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御抬手,身后随侍立马进屋,拎着含巧衣领拖出了屋子,“相爷?”
含巧被硬生生拖出去才发现不对劲,“相爷!不是我说的!是他们!是夫人指使我!”
含巧的声音越来越远。
一旁婢女瑟瑟发抖,“相爷明察,奴婢恪守本分!”
楚御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嗜血杀意隐了又现,末了还是叮嘱,“补膳还是要备的。”
都杀了,杳杳午膳要晚了。
婢女听得出来这话不是在告知她,而是告知他自己,她还有用不能杀。
直到楚御离开,婢女还是手脚冰凉,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楚御去了一趟书房,随侍擦干净手上的血,回去复命。
楚御问,“还有旁人在传闲话吗?”
“并无。搜查全部按照您的吩咐,让外人以为是在找齐仲妻儿,并未透漏虞姑娘走失的消息。”
“官员内部,除了虞府之人知道。其余朝官都放了消息虞府无人走失,无人知道。”
楚御点头,“茶楼那些人审过没?”
“审过了,都说那姑娘是自己进来,说要等人,其他的都不知道。”
“等我们回了上安,再把他们放出去,免得走漏风声让朝中人听出异常。”
随侍应声,“是。”
楚御安排好一切后,思忖着这里面唯一暂时不能杀的,是虞府的夫人。
他吩咐道,“准备一下,今晚去拜会妇公一家。”
*
夜幕将至,夕阳在天边拉出一道血色。
戎肆坐在空荡的茶楼之上,手里握着一个荷包——
他交给虞绾音的那个。
方才在他第三遍搜茶楼时,在楼梯缝隙里捡到了这个。
证明她的确在这里等过他。
但为什么人不见了,连楼都被查封,一个人都没留下。
宗承带人在整条街巷上找了几圈,始终没有虞绾音的消息和踪迹。
赶回来就看见主子面色阴沉地盯着那个荷包。
寨子里都布置好了喜事的用度,特地带人出来采买。
不成想这一趟采买碰上官兵搜查,即将成婚的妻子不见了。
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件噩耗。
宗承气得一上楼就破口大骂,“他娘的,该不会是那群官兵把人劫走了。”
戎肆捏紧荷包起身,“趁着他们没回上安,去打听打听上安太官令。”
“是不是已经身死谋逆,还有个女儿。”
第8章
晚间又起了风,吹皱长江水岸,掀起层层潮湿水汽,被暑热蒸得闷热,难以喘息。
地牢之中这会儿只剩下了虞家人。
一行人在地宫生熬了几日,皆是面色憔悴发枯,了无生气。
虞荷月担忧地在地牢中踱步,“今日相爷差人把嬷嬷叫走,怎么还没有回来?”
聂氏这会儿也心中发憷,今早叫走了含巧,午后又请走了她身边的两个嬷嬷。
“我估摸着是找到你阿姊了……或许是,先叫下人去打扫收拾咱们的新住处?”
虞荷月闻言,“找到阿姊了啊?”
“都丢了几日,冷不丁找到,谁知道她……”聂氏话还没说完,地宫入口传来沉重的开门声响。
这一声,让地宫内的人接连起身。
地宫外丝雨如雾。
虞晟瞧见楚御从地宫外走来,他身上沾着凉丝丝的雨水气息,眼尾发梢沁着玉珠水雾,让他轮廓更显柔和。
虞晟这回儿拘谨起来,再不敢像上次那般与他亲近,恭恭敬敬地行礼,称呼也换了,“相爷。”
不论如何,其他人都出去了,楚御不可能无缘无故把他们关在这里。
虞晟思前想后明白过来,定是因为他们落下杳杳的事。
惹到了楚御。
这温润公子面上不显,但手段让人极其难受。
地宫阴冷,他与夫人上了点年纪,呆了两日就浑身酸疼。
何况还有些蛇虫鼠蚁,可能都带疫病,一家人几乎几夜殚精竭虑,没睡一个整觉。
楚御照旧行礼,依然喊得亲近,“妇公受苦,这阵子外面情况不定,为了家里人的安全,谅解小婿将妇公一家藏在这里。”
这让虞晟很是惶恐,“我们自然知道相爷苦心,这几日相爷操劳了。”
虞晟踟蹰着,“可是找到杳杳了。”
“杳杳一切都好,正等着与您一家团聚。”
虞晟松了口气,“如此甚好。”
聂氏走上前笑道,“我就说杳杳这孩子吉人自有天相,定是会没事的。”
楚御示意,“是啊,眼下外面安全了,特来请妇公一家出去,还有些赠礼请妇公查看。”
楚御的随侍走上前,将三个木盒分别呈到虞晟和聂氏面前。
聂氏喜笑颜开地接过,“日后我们是一家人,何须如此……啊!”
盒子打开,里面是含巧的项上人头!
剩余两个分别是聂氏身边的两个管事嬷嬷。
聂氏吓得浑身发软,惊惧地扔掉盒子。
那颗人头从盒子里掉出来,咕噜咕噜地又滚到她脚边,惊得聂氏一阵一阵尖叫。
虞荷月忙扶住母亲。
楚御玉润清浅的声音响起,“别怕。 ”
虞晟脸色惨白,“相爷!”
“此事,都是奴才的错,”楚御看上去是在帮他们转圜,却字字句句见血,“小婿擅自做主,帮妇公一家处置了一些不长眼的奴才,也免得妇公费神,算作赠礼。”
聂氏高呼着,“这,这是我的当家女使,为何……”
“小婿问过含巧,有些关于杳杳不切实的虚言是从外姑当家女使口中传出的。”楚御刻意加重了“当家女使”几个字,“想必是下人不长眼,与外姑无关。”
“便是沦落到外姑手里,外姑也定会这般惩处,是吧。”
聂氏一听就直到他说的那虚言是什么虚言,顿时一阵心虚,只能顺着楚御的话说,“是,是,还好相爷有所察觉,我都不知道。”
“为补偿外姑,小婿还你们几个当家女使,都是懂规矩知礼的,用着放心。”
聂氏唇角抽动,忙不迭地道谢。
楚御正要出去,又回身,“哦对了。”
“为了妇公一家,此番与外人说起,就是杳杳从未走失,除我以外,没接触过任何人。”
“若是还有莫须有的传言出去,毁的是整个虞家的安危。”
虞晟连忙答应着,“明白相爷良苦用心。”
楚御点头,“那走吧。”
虞晟和聂氏浑身紧绷,直到踏出地宫之后才仿佛再度活了过来。
虞绾音在禁苑里呆了一整日。
禁苑算是这片宅院里面最适合消暑的一处,四下清清凉凉很是舒适。
晚间和风细雨,将花丛草木气息吹进房门,虞绾音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悍匪之王。
虞绾音心下发憷。
尤其是这几日山上寨子里一直准备大婚礼的用度。
连屋子都重新弄好了,寨子四面都是红灯笼。
虞绾音曾说也不必这般隆重,但他们都说到底是一桩喜事,不能不隆重。
眼下她被带回来……
愧疚是一层。
若说是从前,虞绾音难以想象自己会对一群土匪感到愧疚。
但现在,她反倒觉得,那群人也还挺好的。
除此之外。
虞绾音不好细想戎肆在街巷里找人找不见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但她清楚得记得,头一夜,戎肆是怎么对待寨子里叛徒的。
那手起刀落,见血封喉的狠劲倒是与土匪的名号相符。
她这算是叛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