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门板被“砰”的一声踹飞!
碎木刺片溅落在容宁的发间,她身形一晃,登时被冲撞的跌倒在地,门外冲进来的兵痞举刀直扑了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猛然从后方拉开她!
紧跟着“噗!”的一声闷响。
高举的屠刀还未落下,率先扑进来的兵痞已喉间血喷,被一把寒光凌厉的匕首一击封喉,直挺挺倒了下去。
穆琰站在那里,白衣染血,眼神沉冷得宛若地狱修罗。
屋外尚未冲进来的人群顿时一怔。
他动了。
迅捷如雷电,招招致命。
匕首划过脖颈、挑断手腕、刺入胸膛,须臾间,一连数人倒地,鲜血喷洒在柴房潮湿的地面,洇出一滩滩血渍,触目惊心。
站在后方的军爷脸色大变,他本打算亲自上阵杀人立威,却在看到穆琰那一眼之后,猛地僵住。
目光扫过那匕首的纹路,忽地定在穆琰那双冷沉的眼上。
那张面孔,那眼神,那杀人手法...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而恐怖的事......
他瞬间被雷劈了一般瞪大了眼,寒毛炸立!
“撤!!快撤——!!”
军爷一声厉吼,转身狂奔而去。
剩下的兵痞见状哪还顾得了许多,纷纷扔刀夺路而逃,几个胆大的赶紧扶了伤兵,拖了尸体,跌跌撞撞往院外逃命。
姚员外被扔在原地,满脸懵:“哎?你跑什么!不是说好罩我的吗?怎么回事你......”
军爷边跑边骂:“狗娘养的姚秃子你害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你想让我被抄九族吗?!!”
容宁怔然坐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这个军爷为什么瞧一眼就吓跑了,也不知道这男人到底是谁,只以为是他那一把军中制式的匕首泄了身份,逼得军爷不敢妄动。
只是那一场杀伐实在太快,快得她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出口。
穆琰身形微晃,手里的匕首“哐当”一声落地。
他撑着门框,强自站稳,眸底却划过一瞬剧痛,额角冷汗滚落。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伤口又崩开了。
眼前一阵发黑。
“小心!”容宁眼疾手快地扑上前去,双臂环住他满是冷汗的腰身,几乎是死死搂住,才勉强将他撑住不至于栽倒在地。
他倒在她肩头,唇角溢出鲜血,呼吸沉重。
“我没事,”他低声道,声音沙哑冷硬,“只是...有点累。”
她眼眶一酸,顿时红了眼圈,“你都伤成这样了还逞什么强啊!”
容宁搀着穆琰躺回草垫上,见他额间冷汗涔涔,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了些,胸腹间的绷带已被鲜血浸透,殷红一片。
她不敢耽搁,连忙又取来干净纱布和金创药,俯身去替他解开血湿的绷带。
男人呼吸有些急促,却始终闭着眼,眉心紧皱,一言不发。
她指尖微凉,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时,他忽地睁开了眼。
容宁吓了一跳,手也僵住了。
穆琰喉结微滚,沙哑着嗓子问:“你...不怕我么?”
她怔了一瞬,眼睫轻轻颤动。
幽暗光线下,她的脸有些苍白,神情却出奇的平静。
“......不怕。”
她低声说,声音不大,却极稳。
“你若真是坏人,早就杀了我了,”她垂眼替他擦去肩上的血,“我信你。”
穆琰沉默了。
她小心清理着他伤口的边缘,药粉洒落时,带着微微凉意。他没吭声,只静静望着她低头认真的模样,眸光缓缓沉了几分。
他似乎又想说什么,却终究没开口。
她替他上好药,重新包扎妥当,正欲起身,忽听“咚咚”两声敲门声,在寂静小院儿里格外响亮。
容宁一惊,抬头望向他,穆琰微一侧头,目光示意她别慌。
她起身去门边,轻声问:“谁啊?”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林婶,听说你这边出事了,大家都担心你,过来看看。”
紧跟着,还有几个村人小声窃语的声音:“你说她家到底是藏了个什么人啊,连姚员外都吃了瘪......”
