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如此多的匪患,那此番谋逆也不会发生,臣以为……”
“楚卿,”姜王又打了个哈欠,“一群草民小儿何须让本王费神,这等废话以后就不要说了。”
楚御噤声。
姜王看向下面,“还有事吗,没事咱们赶紧回上安。这鬼地方本王真是呆够了。”
无人再说话。
姜王顺理成章地散了众人,叫他们启程。
还不忘提醒身边的宦官,“日前收那个舞姬,送到本王的车上来。”
楚御忽而轻笑。
他真是犯蠢,对这等王族,不需要提有用的政见。
只需看着他们自取灭亡。
随侍见楚御出来,跟上前,“王上批了我们去剿匪吗?”
楚御走出去,扔下一句,“歇着吧。”
队伍当日启程,浩浩荡荡出了城。
戎肆坐在高山之上,咬着一根柠檬草,远远看着那缓慢移动的队伍。
大抵是看烦了,眼尾余光瞄上一旁飞过来的大雁。
戎肆起身,摸出箭篓一枚箭羽,搭箭拉弓。
宗承骑马上山找到他才翻身下马。
他走上前,发觉从戎肆的视角能看见那边行进的队伍。
宗承犹豫了,到底是一件大事,他不得不开口,“主……”
戎肆没应,只专心致志地瞄准。
宗承继续道,“如今郢州上安,早就没有了太官令一职。”
戎肆剑眉拧紧,琥珀幽瞳深处浸了层灰墨。
他的箭羽应声飞出,正中天边盘旋的雁身。
一声孤寂长鸣。
飞雁重重落地,好巧不巧砸在了虞绾音所在的马车前端。
虞绾音惊了一下,坐在车中询问发生了什么。
青颂才忙说是有人猎雁,不小心砸到了这边。
虞绾音了然,正没当回事,忽然间反应过来什么,异样的战栗席卷全身!
她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掀帘子看外面,却在指尖触碰到帘幕时生生顿住。
猎雁需要极高的狩猎本领和能力。
而这样一箭封喉的人,迄今为止她只见过……
高山上,戎肆随手擦干净弓箭,无声冷笑,“原来是只小狐狸。”
宗承隐约感觉到那笑里掺了阴冷。
也是,大婚喜帐都准备好了。
结果被耍了一道,亏得那般周全地准备……
宗承动了动唇,最后还是决定先不给主子添火。
到底人跑了,主子有火也没办法泄,真惹毛了他,倒霉的还是他们。
宗承自然而然地换个事情转移这般危险性,“还有件事,有人送信,想要谈生意。”
“谁?”
“北蚩边境将领。”
戎肆这才看向宗承,“胡人?”
即便是宗承也知道,这单生意不同寻常。
北蚩边境将领开始要军火,对准是郢州,那说明郢州不日将危亡。
“是,他们说等入关,条件随咱们开。”
“滚蛋。”戎肆清楚,“胡人打进来能有我什么好处。”
戎肆前些年的营生,只跟一些他熟悉的州郡来往,这些州郡普遍都是为了自保。
他们不卖用于进攻的军火,因此生意做得小。
只不过前两年,西边一小国靠他的军火,扛住了入侵,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许多人便知道了他的名号,生意才大起来。
找过来的人多,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比如这个。
但即便他这单生意不做。
北蚩起了这个心思就说明,他们不论如何都有办法搞到军火,打进郢州。
郢州被攻陷这事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戎肆盯着远处的行进队伍,这群王公贵族多半还不知道。
他咬着柠檬草回身上马,“走,跟我去看看热闹。”
宗承没懂,“去哪?”
“上安。”
第9章
戎肆催马离开。
马鸣长啸回荡在山谷之中。
虞绾音听着那缥缈而遥远的细碎声响,混合在盛夏蝉鸣之中,手脚愈发冰凉。
她硬是在马车中枯坐了一会儿,直到车队行进到驿站暂时停歇,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正直晌午,青颂取了膳食前来叫她,“姑娘,该用午膳了。”
虞绾音闻言隔着帘子询问,“这是到哪了?”
“到荆州了。”
虞绾音听着眼下已经离开了江陵才缓了一口气。
青颂察觉到虞绾音的异常,“怎么了?”
“没怎么。”虞绾音声音很轻,“刚刚落在咱们车前的大雁眼下在哪?”
“收起来了,许是江陵的猎户打猎撞上,不过大雁实在是难得,男君差人收起来了。”
虞绾音掀开帘子,“带我去看看。”
青颂答应着,扶虞绾音下来。
被利箭贯穿羽翼的大雁被虞晟差人关在笼子里,它身上的箭羽还没有来得及拔下来。
虞绾音走上前,细看了一番它身上的箭羽。
那是一枚短箭,箭尖锋利。
寻常人家短箭上的羽毛一般用鹅羽或鸭羽,雁羽由于难以猎得,只有富贵人家才会用。
可这只短箭上用的是雁羽,郢州所有的富贵人家都在队伍里。
若说此前她还只是猜测,眼下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新鲜的雁羽,除了富贵人家,只有他那里不缺。
虞绾音唇线绷直。
这可怕而强悍的力道,能正中队伍上方大雁,也能正中队伍里的某个人。
他定是发觉了她在骗他。
只是她的身份,兴许他尚未可知。
否则眼下她该自身难保了。
身后响起脚步声,虞晟瞧着她在看那大雁,“今日启程就遇鸿喜,是个好兆头。”
虞绾音正心下烦躁,闻言带了几句嘲讽,“阿父嘴里,都是喜兆。”
兴许是为了迎合当今王君,这些官员看见什么都哄王君是喜兆。
虞晟作为文官更是如此。
换言之就是,嘴里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虞晟不以为然,以为是虞绾音对他言辞的认可,才问道,“昨日想传你过去看看,不曾想你身体不适,今日可好些了?”
“有劳阿父挂心,一切都好。”虞绾音平静地敷衍着。
“那就好,”虞晟瞧见她并不提那日为什么没叫她一起逃走的事,的确父尊做什么,都无需子女质疑,“杳杳最是懂事,让阿父省心。”
虞绾音熟知她这个父亲。
他会对权贵递交给他的事没有办成而低声下气。
但不会面
对子女,而露出有违尊卑的样子,即便他做错了。
他会将她接受的一切忽视,称之为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