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你不知道你选择朕,朕有多高兴……朕要做你的夫君,这是咱们的孩子,他的前程,自有朕来操心。”
他的手掌温暖有力,透过薄薄的衣料,似乎要将这份承诺烙进她的血肉,传递给她腹中那个小小的生命。
月栀眼眶一热,视线模糊。
她慌忙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落泪的狼狈模样,可滚烫的泪珠还是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
裴珩掏出帕子,拭去她的眼泪。
“皇姐别哭,这是喜事,咱们又成一家人了,朕真的很高兴。”
月栀说不出话,只是点头。
她也很高兴。
为自己,为腹中的孩子,也为他。
虽然前路迷茫,这份关系能走到何时,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依旧没有定论,但至少,裴珩是爱着她,愿意给她和孩子一个承诺。
只他这份真心,就足以让她安心。
她轻轻吐息,侧过身,将脸颊靠在了他的肩上,依偎在他臂弯中,心神宁静。
络子打了一节又一节,身边人侧躺在软榻上翻了一卷又一卷的书,屋外照进来的光线逐渐昏暗,渐渐的,天黑了。
午后宴席吃了不少,入夜后,两人一起在景和斋简单用了些清淡的膳食。
用膳后,裴珩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月栀心照不宣,没有赶他。
各自沐浴上榻,吹熄了灯烛,又是一番热意焦灼,深吻痴/缠,难解难分。
“别,孩子……会感受到……”
“它已经熟悉朕了,知道是爹娘恩爱,很乖,从来没有闹过呢。”
青年说话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合年龄的慈父语调,手掌却稳稳地停在那,轻轻地抚了一下,心中升起幸福的温柔。
他所求所愿,终于得到了圆满。
浅浅闷哼声落,月栀咬着他的肩呢喃,“咱们总这样,是不是太勤了,会不会对孩子不好?”
“太医说,满三个月便稳妥多了,再者,朕收着力气呢,不会叫你和孩子难受的。”
“你就自己忍着难受?”
“皇姐心疼朕,不会让朕忍太久……”
“贫嘴。”月栀含糊地哼了一声,喉咙发紧,声音渐渐破碎,不成语调。
什么罪过前程都忘在了脑后,双臂搂上他的脖子,只愿与他蝶戏花间,双宿双飞。
第56章
孕育孩子是件辛苦事。
月栀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 夜里即便有人陪着也睡不好,常常夜半梦醒,心慌不止, 频繁起夜,不知怎么就哭了, 一会儿又饿得厉害……
裴珩下朝时,正是她晨起醒来, 这边梳妆穿衣,那边已经备好了早膳。
用膳后, 裴珩好生哄着她喝下温热的安胎药,事无巨细的养着。
到了第四个月, 月栀孕中的反应越发明显, 情绪没来由地起伏,胡思乱想, 惊惶不定, 好几次, 刚刚还笑着,转眼眼泪就无声的落了下来。
裴珩抚她后背,问她为何伤感。
月栀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尽管身形走样,裴珩待她的热情依旧不减, 日日相陪,夜夜相伴, 每一句情话, 每一次关心都印证着他对自己真诚的爱意。
她喜欢眼下的美好和幸福, 一切都那么完美,让她开心的想哭,又有那么一丝悬而未定的不安。
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害怕什么, 可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说不上来,只是那股别扭劲儿一上来,便止不住心中的伤感,流下泪来。
裴珩知她是初次有孕,又无切实的名分撑起底气,才喜悲无常,数次提出想将她纳入后宫,月栀却哭得更凶了。
她不想怀着孩子就做了他的妃嫔,身子守不住,在外的名声总要顾一顾,不能这样一退再退,堕落到被人唾弃的地步。
裴珩哪还敢再劝,只能更用心的照顾她,哄她高兴,讨她欢心。
做她的眼睛,与她从国家大事说到今日的阳光好不好,御花园的海棠开了几朵,檐下的燕子又孵出了几只雏鸟……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日,进宝捧着个包袱进来,说是裴瑶从江东托人快马送来的,赠给月栀的礼物。
景和斋内,裴珩解开包袱,脸上浮现笑意,转头告诉坐在软榻上理丝线的月栀。
“是虎头鞋,有四双,做得精巧极了,颜色又红又绿很是喜气,就这么一丁点大,四双放在一起还没有朕的手大呢。”
月栀绕了绕指尖的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四姐姐真是……孩子还没出生呢,又不着急穿,就千里迢迢让人送来,跟你一样,是个急脾气。”
裴珩捏着一双虎头鞋走过来,放进他手中,“皇姐是个宝,皇姐怀着的更是个宝,配得上最好的东西,哪怕还穿不着,也要早早备着。”
她摸索着那小巧柔软的鞋子,指尖感受着上面密实的针脚和凸起的绣纹,知晓来自远方的牵挂,心里暖融融的。
“阿珩……”她轻声唤他。
“怎么了?”裴珩侧头看来,目光温柔。
月栀抚摸着虎头鞋,脸上浮现出一种柔软的母性,“四姐姐给孩子的祝福都到了,孩子出生时,我也得给他添一份福气才好。”
裴珩饶有兴致,“皇姐有什么好主意?”
