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这个,特地回来取。”
又低声道:“幸好忘了,不然就没机会……”
见纪云瑟“嗯?”了一声诧异看向他,赵峥道:
“这雨看起来有得下,我送姑娘回去罢!”
纪云瑟摇摇头,客气道:
“不必了,多谢世子。左右我也不急着回宫,就在此写写课业也好。”
赵峥料她是觉得不方便同行,便把伞递给她:
“不如,你用我的伞回去罢。”
纪云瑟道:“那你怎么办?”
赵峥笑道:
“我一个男子,皮糙肉厚的,淋些雨算什么?”
纪云瑟看他憨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不好拒绝他的好意,便道:
“要么,劳烦世子送我到寿康宫吧。”
“正好,我去向太后请安。”
他不方便送她入内宫,自己也不能拿了他的伞让他淋雨,让他送自己到离得近的寿康宫是最合适的。
大雨滂沱,厚重的雨幕中,男子小心翼翼地将伞倾向身旁的姑娘,自己的一侧肩膀早已被雨水打湿。
纪云瑟看了他一眼,见他鬓角沾了水渍,将伞柄往他的方向推了推,淡笑着开口打破沉默:
“对了,如昕郡主近日在忙什么呢?好似许久没见她入宫了。”
赵峥察觉到有雨丝飘落在她的衣袖,又将伞侧倾了过去,道:
“前些时日她随我母妃去了江州的外祖家小住,大约到端阳时再回京城。”
“等舍妹回来,我们再邀姑娘一同去上林苑骑马。”
见纪云瑟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又摸着脑袋补充道:
“那日是我的疏忽,让你受惊了。你放心,下次我定会仔细些。”
雨声潺潺,赵峥的脸微微涨红,心思全部流露在局促紧张的话语中,纪云瑟侧头看着他,正想婉拒,却忽的瞥见模糊的雨丝中,不远处有两道挺阔的身影。
她回头一看,正好对上身着曳撒的男子晦暗不明的黑眸。
二人各自打着伞,紫电瞧了一眼自家主子沉厉的面色,拧紧了眉心看向前方并肩共伞,有说有笑的男女,不敢言语。
晏时锦目不斜视,阔步从他们身旁经过。
赵峥早已习惯这位表兄的摆谱拿乔,况他一直关注着身旁的姑娘,并未理会。
纪云瑟心中一阵无语,才几日工夫,那厮就对她视而不见,分明是一副跟她划清界限的态度。
行至寿康宫门,她客气地向赵峥道谢。赵峥看着她纤袅的背影踏上一侧的穿山游廊,方转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纪云瑟行至正殿,问门外立着的小宫女:
“太后娘娘还在睡么?周嬷嬷在哪儿?”
小宫女知晓这位侯府小姐是寿康宫的常客,如往常一般给她打着帘子,道:
“晏世子来了,嬷嬷在里头陪着一同说话。”
从前若是听说晏时锦在里侧,纪云瑟定会回避,先行去往外面的厢房歇息,等他走了再去看太后。
今日,她却应了一声,径直进入,在东侧的外间候着,隐约听见西暖阁里太后和男子说话的声音。
片刻后,似有脚步声传来。
纪云瑟背对着西面坐在圈椅上,听见珠帘声响,有人出来后,故意“嘶”的轻呼了一声,摸向自己的脚踝。
“你怎么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纪云瑟扯了扯唇角,弱弱地转过头,对上一双温敛的双眸。
她心道一声失策,没想到,出来的竟是沈夫子。
沈绎疾步行至她身旁,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右脚,忙问道:
“腿受伤了?”
纪云瑟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道:
“没,没什么。”
但看着他逐渐严肃的神情,素来在夫子面前不敢撒谎的她只得老实交代:
“就是,前两日崴了脚。”
沈绎放下药箱,皱着眉头问道:
“严重么?有没有骨折?”
纪云瑟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
“没有,不过是脱臼而已,早就好了。”
沈绎看了一眼西暖阁的方向,神情凝重道:
“只要是伤筋动骨,就不是玩笑,你跟我过来,我看看。”
纪云瑟道:
“真的好了,沈,沈太医。”
沈绎挎上药箱,给了她一个不容分说的眼神,纪云瑟只得跟着他,去往一侧的厢房。
她见沈绎从药箱里拿出跌打的药膏,忙笑道:
“夫子您把药给我就好,回去,我让丁香给我上药。”
沈绎道:
“我先看看你伤得如何。”
纪云瑟看他不容置疑的目光,只得坐在圈椅上,准备脱下鞋袜。
就在她觉得立马要在这位夫子面前暴露自己无病呻吟的小心思时,紫电走过来,象征性地敲了敲原本就敞开着的房门,面无表情道:
“沈太医,适才陛下着人请您过去一趟。”
沈绎有些诧异,他分明刚从勤政殿给圣上请了平安脉过来,但还是点头答应了一声,将药膏放在纪云瑟身旁的桌上,道:
“你先回去自己上药,有空我再替你看一看。”
随即挎上药箱后离开。
纪云瑟乖巧地应了一声“好”,她坐在圈椅上,重新穿上鞋时,却听见关门声响起,屋内骤然暗了下来。
她有些诧异地转过头,与男子冷厉的黑眸四目相对。
第37章
窗外雨势不停,室内昏暗一片。
男子背对着光线,看不清面容,但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意。
又是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纪云瑟看了他一眼,继续回头坐着不起身,似漫不经心地摸着脚踝,道:
“原来是指挥使大人,不知有何指教?”
少女的嗓音一如既往的软柔,就算带着不知缘由的愠意,听起来却似撒娇的猫儿一般,晏时锦呼吸沉了沉,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的脚还没好?”
刚才看着她和赵峥走了一路,分明正常得很,若不十分注意,根本察觉不出她有脚伤。
纪云瑟觑了他一眼,嘟囔着吐出几个字:
“没好又怎样?与世子何干?”
晏时锦看着她有些憔悴的面容,终是不想与她计较这话的失礼,问道:
“你回宫后,没有上药?”
“翻墙摔了脚又不是什么荣幸之事,我才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就连平日走路,我都得忍着疼,装作没事的样子,不敢让人瞧出异样。”
说到最后,少女的语调有些哽咽,话停了片刻,她抓起方桌上的药膏,起身欲往外走。
事实上,她的脚虽脱了臼,但不算严重,加之迅速复位,又有立刻上药,其实早已消肿,好了七八分,寻常走路也只有些微微的疼,并不影响,但她权衡一瞬后,还是扯了个谎。
如此低劣的谎言,若换了平日,身为京卫司指挥使,常年与各色老谋深算之人打交道的晏时锦不难分辨。
但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他虚握着的手迟疑了一瞬,还是抬起抓住了她的手臂。
纪云瑟勾了勾唇角,低垂的眼眸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后,面露不耐地转头看向他:
“世子这是做什么?”
他抢过她手中的药膏,又从胸口衣襟处拿出一个琉璃小瓶递给她,淡声道:
“这是那日给你用的药酒,你回去再上几次就好了。”
“此药酒出自军营,比这些寻常的跌打药有效许多。”
纪云瑟伸手接过,转着手中的小瓶,透明的琉璃在光线中发出不同角度的亮泽,她细细端详了片刻,不禁翘首看向他,眨了眨眼睛,问道:
“世子为何随身带着这药?”
“以你的身手,总不会是经常受伤吧?”
晏时锦避开她明知故问的促狭眼神,不置可否,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