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先低头让步,要让魏危怜爱自己。
不能像之前一样那么突兀地开口,让要魏危有一个思考的时间。
这些是楚凤声今天晚上教会燕白星的道理。
在听见魏危的“进来”之后,踏入这间屋子之前,燕白星觉得自己已经基本搞懂了其中的道理,加上楚凤声给他加油鼓劲,大约是“巫祝肯定会多方面考虑,你的模样俊俏,身手也不差,背后还有一个北越,实力强大,绝不比陆临渊差什么”。
燕白星觉得也是这样。
然而进门隐约一眼,燕白星正好看见陆临渊背对着他整理领口,不过露出一点侧脸,就这惊鸿一瞥,已足够看清他颈侧蔓延的绯色。
那些暧昧的红痕自耳后蜿蜒至锁骨,在灯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像是被反复吮吻过的痕迹。更刺目的是陆临渊眼角未褪的艳色,装模作样地一边往魏危后面挪,一边朝燕白星眨了眨眼。
燕白星:“……”
看起来就像是和国君颠鸾倒凤到一半的小妾被敲门进来的顾命大臣抓个正着。
魏危很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陆临渊:“你在躲什么?”
陆临渊摩挲着袖口,轻声开口:“你们是不是有百越事务要谈,我在这是不是不合适?”
魏危哦一声:“那你离开。”
陆临渊整理衣带的动作僵了一下,低下头装作没听到。
魏危指尖一下一下敲着桌子,心情莫名变得很愉快。
燕白星:“……”
燕白星不是真的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巫祝与陆临渊在他来之前在做什么,起码也在亲嘴。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洗脑自己。
巫祝万人之上,又到这个年纪了,从前的巫咸在魏危这个年纪睡过的巫儿加起来能站满祈禳堂,一个陆临渊亲了就亲了,那又如何呢?魏危至今没有一个巫儿,到如今有个纾解欲望的人也是正常的,陆临渊好说也是楚竹的孩子,他有一半的百越血脉,就算他真的是中原人,魏危看上他也是他的福气……陆临渊……操他爹的陆临渊……
怎么和他那个小白脸的爹一模一样!
燕白星越想越破防,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陆临渊正低头系腰间玉带,很意外地看了一眼燕白星,顿一下:“因为这是我的屋子。”
燕白星气急败坏:“是你的屋子难道就能住吗?”
陆临渊:“……”
“啪!”
一封帖子拍在案上,燕白星一个激灵,转过视线,看见魏危灯火下幽幽的视线,静得犹如一汪深潭。
魏危问他:“燕白星,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
燕白星竟是僵住了。
他下意识低下头,口舌麻木,反复吸气好几次,微微泛白的唇动了一下。
要说吗?说楚凤声教他的话?说那些寤寐思服时反复想过那些念头?
燕白星脑袋冒烟,看向自己的鞋尖:“能不能,让陆临渊他……先离开。”
当着魏危这样的目光注视终究还是有些羞于启齿,陆临渊眉头一挑,似是明白了什么,目光在魏危背影上停留一瞬,正要悄无声息离开,却听见魏危平静开口:“不行。”
燕白星脸上的红潮尚未褪尽,两人同时抬头,魏危手中还按着一封折子,批注的朱砂在灯下艳得刺目。
“你不是为了百越的政务来找我的。”
魏危慢慢撂开折子,审视着燕白星。
夜风灌入室内,吹得燕白星后背有些发凉。
魏危定定看他片刻,忽然开口:“你不会是想来说,你还是喜欢我?”
陆临渊倏然蹙眉,那并非不悦的神色,反而带着几分复杂,沉默看向双膝结实跪在地上的某人。
燕白星就像被摊开的奏折,每一寸心思都暴露在魏危的目光下,显得有些难堪,所以几句话说得又急又没章法:“我知道……巫祝不喜欢我,如今有了心爱之人,绝无没有再反过来瞧上我的道理,但我并不是要和陆临渊争什么。”
燕白星耳朵旁边嗡嗡的,他固执地仰起脸,嗫嚅:“魏危,我不会打扰你的,你……你可以把我当做中原的面首,侍奉巫祝左右,就是陆临渊——陆临渊也可以和他一起。”
“我愿意做巫祝的巫儿……”
燕白星膝行几步,靠近魏危,无措又无助,让人想起被暴雨淋得湿透的小狗,只希冀自己的主人点一个头。
“……哪怕是从此革去巫咸的位置,我也愿意。”
他说到后面连尾音都带着颤,简直像是央求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很久之后,或者不过一瞬,他等来了答案。
“对我动心的百越少年我见过很多,不过你应该是他们当中愿意付出最多的那个。”
魏危眼眸凝望着对方,声音平静。
“但是燕白星,这一切只看我要不要。”
燕白星脸上显出一种后知后觉地茫然和怔忡,随后眼睛渐渐开始发红,整个人像是慢慢被抽掉力气一样,一串泪珠滚落了下来。
“我不该开口的,是不是?”