“我想……”月栀温婉的面庞悄悄侧过去,带着几分羞涩和紧张,“用我大婚时的红盖头如何?就盖他一下,让他沾沾那份圆满喜庆的福气,保佑他一生平安顺遂,你说好不好?”
裴珩闻言,身体微微一僵。
那个夜晚,他伪装成她的驸马,借着黑暗和她的眼盲,与她洞房花烛,那块鸳鸯戏水的盖头被他亲手挑起,露出她娇美的容颜。
他对月栀的执着、无法挽回的欺骗,都始于那一夜。他不后悔那时的决定,可心中并非全无愧疚。
此刻,她竟主动提出要用那晚的盖头,去为他们的孩子祈福。
难道这是天意?
他自以为冲动的罪恶之举,实则铸就了他们二人的姻缘,再往后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平安喜乐。
被他掀起的盖头,再盖回他的孩子身上,像冥冥之中,月栀接受了他不择手段的爱。
若有东窗事发那一日,她得知了真相,看在两人做过夫妻,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她是那样心软的人,是不是……也能对他少恨几分?
久久没听到他答话,月栀解释:“我不是不要这孩子认你,只是,我与驸马终究有一段姻缘,孩子与他有血缘,那时的欢喜圆满也是真的,我不是心里还念着他,就是……”
“朕知道,你是个心软念旧情的人,哪怕他不留一言就失踪,你也不会恨他。”
裴珩欣慰的笑着,端详她圆润白皙的面庞,像被温养过后的暖玉,更加细腻诱人,忍不住就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面颊。
“朕知那盖头对你意义非凡,如今你与朕不也是鸳鸯成双了吗,这天底下最圆满的福气,正该给我们的孩子。”
他甚至等不及,当即唤来了小太监,命人去公主府将那红盖头取来,提早备下。
小太监领命,匆匆而去。
月栀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郑重惊了一下,心里涌起暖流。
心想:这孩子并非他的骨血,他竟能如此看重,口口声声念叨“朕的孩子”“咱们的孩子”,是爱屋及乌,待她太好了。
除了逝去的驸马,哪还有人给过她这般她无疑的包容和爱护。
月栀熟练的靠进他怀中,唇角是掩不住的笑意:“阿珩,你待他这样好,他日后一定敬爱你……敬爱你这个爹爹。”
裴珩开怀一笑,将人搂紧。
两人彼此依偎,窗外照来阳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仿佛交融在一起,密不可分。
*
转眼到了七月,天气渐热,京城处处透着绿意,御花园的知了吵人,皇帝命人将她们都粘去,省得吵了月栀休息。
月栀的肚子已经有五个月了,食量恢复正常,精神也好了些。
用膳时,小小的景和斋内飘出香气。
桌上摆满了御膳房精心烹制的菜肴,香气扑鼻,还有几碟普通的清炒小菜,是裴珩离了勤政殿后,去御膳房亲手为月栀做的。
说来也奇怪,自打那夜的山菇炖鸡后,月栀胃口变得再挑剔,也依然钟爱裴珩的手艺,不必多珍贵的食材,也用不着西域南越的香料,只简单小作,便勾得她馋虫大动。
“尝尝这个。”裴珩夹了一筷子放到她碗里,“天越来越暖了,什么新鲜蔬菜都有,朕便每样都给你炒了些。”
月栀用勺子舀起来,尝了一口,是熟悉的家常味道,火候调味或许不算顶尖,却是只有他才能做出来的,家的味道。
“很好吃,清新解腻。”她扬起脸,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近日好东西吃多了,是该吃些青菜下下火,还是你有心。”
裴珩听着,眉头舒展开来。
她最近的气色红润了不少,身子也不再像前段时日那般虚弱乏力,情绪大动,总算不再掉下让他心疼的眼泪。
夏日的生机环绕着她,树木苍翠,天空湛蓝,天空中吹过的风都是清爽的。
月栀每日用膳、吃药、听戏、逛逛御花园,在裴珩忙碌朝政时,她偶尔去勤政殿里坐坐,陪他说话,更多时候是安静的,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就坐在一旁忙活手里的活计。
这日,裴珩与重臣们商议朝政,她不便入内叨扰,便让人请了何芷嫣来进宫听戏。
何芷嫣的胎比她的小一个月,刚过了害喜的时候,最是爱吃。
两人坐在暖阁里,听着台下咿咿呀呀的调,吃着温热的点心和果品,笑得开心。
何芷嫣吃了个半饱,越过二人中间的小桌过去拉住她的手,细细端详她的气色。
欣慰感叹:“先前听说你进宫养胎,我还担心你会不适应,如今见你过的滋润,倒比从前做姑娘时还要水灵些,我也就放心了。”
月栀抿唇一笑:“都是皇上照顾得好。”
何芷嫣了然,垂眸掩住眼底的复杂情绪,重新扬起笑容,“是啊,皇上一贯待你好。”
说着,放低了声音试探:“月栀,你与皇上有没有……?”
月栀不解,“什么?”
何芷嫣亲身侧了过来,在她耳边小声低语,短短几句话说的月栀脸色涨红,本想虚张声势的掩饰过去,可又觉得这些私房话不跟芷嫣说,还能向谁说呢。
便低声应她,“上个月便有过,有时一日一回,有时两日一回,他顾着我的身子,从不强求……这个月,倒是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