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瑟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莫非,永安帝瞧上了雪沅?
若是真的,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她早听说,永安帝已经多年没有召幸过嫔妃,最小的公主都有十岁了,而算起来,雪沅入宫应该也有几年,但他们两个看起来,平日里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的会突然碰在一起?
真的是男女之情,还是雪沅有什么事求到了圣上面前呢?
不行,她得确定此事。
正当她想得出神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
“纪姑娘?”
纪云瑟回过头,却见是谢绩,她舒了口气:
“啊,是谢统领呀。”
谢绩见她身体微颤,明显被唬了一跳,笑道:
“在下是否吓着姑娘了?”
纪云瑟浅笑一声摇摇头,就见他身后,是穿着暗紫官服的晏时锦,站在几步外,身姿挺拔,却还是如从前那般浑身透着冷厉不可冒犯的威严。
她只瞥过去一眼,收回目光向谢绩寒暄道:
“谢统领是在此巡查么?”
谢绩道:
“我和指挥使来寻陛下,正巧碰见姑娘。”
纪云瑟了然地点了点头,又装作有些诧异地问道:
“陛下到后宫来了么?从前,似听说陛下极少过来。”
谢绩随口道:
“从前不常来,但最近每日都过来。”
“那,陛下他……”
纪云瑟一句话还没问完,就被晏时锦打断,他蹙眉向谢绩道:
“还不走?”
谢绩忙忙地跟纪云瑟说了一声“告辞”,跟上了晏时锦的脚步离开。
纪云瑟:
“……”
不过,她也不方便向谢绩询问太多。
回毓秀宫后,纪云瑟取出一袋那日崇陶给她备的银两,交给丁香,道:
“你想办法,去帮我打听一下孙太妃的景福宫最近有什么异样。”
丁香诧异道:
“姑娘为何突然关心孙太妃了?”
纪云瑟并不回答,只道:
“特别是有关雪沅的事。”
“还有,再看看能不能打听到陛下近来入后宫的时辰和次数,最好能知道,他去了哪里,不必太仔细,千万别让人看出端倪就好。”
丁香见她不多言,也不再问,答应着去了,她在宫里多年,自然知晓有些话该如何开口。
次日照例是夫子们旬休,不必上学,纪云瑟心里藏着事,待赵沐昭去往长春宫后,她思虑了片刻,去了寿康宫。
太后正在用膳,纪云瑟刚到那里,就遇见了候在外的沈绎。
他凝视了她片刻,道:
“为何脸色不好?”
“脚伤如何了?”
纪云瑟淡笑一声,道:
“早就好了,或许是近来天气热的缘故,夜里有些不好睡而已。”
她是一个有些心事就很难入睡的人,最近一直烦心着端阳宴和永安帝的事,每日都只是浅浅地睡两三个时辰,天擦亮时就醒了睡不着。
沈绎道:
“等我看了太后,再给你瞧一瞧。”
纪云瑟刚要拒绝,就见周嬷嬷掀帘子走了出来,请沈绎进去。
看见纪云瑟,拉着她往一旁的偏殿走去,说道:
“姑娘来得巧,奴婢正要寻姑娘呢!”
进入厢房中,她命宫女取来一个小匣子,递给纪云瑟:
“这是娘娘赏给姑娘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纪云瑟打开,里面是各色名贵钗环和珠花,她愣了一瞬,忙推辞道:
“不行,这太贵重了。”
周氏笑道:
“娘娘说,端阳那日,姑娘定要好好妆扮,这些若是不喜欢,再让人赶制新的。”
纪云瑟知推辞不了,只得收下,她见周氏拿出了针线,便放下了匣子,主动帮她穿针,看着她手上似做了一半的一件缃色衣裳,问道:
“这是谁的?嬷嬷如今还要亲自做这个么?”
周氏深深看了她一眼,悄声道:
“是陛下的。”
她轻笑着叹了一口气,道:
“咱们这位陛下,别的都好,只一件,就是一直不肯穿尚服局的绣娘们缝制的贴身衣裳。”
“从前,贤妃娘娘做的陛下也会穿,太后娘娘身子好些时也给他做一两件,可如今,只能奴婢一个人做了。”
纪云瑟看着她颇具意味的目光,憨憨地笑了笑,假装没有听出话中的深意,想了想,有些怯怯地问道:
“陛下,他会不会很凶?”
“都说伴君如伴虎,嬷嬷,我有些怕。”
周氏见她终于主动说起了皇帝,心中欣喜,忙道:
“姑娘放心,陛下是奴婢看着长大的,别的奴婢不敢说,但论本性,咱们陛下是最和善不过的。”
纪云瑟顺着话问道:
“陛下有什么喜好么?”
~
临近午时,日光下的宫道静谧悠长,长身玉立的浅衫男子在寿康门外静立了片刻,看到了那道熟悉的纤袅身影。
纪云瑟步出宫门,就瞧见了提着药箱的沈绎,扯了扯唇角,挤出一抹笑:
“我真的没事,不用把脉,更不用吃药。”
沈绎叹了一口气,待她走近,问道:
“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做了她十多年的夫子,他素知这位侯府大小姐实则过得艰难,亲父不喜,继母不管,虽有个祖母疼爱,但身子不好,反而是她小小年纪照顾老人家多一些。
如今又被送入尔虞我诈的后宫,纵然她再如何聪慧,也只是个不满十七的小姑娘。
他身为府上的西宾,干预不了她的家事,只能力所能及护她无虞。
纪云瑟淡笑着摇了摇头,道:
“能有什么事?夫子多虑了。”
其实,她在得知端阳宴要见永安帝后,就曾想过让沈绎给她配一付吃了之后可以让身子骨骤然虚弱的药,或许可以称病躲开。
可是,一则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连累沈绎,二则,是药三分毒,她也不想因此自残,伤害自己。
更何况,如今看起来,此事尚有转机。
二人同行,沈绎侧头看着她,道:
“你我有十多年的师生之谊,如今又同在宫里,如你所言,当互相照应。”
“若是有什么难事,一定要告诉我。”
顿了顿,他又道:
“就算我人微言轻无法解决,总归有个商量。”
“不要总是一个人扛着。”
纪云瑟心中一阵暖意,这位夫子总是给人春风化雨般的温柔,但这件事,他真的帮不了自己,她抬眸
看向他,笑道:
“夫子放心,我真的没事。”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一处转角,随即迈入寿康门的两个高硕男子同时收回了看向二人的目光。
青霜瞅着自家主子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属下派去冀州查沈太医身世的人已经回来,并未发现疑点,如沈太医在太医署的存档里所记一致。”
“他的确跟随当地的一名村医学过一段时日,那位村医在十年前就已经去世。”
晏时锦道:
“只是村医?”
他也不知自己在怀疑什么,但太医署考核严苛,能够轻松入职的皆是名医之后,沈绎他一个只跟村医学过数年,而后一直忙于科考并无从医经历之人,有如此医术,能够一次考上,实在蹊跷。
青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