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她一个人坐在榻上发愣,想着方才听到的旨意,心头纷乱。
一时觉得她爹无耻,明知道二哥这德行还要将凝香一朵小白花插在那牛粪上,一时又有些莫名难堪。
她无处可泄的愤恨再次在心间狂涌。
入夜后,卢姝月草草沐浴过便躺下了,哪知刚躺下,窗子却被人叩开。
她曾因是节度使之女被土匪劫走过,遇到这种歹人入室,比一般女郎还要惊惶,当下就要尖叫,来人大掌却捂住了她的嘴。
卢姝月一闻到对方身上的汗气,狂跳的心一下平稳了下来,死死瞪着来人。
卢元柏拉下脸上面罩,粗着嗓子道:“老子不干了,什么魏王什么玩意儿,我和姓卢的说不到一块,你都不和姓崔的有婚事了,我找他说,他说要把你嫁给石敬山,自己要纳那前朝小公主算了,还要把你嫁给老头,气死老子,我们现在就走!”
他骂骂咧咧就开始给卢姝月身上套衣服。
卢姝月挣脱不了他,只能任由他给自己穿上外衫,她听得茫然,石敬山是从李荡那投诚过来的节度使,战乱时刚丧妻,最大的儿子不过比她小几岁。
“你要干什么?”她愣了会儿,才愤愤道。
“老子本来就跟着你来这操、蛋地方,现在不想干了,带你走!”卢元柏理直气壮,说完这句,夹着卢姝月跳窗就走。
卢姝月想大叫,又怕惹来人,愤愤不平捶他:“你要带我去哪儿?你是我二哥!”
“上郡,那儿有老子兄弟,山高皇帝远,老子不玩了!什么二哥,都跟你说了八百遍,我就是杀猪匠的儿子!不姓卢,老子大名窦白飞!”卢元柏说完,便捂了她的嘴,几个翻越跳出节度使府,跑出一条街后带着她翻身上马。
他早已买通了守卫,开通了城门,这就离去。
夜幕潇潇,只余马蹄声。
--
第二日,郡治官衙内一片人仰马翻,但很快卢姝月失踪的消息被压了下去,皇后没有再停顿,匆匆跟随礼部入了京。
一个半月后,无人知新封的华荣公主失踪一事,但前朝宁国公主遗落在外,新帝重金搜寻的消息却开始传向每一处州县。
--
六月底,暑末的天,连续几日烈阳当头,照得人头脑昏昏。
多地闹了涝灾,上郡这里却连续半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不止如此,此处自打仗以来,匪徒横行,寻常商人来此都要奉上大笔过路金。
此处鼎鼎大名的三莽山上的土匪听闻有商队要从秦直道过来经由这里,最近天天守在这里。
夕阳西下,官道上终于来了人。
是一辆装得满满当当的马车,赶车的是个黑袍少年,戴着斗笠,面容俊俏又凌厉,除此之外,并无旁人。
藏在暗处的土匪正这样想,马车帘子忽然掀起,里面钻出个脑袋,与那少年说话,当那小娘子抬脸时,俱都看愣了。
李眠玉正好奇问:“燕寔~三莽山真的是个好去处吗?”
前两日,燕寔忽然说手里这么多年攒的积蓄快用完了,不能再住城里的客栈,要去山里的客栈,她心中愧疚,一路上没能写祭文赚钱。
那时燕寔还安慰她:“是路上没死人让你写。”
这话也有理,死人多总不是好事!
不过她没住过山里的客栈,新奇不已。
燕寔歪头,漆黑的眼那样真诚,低声对她说:“是好去处,山中客栈有护卫守山,所以山林野兽不会靠近,住在那儿还不用花钱。”
李眠玉怀疑燕寔在诓她,但还是忍不住问:“这是为何?”
