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羡慕您,有疼爱您的皇弟,为您的婚事费心费力,有皇上在,无论公主嫁给怎样的人,未来夫君都会对您好的。”
“话也不能说尽,世事难料,三年前我还在为人做衣裳、绣花赚钱补贴家用,哪想到会有如今的好日子。”
“苦尽甘来,公主熬完了苦日子,剩下的都是好日子了。”
“借你吉言,我也把这话送给你,虽不知道你要嫁的是怎样的人,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要么夫妻和睦过日子,要么图一个吃饱穿暖,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公主说的是,臣女会记住的。”
驸马刚离开没多久,崔香兰便进了洞房,因她克夫的名头传遍京城,哪怕如今已是公主府的座上宾,筵席上的人待她也是面上热心里冷,苦闷之下便来寻月栀说话。
月栀吃了一块牛乳糕仍是饿,满脑子惦记吃食,正巧她来,便拉着她说了会儿私房话。
母亲病逝后,再没有人同她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崔香兰不免动容,握着月栀的手舍不得松开。
“二十八是好日子,臣女那天要启程去青州,往后就见不着公主您了。”
月栀轻抚她手背,“你安定下来后就给我写信,若你夫君敢欺负你,我就去青州替你教训他,别怕,你那么有心气儿的一个人,连你继母和妹妹那样的心眼都没能叫你屈服,区区一个男人怕什么。”
崔香兰被逗笑,重重点了点头。
她只是一个小官家不得宠的女儿,哪会妄想公主千里迢迢跑去给她撑腰,只为公主此刻的心意,她便知足了。
说话间,外头传来脚步声。
“想是驸马爷回来了,我可不能打扰你们的洞房花烛,臣女先退下了。”崔香兰微笑起身,推门出去。
她脸上笑着,正要跟走来的驸马爷说句吉祥话,却见来人是个十八、九的青年。
一身湖蓝色衣衫,腰间缀着玉玦玉环,身姿高大,站在台阶下竟与她差不多高,长发半梳半披,一双凤眸深邃,鼻梁高挺,容貌生的俊美无双,却面无波澜。
门边两个侍女也看到了来人,不向公主通报也无意上前阻拦。
崔香兰察觉不对,开口要问,却被青年抬眸一眼惊得不敢说话,下意识垂下眼。
此人进入公主的内院如入无人之境,难道是公主的……她想起了那夜误入此院,不小心听到的春吟。
场面一下子尴尬起来。
崔香兰小心对来人点了个头,匆匆走下台阶离去,再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她走后,厨房里端了一桌热菜进喜房,见裴珩站在喜房中,事后的仆从不敢抬眼多看,仍装作喜气洋洋,恭敬退下。
月栀闻到了饭菜的香气,便知道是驸马带着饭食回来了。
红烛高烧,锦帐低垂。
满室的喜色里,裴珩执起缠着红绸的秤杆,探入绣着鸳鸯戏水的盖头边缘,口中轻念,“挑起盖头,称心如意。”
月栀心下触动,没有提起叫回喜娘之事,任他将自己的盖头挑起,面前照来红烛温暖的光。
烛火倏地一跳,映亮她低垂的眉眼,青年站在喜床前,痴痴望她。
凤冠颤动的金丝流苏下,新娘眼睫紧张的忽闪,胭脂色从脸颊蔓延至耳垂,将那雪白的肌肤染得明艳动人,竟比正红色的喜服更艳三分。
似是感到他的视线,月栀一双清亮的眸子微微扬起,黝黑的眼底清晰映照出他因为窥见她容貌而怔愣的模样。
她唇角微微一动,羞怯的笑意便如石子投入春水,在她脸上漾开涟漪。
裴珩心跳陡然失控,搁下秤杆,再开口时嗓音都变哑了,“我……咳……凤冠太重了,我替你摘了吧。”
“嗯。”月栀轻轻点头,身上珍珠流苏簌簌相撞,如他心中潮涌,激荡澎湃。
摘下凤冠,脱去最外层的华服,总算能松泛松泛,一身轻松。
裴珩将人扶到外间,照顾她用饭。
“这是蟹酿橙,鲜美又酸甜清香,风味绝妙,你尝尝。”他挖了一勺满是蟹黄蟹肉,添到她碗里。
月栀合着蟹肉舀了一勺米饭进口,果真香甜,开心道:“好吃,这是宫中御厨为宴席添的菜吧,往日府上的厨子并未做过。”
看她吃饭的满足样子,两腮鼓鼓,红红的嘴唇微微嘟起,裴珩心中欢喜。
“你若喜欢,我叫他们将菜式做法写下来留在府上,就能常常做给你吃了。”
“人家是宫中御厨,因着皇上恩赐才到府上做一天席面,万不能把人家当自家厨子使唤。”
“为你,我自有办法。”裴珩面不改色,看她咽下一口饭,又夹了两片油润焦黄的肉放进她碗中,“这是驼峰炙,有些油腻,你吃两片尝尝味道就好。”
月栀用勺子舀了,合着米饭送进口中,入口外焦里嫩,油香四溢。
她眼中闪光,“这个也好吃!”
