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围在这里干什么?人抓到了吗?”
平远侯的声音一传出来,江珂玉循声往廊上看去,目光骤然冷了许多。
婢女和小厮们纷纷退下,气恼的平远侯在走廊现身。他身上有大片炭灰的脏污,面上已无平日里的温和。
他无意中低头,正对上江珂玉的视线,霎时眸光一滞。
不过他很快有所反应,垂首掸了掸衣袍,再抬头时脸上已无恼意,“我说怎么都愣在这呢,原来是有客人来了。”
他站在栏杆边,居高临下,“这么晚了,江少卿这么大张旗鼓地不请自来,可是有要事?”
“侯爷何必明知故问。”
平远侯扯动了嘴角,“有事好好说,江少卿用不着动气。”
江珂玉压着怒火,“阿启。”
阿启立刻走到他身边。
“带小姐先回去。”
“是。”
可宋宝媛闻言,更加用力地抓住了他的衣衫,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便使劲摇头。
她现在这副模样,凌乱又羞耻,哪敢跟旁人走。
她如此惊惧,令江珂玉心慌不已,忙拍着她的背安抚道:“不、不走,我们一起回家,我带你回家。”
平远侯瞧出不对劲来,看着江珂玉如此小心对待怀中之人,心中狐疑。
这也不像闹掰的样子,可这宋娘子,明明都另有姘头了。
江珂玉将宋宝媛扶起,替她系好披风,掸落雪粒之时,一眼扫过她通红的赤足,过露的衣裙和肩颈间的指痕,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混蛋。
之后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江珂玉将人横抱起,转身欲走。
平远侯思觉不对,快步走过廊道,“江少卿留步。”
非必要,还是不要与此人之交恶得好。
他挡住去路,赔着笑道:“误会,都是误会。本侯当她是江少卿你玩腻了的,这才失了点分寸,还望江少卿莫怪。”
“滚开!”
江珂玉丝毫不留情面。
平远侯骤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我让你滚开!”
“江珂玉!”平远侯倏忽冷了脸,他何时受过这种无礼对待。
他拔高了音量以添气势,“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不过是个破娘们,本侯要了又怎样?”
“老子就是睡了她又怎样!”
寒夜飘雪,顷刻间,利剑出鞘。
江珂玉蓦然腾出手,抽出身旁阿启的佩剑,直指平远侯的头颅。
宋宝媛身子坠落,虽还有他一只手托着腰,但双脚落地时还是疼痛难忍。她靠着江珂玉才勉强站立,咬着牙没吭一声。
“你敢拿剑指着本侯?”平远侯冷笑,“莫说是她,早几个月,你也不过是个给本侯提鞋都不配的小喽啰!”
“你不要以为现在得了陛下的赏识,就可以无法无天。本侯永远是陛下的亲眷,是大黎的侯爵!而你,一个佞臣之后,商户养的,天生下贱!等哪一天陛下厌弃你了,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平远侯冷哼,“莫说她已经不是你的女人,就算是,老子睡她,是她的荣幸,更是你的!”
江珂玉面无表情,眸眼若深潭般充满寒意,握剑的手逐渐暴起青筋。
可在平远侯愈发挑衅的目光下,他却放下了手。
平远侯挑眉,眉目中难掩得意,“本侯就知道你不敢,还以为江少卿风光了一段日子,就忘了自己原是个满京城都唾弃的贱种呢。”
宋宝媛茫然抬头,但视线还未及平远侯的脸,她就被江珂玉搂着腰强行侧身,拥在身前,且被摁下头颅,贴在其胸前。
“江珂玉,本侯给你指条明路。”平远侯往前迈了一步,语调傲慢,“你现在,把她还来,本侯记你一功。来日本侯见了陛下,也能为你美几……”
“嘶。”
是长剑贯穿心脉的声音。
毫无预兆,猝不及防。
平远侯瞬间瞪大了眼睛,僵硬又缓慢地低头,看到了锋利的长剑没过自己的心腔,鲜血顺着剑锋流下,滴落白雪中。
江珂玉手握剑柄,目光阴冷,好似天生薄情。
“你、怎么敢……”
“嘭!”
平远侯的身子重重坠地。
“侯爷!”
“侯爷!”
婢女小厮们顿时乱作一团。
大理寺这头,包括燕芝在内,亦满是惊愕,但不敢出声。
这可是平远侯啊,谁能担待得起。
宋宝媛迷茫地抬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而且极其强烈。
她目之所及,唯有江珂玉冷漠的侧颜。
和落在他肩上,晶莹的雪花。
第92章 当年
来晚了,谢予朝找来时,亲眼瞧见江珂玉抱着人上了马车。
但大理寺的人拦着不让他过去,以至于无从得知阿媛的具体状况。
在他身侧的杜渊犯嘀咕,“这姑娘到底何方神圣啊,把你急成这样,连大理寺都那么快出动了。”
“走。”
谢予朝没有回答,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诶?”杜渊扫视一圈被自己找来的京兆府众人,心里头犯难,有种在劫难逃的苦涩感,“你就这么走了,我这怎么收场啊!”
另一头,江珂玉把宋宝媛带回了老宅。
“你疯了吗?”宋宝媛心中的恐惧已被惊愕和茫然冲散,“那人怎么说都是侯爵,你就这么杀了他,要怎么和陛下交待?”
江珂玉将其安放床榻,语中听不出情绪,“你不用操心这些。”
“你……”宋宝媛语塞,心中更甚的是担忧。
“我看看。”
江珂玉欲察看她的手心。
宋宝媛瞥见他手上的绷带,与之相关的记忆骤然涌现,她下意识抽回了自己的手,且将其藏到身后,甚至整个人还有往里侧瑟缩的趋势。
江珂玉愣了愣,身子微僵,不可置信地抬眼。
“你怕我?”
宋宝媛目光躲闪,“你如今的样子,怎会叫人不怕。”
“我、我难道……”江珂玉心里头堵得慌,“你难道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吗?”
“你没有吗?”宋宝媛不假思索地反问。
过往之事历历在目,江珂玉垂眸扫过自己的手,“我何曾对你做过真过分的事情,就算是上次,伤的也是我自己,你怕什么?”
宋宝媛觉得委屈,不争气地眼眶发酸。
她别过脸,攥着身后的被褥意图忍住眼泪,可是无济于事。
良久的沉默中,她一眨眼,泪珠滑落,打湿脸颊。
她抿了抿嘴,带着哽咽出声,孱弱又无助。
“可是你受伤,我也是会害怕的。”
江珂玉怔然。
每一次,他快要忘了,每一次他受伤,就算阿媛不哭出来,也会担心得红了眼睛。
他低着头,一时无措。
半晌,他轻声道:“以后不会了。”
宋宝媛愣了片刻,试探地回头。
“我保证,好吗?”
四目交汇,江珂玉收紧手心,“今天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宋宝媛呆呆看着他,泪花闪烁的眼睛惹人怜意。
江珂玉招架不住,感觉心里头落了场雨,过分潮湿。
“我看看。”他垂眸道,“把手给我。”
宋宝媛状若迟疑,捏着被角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大夫来了!”
阿启带着女医快步进屋。
江珂玉回头瞥了一眼,依旧坐在床榻边,但往前挪了挪,腾出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