“就是说啊,听说今天死了好几个人呢,咱们村儿可从没出过这种事......”
“今儿死了好几个呢,血都流到巷口去了,吓死人了......”
容宁深吸了一口气,拉开门,只露了半边身子,脸色疲惫,却维持着克制的平静:“婶子,这么晚了,有事?”
林婶往屋里瞅了眼,压低声音问:“外头都传疯了,姚员外说你家藏了个北平军的逃兵,那男人是怎么回事?”
几个村人围在门口,脚步未动,耳朵都竖起来了。
容宁淡淡一笑,垂下眼:“他认错人了。”
“认错?”林婶疑声重复。
“我男人回来了。”容宁语气温吞淡然,眸底划过一抹冷意,“姚员外不识人,又心怀不轨,才会胡说八道。”
她顿了顿,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再多的,就不劳诸位操心了。”
说完也不等回应,便将门关了个严实。
门一关上,容宁才缓缓靠着门板,长出一口气。
穆琰依旧靠在草垫上,眼神未动,却已看出她方才那一通话编得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她明明怕得很,却还是站出去挡了。
他静静看着她站在门口,那副眉眼温顺,嗓音镇定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一屋子血腥杀戮从未发生过似地。
“你...很会说谎。”他忽然道。
容宁一怔,回头看他,“嗯?”
穆琰低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没什么。”
他没有解释,只看着她,眸光深深,良久低声道:“你不该跟我搅在一起。”
容宁没接话,只走过来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淡淡道:“你伤还没好呢,等能走了,你再走吧。”
第9章 身份
容宁彻夜未眠。
她向来浅眠,这一夜更是辗转反侧。甫一阖眼,脑中便反复浮现白日血腥杀戮的景象。
她怕极了。
怕姚员外不肯善罢甘休,怕那军爷会带着更多的人杀回来,怕下一次再也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她没点灯,漆黑的夜里寂静极了,窗外连虫鸣的动静都没有。
更可怕的是,这种诡异的平静一连持续了好几日。
三日过去,无人来寻仇,无兵踏门,村中安静如常,仿佛那一日的杀戮,只是压在她心头挥之不去的一个噩梦罢了。
她有些恍惚。
可每次替穆琰换药时,看到他身上那些血肉翻卷的伤痕,她才会恍然意识到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穆琰虚弱得厉害。
那日爆发力竭后,他整个人像被抽尽了力气,又连着高烧不退,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这几日里,他多半都昏睡着,即便偶尔醒过来,也多是躺靠在那里,神色疲惫,冷汗淋漓。
不过,他似乎不再那么抗拒她的靠近了。
容宁清楚记得最初替他上药时,他总是警惕如猎豹,恨不得眉梢眼角都写满了“别碰我”。
而如今,她解开他衣襟褪下他血湿的绷带时,他也只淡淡抬眸看她一眼,便阖眸继续睡去。
这日清晨,难得是个晴朗的好天气,阳光洒进院子,透过窗棂照得屋子里生出融融暖意。
容宁拧了热布巾,轻柔替他擦去伤口附近的血污,又重新敷上新药粉,仔细包扎好。
他身子没那么滚烫了,她纤细指尖贴着他的皮肤,能感觉到他轻微颤动了一下,但到底是已经退热了。
穆琰似乎清醒了一点。
“退烧了......”她低声嘀咕,紧蹙的眉头微松,动作更轻了些,替他掖好被角,起身往外走去。
穆琰睁开眼,嗓音嘶哑:“你...去哪?”
容宁身形一顿,回眸望向他,他神情不算清明,视线却牢牢锁着她。
她轻声道:“家里金疮药都用完了,得再去买一些。还有你这身衣裳实在太小了,我再去裁些布回来,给你做身春装......顺便,也打听打听外头的风声。”
穆琰的目光落在她微拧的眉心处,良久没说话。
他其实知道,她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怕那个军爷卷土重来。
可她没有跑,也没有丢下他。
反倒日日为他上药,照顾他饮食,连衣裳都惦记着。
她走到门边时,忽而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别乱动,仔细扯着伤口,我晌午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