裴珩微笑看她,捏了帕子去擦她嘴角的油渍,“我特意叫他们做了些你没吃过的菜,今日给你尝尝鲜。”
月栀心中甜蜜,小声嘀咕:“驸马怎么知道我吃过什么没吃过什么?”
“问府上厨子看一眼往日的菜单就知道了。”裴珩对答如流,又说起,“公主平日里吃的太清淡了些,每餐只有两个荤菜,寻常大户人家都讲究每餐三荤七素呢,吃那么少,身子怎么有力气养病呢。”
驸马年纪比她,数落起人来倒有理有据,可怜她每餐两荤两素一碗汤都吃不完,要剩下大半。
不是不爱吃,只是一个人吃安静又没趣,婳春伺候她用饭又不像驸马一样会同她说这说那,不知觉间,一碗饭就吃完了。
“公主气血不足,定是府上的奴才照顾不周,日后我亲自照顾你,保管不出半年,你身子也好了,眼睛也好了。”
“来吃块鱼肉,清蒸的很鲜嫩。”
“我给你舀碗汤,喝点汤顺顺,免得积食落胃。天也冷了,喝口暖的补气。”
青年手上忙碌不停,自己一口没吃,倒把月栀喂了个饱足。
肚子饱饱的,月栀精神了很多,想着驸马为他布菜时絮絮叨叨的模样,像极了一年前的阿珩,只是阿珩没有驸马这么唠叨,也没他这么殷勤。
裴珩是坚韧的真金,驸马便是温润的青玉,一样珍贵,又有不一样的性子。
是她幸运,总能遇到好人。
侍女将餐盘撤下去,端上来酒盏,低下的面孔上看不出喜气,勉强挤出笑来,“请公主与驸马饮合卺酒。”
月栀手中被递来酒盏,或者不知深浅的酒盏,有些担心自己看不到驸马,一会儿交杯饮酒别碰洒了酒,坏了这好意头。
面前传来青年的低语,“你不必动,我来挽你。”
那亲昵的声音听得她酥了耳朵,乖乖坐在原处不动,便有一只结实的臂膀靠过来,同她手臂交缠,衣衫上沾染的松墨香合着清冽酒香熏得她脑袋发晕,快要醉倒在他身上。
杯酒下肚,苦辣与共,甘甜共享。
“公主与驸马新婚大喜,奴婢们祝二位新人早添贵子,福寿满堂,春宵一刻值千金,您二位早些安歇吧。”
侍女退下,房中安静下来。
小小一杯酒落在胃里,叫月栀体内暖暖的,都不用驸马提醒便起身随他一起走回了床边。
床上新人同坐,被下满是喜果,摇曳的红烛映衬着二人姣好的面容,一双人影在窗上,缓缓靠近,唇齿相依。
红烛不熄,裴珩缓缓闭上眼,握在她肩上的手下移去牵住她的手,缠着酒香的深吻毕,交握的手心沁出薄汗,他触到她指尖微凉,方意识到自己已握住那双纤手多时。
一口淡酒入喉,他却觉得醉意渗入四肢百骸,眼前此景此人,美得如同一场梦。
“月栀。”他轻轻唤她,一只手掌捧上她的脸,另一只手轻轻落在她腰侧,托住她快要被吻化的身子。
“驸马……”月栀软着声音回他。
眼前摇动的光影中,青年高大的身体靠过来,毛茸茸的头就这么枕到他颈窝里,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上,令人心痒难耐。
“月栀,今夜唤我夫君好不好?”声音低哑磁性,又如温柔撩人。