“你没做错什么,燕白星。”
魏危抹去眼泪的手是温柔的。
“好好做你的北越巫咸,不要让我失望。”
……
……
陆临渊静静听着燕白星离去的脚步声,直至殿门开合的声音彻底消失在夜色里,才轻声唤了一声魏危。
不知何时,他的眼睫潮湿,臂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环住魏危,衣帛厮磨,声音又颤又抖,柔软的吻贴上来。
魏危任由他抱着,问:“做什么?”
“我很高兴。”
案头烛火摇曳,窗外月色如洗,陆临渊漆黑的眼眸湿润。
“又很可怜燕白星。”
陆临渊半张脸埋进她颈间,如溺水者抓住手边浮木:“魏危,如果你不喜欢我,那我一定和燕白星一样可怜。”
“你会拒绝我,你离开中原后,这辈子不会再来,孔成玉、徐潜山、乔长生……他们都比我有理由接近你,魏危。”
魏危摁住了陆临渊的后脑勺,让他抬头看自己:“我从不去想没有发生的事情。”
欲望如水,黏在陆临渊眼中。
他再不说这样的话,只是低声唤魏危的名字,指尖勾住魏危的袖口,寂静的房间里,唯剩两人极轻的喘息声,青涩又炽热。
亲着亲着,灯就熄了,陆临渊被压在柔软的床上。
他仰起头,不自觉地追索着唇上的温热,眼尾的红晕洇开,狼狈中带着难言的脆弱感,急促的吐息在方寸间纠缠。
陆临渊总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一个喘息的功夫,他的感官开始迟钝,声音显得很轻微。
“魏危,其实我能接受。”
“接受什么?”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和燕白星一起……唔。”
猝不及防,陆临渊被捏了一下,他一下弓起身子,咬住自己的手背。
回应他的是个带着薄荷的清冽吻。
那凉意顺着喉管滑落,却在五脏六腑间燃起燎原火。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刺激着它们,让本就滚烫的血液愈发沸腾。
察觉自己身体的变化,陆临渊双眉紧皱,白皙的面庞红透,胸膛随呼吸剧烈起伏。
“你太黏人了。”
这是魏危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
她拨开陆临渊几缕湿透的头发,低低笑着。
“所以你一个人就够了。”
“……”
万籁俱寂,一室旖旎,月光带着温度一样,漫过两人交缠的发丝。
第115章 愿往泉台投旧主
孔成玉跟着母亲一块进了明鬼石室,等了许久的姜让尘嚯得站起,盯着孔成玉看,似乎又觉得不太好,慢慢坐下去,有些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袖。
当年姜让尘家中谋逆,全家成年男女被判斩首,是姜辞盈嫁给孔怀素,换来一封道牒,保下姜让尘。
姜让尘心中愧疚,不敢去见姜辞盈,只住在陈郡,听着那些儒宗传来的消息。
先前魏危去往陈郡,解开姜让尘的心结,而在孔成玉来之前,她终于痛痛快快抱着自家师姐哭过一场。
姜辞盈便道:“山骨,你应当叫她小姨才是。”
孔成玉俯身就要见过,被姜让尘一把拉起来。
姜让尘这些年一个人过得惯了,但要见师姐,来之前特意把原本剪短的头发留长,道袍也换了簇新的,只是一场哭下来,难免有些狼狈。
因为常年铸剑,姜让尘的手很是粗糙。她自己也知道,抓了孔成玉一把就松开了,红着眼,看一会孔成玉那张与姜辞盈相像的面孔垂目,有些局促,踌躇开口。
“你听说你出生的时候,其实很想来见一见你,只是怕贸然见面,给你们添麻烦。”
“后来听说你是男孩,我还叫人偷偷送了一块玉去,也不知你收到没有。”
姜让尘顿了顿,又赶忙说。
“要是没收到,便算了。”
孔成玉一顿,看向姜辞盈。
姜辞盈便笑着点了点头,孔成玉低下头,从领口翻出一块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