于,宋宝媛眉头轻蹙,开口问:“你干嘛?”
“你要去干嘛?”
“有客人来了,自是该相迎。”宋宝媛说着,往旁边走,想绕开他。
江珂玉执着地阻拦,“你、你……”
宋宝媛再度停下脚步,等着他的下文。
江珂玉没有设防,想着谢予朝肯定过不了他爹那一关,根本不用他出手。
可居然失算了。
“你该不是真要嫁给他吧。”
宋宝媛愣了片刻,蓦地笑了,“你该不会以为,我之前说的话,是在同你开玩笑吧。”
江珂玉眉头紧锁,“不行。”
“你说了不算。”
“你、你若……那我呢?”
宋宝媛避开了他越来越灼热的目光,“你不是好好的在这吗?其他的,我可管不着。”
她换了个方向走去。
但她的步子往哪迈,江珂玉就几乎同步的往哪挡。
“你让开。”
“不行!”
宋宝媛收紧手心,气恼中夹杂无奈,“巧月,替我去请客人进来。”
“不准去!”
巧月抿起了嘴,霎时进退两难。
袖子下,宋宝媛的指腹滑过玉佩的花纹,似将其纹路在心中临摹。
“让我找一个称心的人再嫁,不是你亲口说过,且真心希望的吗?”
宋宝媛往前逼近,状若质问。
“现在我找到了,你不是应该为我高兴吗?”
高兴,当然高兴。
高兴得想死,江珂玉心道。
可他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