月栀心都软了,哪有不应之理,掌心覆上他的手背,脸侧放松的枕在他手心中,声声绵软,“夫君。”
话音刚落,身上便推来一股力,将她轻柔的放倒在锦被上,细细密密的吻落了下来。
第38章
裴珩从未有过如此冲动的时候, 在战场朝堂上历练出来的稳重、理智、情绪不外现,此刻全都溃不成军。
他深深吻她的唇,将津/液搅的甜蜜, 夺去她的呼吸,享受她快要窒息时双手紧紧扣在他肩上的被她抓紧的感觉。
那双柔软白嫩的手, 在他幼时的记忆里为他缝衣裳、做鞋子,丈量他的身高尺寸, 揉他冻红的手,拭他额头的热汗, 一次又一次轻抚他的发顶,给他安慰。
现在也是这双手, 搂在他肩上, 隔着衣裳扣他的肩,又痛又痒, 叫他好生快/活。
适时松开她的唇, 吻她下巴, 在她缓过气来时,再一次吻上去。
口齿间尽是酒香,清香的淡酒在唇/舌交/缠间被呼吸炽热的温度烧的越发醇香浓厚,醉上心头, 身体都变得热了起来。
“月栀,月栀……”他难耐的唤她的名字, 生涩的拽她腰带。
月栀软软地喘着, 垂落手臂, 纤细白嫩的手指抓紧了被褥。
她有些怕。
嬷嬷说驸马都懂,会温柔待她,可他吻的这般浓烈急躁, 连她的腰带都不会解,真的懂吗——思来想去,心中没底。
她双眼紧闭,胸膛里也热的很,便自己解了腰带,敞开交领的婚服,心中羞涩难当,偏过脸去,不敢叫他看见自己涨红的面颊。
却不知红烛照耀下,青年伏跪在上,被她宽衣的动作吸引住,呼吸加快,眼尾染上绯红。
敞开的衣领处露出的脖颈细腻如雪,锁骨下的心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里层的内裙中,系在肩后的红绳若隐若现。
一幅绝美的画卷在他面前展开,裴珩滚了滚喉结,只觉得浑身的热血都涌上脑袋。
俯身轻轻吻她,呼吸都在颤抖。
青年的心被燥热点燃,轻柔的吻在颤动的烛影中变成点点水光,雪白的画纸上落下朱笔韵开的嫣红,如茫茫大雪中含苞待放的红梅,待人采撷。
月栀动作一滞,他靠得太近,身形又那样高大,轻易就拢在她身上,叫她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自己宽衣宽了一半,便被青年细密的吻打断,不得已反手搂上他的腰,柔滑的布料与她身上所穿的喜服料子相近,想也是宫中制的。
沉浸在甜蜜中,也察觉那么一点奇怪。
——按说驸马二十四岁,又是个端方君子,即便私下主动些,也不该这么急躁……像个不知人事的毛头小子似的。
脑袋里只这么一想,思绪飘过,很快就没有了深思下去的机会。
青年双手抱上她后背,将她整个从床上抱了起来。
“驸马,夫君!”月栀看不见,乍然一动,慌张抱住他脖颈,被他整个托在了身上。
“我抱着你呢,别怕。”他嗓音沙哑,手指无意识蜷缩,清了清嗓子,“枕着这些果子可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