燕寔幽幽说:“能开在山中的客栈掌柜的都是有本事的,不在意那么一点小钱。”
李眠玉忍不住感慨山河到处都是有能之士呢,“燕寔~那咱们快去。”
燕寔抬头,猫儿一样黑幽幽又深邃的眼睛往四周扫去,对李眠玉低声道:“客栈掌柜的还会下山来接人。”
-----------------------
作者有话说:抱歉抱歉抱歉!!!对不起大家更新晚,最后情节删减许多,今天也抽50个红包。新人物出场那段删了,写得太仓促了。这章一会儿还要精修。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明天开始,应该都是小玉小燕剧情了么么么么么!终于又要写我爱的二人转了QAQ。
第49章
李眠玉一路走来,也算是有见识的了,但还是被燕寔说的话惊叹到。
她立刻觉得对方如此有礼,她也得摆出态度,忙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将鬓角一缕小碎发抚到耳后,“燕寔~我方才靠着小憩了会儿,头发会不会看着太过凌乱?”
燕寔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偏头看她,李眠玉忙仰起脸凑过去,心情振奋雀跃,“如何?”
少年乌黑的眼挑了一下,他没说话,眼尾却似有桃花绽开,伸手戳了戳她的脸。
“很好看。”他低声说。
李眠玉见他这样笑,神魂又开始飘忽,忍不住要从车里出来,朝他挨蹭过去,“燕寔~”
马车却在此时停了下来,燕寔长臂一揽,将她从车上抱了下来,他俯首淡声说:“掌柜的带人来了。”
李眠玉一听这个,便努力收回了飘忽的神魂,抬头看向前方。
山脚下,八个穿着粗布短褂,露出臂膀的壮汉扛着刀站在那儿,一个个熊腰虎背,古铜色皮肤,很是健硕,站在那儿像八头黑熊,神情很是嚣张。
李眠玉呆了一呆,迟疑地偏头看燕寔,“山里的客栈掌柜的这样迎客的?”
燕寔点点头,认真道:“是。”
李眠玉将目光重新放到那几个扛刀壮汉身上,心里惊疑不定,她是没住过山中客栈,可她又不是傻子,忍不住提醒他不要仗着武功高强放松警惕,谨慎一点,“燕寔~他们手里都拿刀。”
少年俯首看她,低低的声音颇有些狷狂了:“没事,我两根手指就能折断他们的刀。”
李眠玉:“……也是。”
她嗔他一眼,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十分配合他,也没多问,缓缓又看向对面那几个扛刀壮汉,就见他们傻狗一般呆在那儿。
前面扛着大刀站了半天的几个土匪不是故意不吭声,而是心砰砰跳。
穿着天青色襦裙的小娘子皮肤白得发光,手臂上挽着浅橘色披帛,发间的簪着根流苏步摇轻晃着,腰间的绦带被风一吹,轻轻扬起,少女初长成,亭亭玉立,灵秀可人,玉净花明。
李眠玉见他们死盯着自己,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燕寔说他做暗卫那么多年积攒了不少银子,给她买了许多轻软布料的裙子,配饰也一应俱全。
马车上装着的都是她一路上用惯了的东西,从衣物到首饰,当初从宫中带出来的那些也都存着。
李眠玉轻咳一声,假装看不到那几把大刀,端庄文雅地上前两步,脆声道:“蒙诸君相迎,跋涉酷夏,劳顿甚盛!诸君这般多人,可还要助栽行囊?掌柜如此热肠招待,吾等心怀感念!”
不管对方究竟要做什么,总要先礼后兵呢!
众土匪回过神,却是茫然。
“这小女娘叽叽咕咕在说什么狗屁,怎么和二首领一样,说话都听不懂?”
“但好看,真好看,真他娘好看啊!”
“管他呢!先抢了再说!”
