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泽不甘心的央求道:“就一口!”
陶枝闻言秀眉一蹙,横了他一眼,徐泽立马就老实了,像个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出门去。
陶枝到灶房端了一篓子豆角出来,坐在门槛上择菜。
徐泽跟过去蹲在她面前帮忙,眼看着他连续两次把豆角上的筋撕下来,丢进择好菜的筐子里。
她只想打发他走远点,往后院里一瞟顿时有了主意,“不用你帮忙,我看后院的柿子黄了,你去摘几个来吧。”
徐泽得了吩咐立马迈开腿,乐颠颠地往后院摘柿子去。
都说霜打的柿子格外甜,还没到霜降,柿子树上已经挑起了一个个黄澄澄的灯笼。徐泽嫌矮处的不够红,三下五除二爬上了树,拣向阳处晒红了的柿子摘了满满一衣兜。
只要不是豆饼,他现在瞧什么都馋。
他拿起一个柿子在袖子上揩了揩,就送到嘴边,涩得他咬了一口直接吐了出来。
陶枝听到后院“呸”得极其大声,好奇地把身子往前倾,正好看见徐泽在井边漱口,脸上弄得乱糟糟的全是水渍,耷拉着舌头,面目何其狰狞。
陶枝见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忍着笑隔着窄巷朝他喊:“你怎么什么都往嘴里塞,和半岁小儿似的,这柿子还没熟好呢。”
“不是,我瞧着红了啊……”徐泽争辩。
“看起来红了,但还没到熟透的时候。”
徐泽兜着柿子走过来,在灶房找了个篮子装进去,没好气的问:“又不能吃,你让我摘这个干嘛?”
“拜月娘的时候摆着好看啊,其实也不是不能吃,我有办法,明日告诉你。”陶枝特地卖了个关子。
村子里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升起了炊烟,陶枝炒完菜,用灶头的余温把麦饼热了几张。两个人把菜夹上卷了饼都没落座,一个站在院内的篱笆边看小鸡抢食,一个坐在门槛上大嚼特嚼。
“徐泽,你来数数,我怎么数都像是少了一只。”陶枝把身子探下去细看。
徐泽把手里剩下的饼塞进嘴里,这才从门槛上起身,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的问:“你买了多少鸡崽子?”
“十六只。”
徐泽眯着眼睛嚼吧嚼吧,把嘴里的咽下去,稀奇的说:“欸?还真少了一只。”
院子就这么大点,两人角角落落都仔细找了一遍,还是不见踪影,陶枝忧心道:“别是被黄鼠狼叼走了吧?”
“这后头又是山又是水塘的,还真有可能。对了,我一直想养两条狗在家里,你要是没意见,这几天我就四处寻摸寻摸,看谁家有刚生的狗崽子。”
徐泽眼馋隔壁那只威风凛凛的大黄狗很久了,要不是人家的狗是公的,他早上门讨狗崽了。
这段时间陶枝一个人在家,院门总是落着锁,就是怕招惹上什么不该惹的。要是养条狗看门,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能安心些,于是当即点了头,揶揄道:“也不是不行,养狗既然是你提的,给狗崽喂食的事也一并交给你了。”
徐泽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此时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辰,徐泽非要拉着陶枝出门转转。
去时人不觉,归来已深秋。
两人在村道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徐泽一抬头就看见头顶飞过去一排大雁,整齐的飞向铺满晚霞的天际。在夕阳的余晖中,路边的杂草渐渐萧瑟,菊花黄,残荷凋,他蓦地有一种物是人非的伤感。
“来摘点野菊花回去,晒干了留着泡茶喝,冬日里烤火烤得人上火,喝点这个正好。”陶枝兴致冲冲地蹲下薅菊花。
徐泽望着这个辣手摧花的女人,脸上一会儿露出一丝无奈,一会儿止不住的发笑。
算了,他这个才上了两年学堂的人抒什么情,摘花吧。
陶枝利落的掐掉花头,摘了一捧就放到徐泽怀里,让他用衣裳兜着。两个人干起活来,就是事半功倍,不一会儿就把路边这片野菊花快薅秃了。
“走吧走吧,我要兜不住了。”徐泽忍不住催她。
“来了。”
临走的时候,她还扯了一把带枝的,想着等会摆在祭月的案台上面。
两人到家正好夕阳也落山了,陶枝让徐泽把菊花摊开晾在簸箕里,自己去里间洗个澡。
等她从卧房出来,徐泽已经开始摆桌子了。
他们新买的四方桌放在院子正当中,上头放了两盏油灯,火苗在夜风中微微颤动,正好能照见桌上摆着的月饼、油旋、柿子并两个石榴,也不知他从哪儿翻出来的土陶瓶,插着一枝肆意盛开的野菊花。
陶枝拿来草席铺在地上,对着天空中明亮的圆月,合手祈福,深拜再三。
徐泽也有样学样,对着月亮祈祷。
他只愿,年年岁岁,能与身边的人白首不离。
拜完月娘,两人便分食起了点心,徐泽才吃完三个油旋,又剥起了石榴。
他一时兴起,也是轻狂得没边了,咧嘴笑着说:“石榴不是寓意多子多福嘛,你特地买来是不是为了我们俩以后多生几……”
剩下的话被陶枝用一块月饼堵在了嘴里。
她面上发烫,低头用帕子擦手指上的饼屑,嗔道:“成天胡沁些什么……”
徐泽咽下嘴里的这一口月饼,心里头有些落寞,“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难道,你还是不愿?还想着有朝一日和我和离?”