燕寔慢吞吞走到李眠玉身旁,依旧是黑色武袍,身形峻拔如剑,凌厉又俊俏,他目光幽然扫了一圈,淡声:“她说多谢你们来接我们上山,一会儿还要靠你们搬行李。”
李眠玉听他稍微歪曲了一下她的话,忍不住又嗔他一眼。
几个土匪有些茫然,打劫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要主动上山的,一时竟然不知该怎么办,傻站在那儿,看看那一对俊秀貌美的少年男女。
“莫非……是二首领的亲戚?”有土匪想起方才这小女娘文绉绉的话,迟疑道。
一群土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疑地又问:“二首领请你们上山的?”
李眠玉不知道什么二首领,她心里觉得古怪,她再次偏头看了一眼燕寔,向他确认般的眼神。
燕寔看了一眼对面的几个土匪,再垂目看李眠玉,眼神乌灵清澈,“二首领就是掌柜的之一。”
李眠玉看他一眼,才是缓缓地矜持地点了点头,朝对面的壮汉们道:“正是呢!”
土匪们纷纷收刀,其中一个络腮胡上前来,哈哈笑:“原来是自家人!我说呢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这车里的东西都搬上山?咱们这山不好走,这车厢也得拆了才行,马得牵着走呢!”还有土匪热忱道。
李眠玉放下心来,心中心愧,刚才还以为这些人是土匪呢,还好没直接说出来显得见识浅薄了。
这么友善的人就是长得吓人点怎么了,黑熊一样的人也有一颗善良的心啊!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呢!
她站在一旁,怀里抱着肥硕的兔子,看着燕寔指挥着比他壮硕的汉子们搬行李,忙上前嘘寒问暖:“我的行李会不会太多了,这样热的天,你们会不会热得中暑?”
土匪们回身一看,见那小娘子满脸担忧,一下挺起胸膛想要展现一下身形的健硕,随之而来的是布帛撕裂的声音。
李眠玉震惊地看着,被那满胸的黑毛刺激到了,眼睛却很快被捂住,燕寔从她身后过来搂住她的腰,把她往身后放,“不看。”
“燕寔~”她拉下燕寔的手,神魂飘着,目光落在他胸口,露出劫后余生的神色,捂着胸口道:“还好你胸上不长毛。”
燕寔俯首看她神色,低笑声,“你喜欢没有毛。”
李眠玉与他漆黑的眼对视一瞬,灵魂却飘出去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自己又笑了,抿唇看一眼燕寔,幽幽说:“但你身上也有地方毛发旺盛,那回扎得我的手刺痒痒的。”
燕寔呆了一呆,面色倏地就红了,一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胡说了,目光则凛冽地朝四周看去。
李眠玉眨眨眼,盯着他通红的耳朵看。
那边土匪们拆马车的速度很快,没多时,背行囊的背行囊,扛板子的扛板子,就是马也有牵着,一群人一身热汗,却干得热火朝天,殷勤道:“小娘子要不要坐马上来?”
燕寔松开手,李眠玉忍不住还看他,抿唇笑,心想,让燕寔害羞可真不容易,她要多看两眼!
土匪还想讨好那生得仙子一样的小娘子,手里的缰绳就被人牵了去,一下抬头不满看过去,对上少年一双黑白分明却幽深的眼,怔了一下,下意识松开了手。
燕寔朝李眠玉伸手,李眠玉虽然能自己上马,但这么多壮汉面前撩裙的动作有些不太文雅,所以双手搭上燕寔的肩,由着他将自己送上马。
随后,燕寔也轻盈上马,从李眠玉身后牵住缰绳。
土匪们站在下面,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紧接着又听到那小娘子清脆的声音:“诸君请带路吧!”
抬头再一看,就见小娘子关心地看着他们,立刻又神魂颠倒了,忙争着到前面带路。
燕寔慢吞吞操控着马跟在人群后。
--
上山的路颇为艰辛,土匪们好奇这貌美小娘子和二首领的关系,忍不住与她搭话。
“小娘子是我们二首领的什么人?”
李眠玉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偏头求助般看向燕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