陶枝回想过往的种种,她一开始是瞧不上他,后来暗生情愫时他又不开窍,等到他有了心思她又顾虑重重。
也许,是时候给彼此一个答案了。
她把风吹乱的碎发挽在耳后,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此时盛满了自嘲与伤怀。
太过露骨的话她说不出口,她知道这么做,一定能让他知道自己的心。
陶枝伸手蒙住他的眼睛,倾身过去,闭上眼轻轻一吻。
徐泽身子一僵,嘴唇上柔软湿润的触感让他的脑子瞬间变得空白,耳边也仿佛响起了一道惊雷,惊雷乍起,暴雨淋身,是汹涌而至的爱意和欢喜,他的呼吸停滞,心跳狂乱。
这一刻他成了她的木偶,被她摄了心魂。
他拉下陶枝的手腕,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唇齿厮磨间,唯有风轻月朗,夜色旖旎。
这个吻令两人头晕目眩,几近窒息。
陶枝的双唇被他吻得红得发肿,她拿手遮住,垂下眼眸。
徐泽吻她时根本毫无章法,只觉得她的唇瓣又香又软,或是啃咬,或是吸吮,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连呼吸都忘了。
此时他尤不满足,用一双沾染了情欲湿润发红的桃花眼,灼灼的看着她,祈求道:“再试一次好不好?”
陶枝拧过身去,“一点儿也不好。”
“这次我不弄疼你,我保证!”
“不行。”
“让我再亲一下……”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陶枝羞愤地瞪了他一眼,起身收拾桌子上的碟子。
徐泽懊恼地叹了一口气,心中又忍不住暗自窃喜,没事,我们来日方长。
他乐不可支的忙上忙下,搬桌子,擦草席,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却眼睁睁的看着陶枝进了西卧房,还关上了门。
“陶枝……”
“怎么了?”隔着门板传来她回应的声音。
“我很高兴,谢谢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徐泽对着门说话,脸上的幸福不言而喻。
“我也是。”
“那你让我进房……”
陶枝打断他,“你回自己卧房睡吧,我歇下了。”
“唉……”
徐泽一步一回首往东卧房走去,心里忍不住骂了几句谢印山多管闲事。
陶枝听门外的脚步声远了,这才坐到床榻边。
她捂着自己的脸,为自己的一时冲动羞耻,都怪他,本就长着一双会勾人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瞅着她,她便连矜持都忘了。
她脱鞋上榻,把自己缩在被子里。
不管是闭着眼睛还是睁着眼,她眼前总是浮现出方才的场景,他的气息,他肌肤的温度,他吻得眼尾发红的模样,搅扰得她一刻也不得安宁。
陶枝摸了摸自己的脸,仍然红得发烫,只好把被子往下拉了一些,将手臂也露了出来,在思绪的一次次纷飞中,终于睡了过去。
这一夜,风儿轻,月儿明。
缱绻的心思,有人听。
第44章
次日,卯时将至,陶枝推开门时看见徐泽正好也从卧房出来,两人一对上眼都心照不宣的红了脸。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很忙。
陶枝三步并作两步走,冲到灶房去打水洗漱,把粥煮上用小火煨着,又到菜地里拔草,挑上些嫩的草叶丢到鸡圈里喂鸡。
徐泽看着她忙碌的身影,那一丁点儿不自在就莫名消散了,内心反而充盈了起来。
毕竟,她如今真真实实的在他眼前,能共居一方小院,能一起粗茶淡饭,也是一种踏实的幸福感。
他从卧房内的箱子里取出来两块磨刀石,打了点水,坐在灶房的门槛上磨刀,寻思着趁天气还不冷,再进几趟山。
如今,确实是没银子使了,再不想法子就只能坐吃山空。
徐泽闻到浓郁的米香,一回头看灶膛里的火也快灭了,冲着后院喊:“粥好了!先吃饭,衣裳放着吃了我去洗。”
“来了!”
陶枝起身把手上的水甩了甩,用帕子擦干,就从巷道里走了过来。
两人就着咸鸭蛋和酸萝卜条,一言不发的吃着白米粥。
徐泽起了话头,“昨日你不是说,那涩柿子你有法子把它变好吃嘛。”
“嗯,用温水泡上几天,保管又脆又甜,还不涩口。”
“等会我试试……”
徐泽还真有些不相信,用水泡着就能成?怎么感觉她是胡诌的呢。
陶枝放下筷子,把碗筷放到木盆里舀水泡着,此时竟也想起一事来,“后院的柿子结的多,等熟好了,我想着摘一些下来做吊柿饼,留着冬上吃,再摘一筐子给我娘家人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