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参见陛下。陛下放心,贤妃娘娘暂时死不了。”
夏贤妃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待发现自己准备好的本该顷刻就发作的烈性毒药服用下去竟没有半分感觉后,她瞳孔骤缩,明白了过来,嘴唇微微颤抖,指着面前的浅衫男子:
“你,你对本宫做了什么?”
沈绎神色淡然,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
“娘娘应该问
的是,微臣如今想做什么。”
他向永安帝跪地俯首:
“陛下,微臣要替父伸冤。”
“更要替二十年前被毒害的皇长子,和太后娘娘讨一个公道!”
夏贤妃闻言,浑身一颤,仿佛被雷击中,瞬间瘫软了下去。
~
纪云瑟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厢房内,有刺眼的光亮从窗棂透进来,周遭一片寂静。
她缓缓坐起身,脑袋仍有些昏沉,但却神志清明,没有了昼夜未眠的疲惫。
她揉了揉太阳穴,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刀光剑影、血色弥漫的画面一幕幕闪现在脑海中。
结束了么?
她立时掀开被衾,下床趿了鞋向房门走去,正巧崇陶端了水过来,忙放下木盆,过来扶着她坐下,纪云瑟拉住她的手,急切问道:
“怎么样了?”
崇陶神色如常:
“姑娘,已经结束了。”
“成安侯世子带着兵马及时赶到,解了行宫之围,夏贤妃和蔚王的叛党悉数被擒,局势已定。”
纪云瑟微微松了口气,又问道:
“为何他还未回来?”
崇陶愣了愣,方道:
“姑娘放心,姑爷已经遣人来说要审问叛党,今日恐不能回。”
“让姑娘您好好休息两日。”
纪云瑟微微攥紧了衣袖,道:
“紫电呢?”
崇陶直言道:
“穿杨已经回来,咱们这里没什么事,他自然帮姑爷审犯人去了。”
顿了顿,她颇有几分自豪,道:
“姑娘,您不知道,昨日您刚睡下不久,穿杨就领着京北大营的兵马赶了过来。您昨儿个还说他不是朝廷中人,怕他这事办不成,谁承想,他竟然真的说动了京北大营的统领,带兵前来救援。”
“奴婢就说嘛,二小姐给您挑的人,怎会有错?”
其实也不难料,毕竟那是陛下的亲笔手书,那统领总得掂量掂量,估摸着也让人打听到了北疆军已经到了京郊的消息,这才不敢怠慢。
不过,纪云瑟在意的却不是这个,她的目光落在门外,那抹未散的晨雾中,似还残留着昨夜厮杀的血腥气,突然一阵不祥的预感袭来,她抓住崇陶的手,默了默,问道:
“是不是晏时锦出事了?”
第111章
崇陶见自家姑娘紧张的模样,不禁嗤笑一声,道:
“姑娘您想哪儿去了?姑爷没事!”
纪云瑟却有些不信:
“你见到他了?”
崇陶摇摇头,道:
“虽未见着,但姑爷的确派人过来传话了,紫电也是听候姑爷的吩咐去的。姑娘您就放心吧!”
“奴婢也是一早听说的,昨夜成安侯厉世子带着北疆军和京北大营的两万兵马赶了过来,围住了碧霄宫。但蔚王挟持了陛下,援军皆不敢上前。”
“幸好有姑爷在,听说他藏在暗处,趁蔚王与厉世子对峙之际,突然一箭射中了蔚王,陛下趁机脱身,厉世子立即冲上去,将反贼尽数擒下。”
听崇陶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一番,纪云瑟才稍稍安下心来,洗漱过后,用了早膳。
但她还是有些不明白,向一旁收拾碗箸的崇陶问道:
“昨夜,我怎的突然就睡着了?”
她记得自己刚回了小院,话还没说几句,就没了丝毫印象。
崇陶回避了她的目光,笑道:
“姑娘这两日又累又紧张,睡得快也是有的。”
纪云瑟又问道:
“对了,沈夫子呢?”
崇陶怕她又担心什么,只得道:
“今儿个一早,见外边没了动静已安全,沈夫子就走了。”
纪云瑟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将她脸上的心虚收入眸中,颔首道:
“没事就好。”
心里却隐隐觉着哪里不对劲儿。
趁崇陶收拾了东西去小厨房,纪云瑟悄然步出房外,叫上守在院子里的破竹,出了小院。
旭日东升,映着行宫的红墙金瓦,与这般朝阳格格不入的,是遍地的尸首和蜿蜒的血迹。
断刃残甲散落一地,隐隐可见昨夜厮杀的惨烈痕迹。宫门半掩,白袍银甲的羽林卫正在清理战场,察看地上的黑甲卫是否还有活口。
纪云瑟小心翼翼地跨着步子,绕开叛军的尸体,纵是用帕子遮住口鼻,但弥漫开的血污依然令人作呕。
从未见过的血腥场面让她脚步微颤,心下骇然,却仍强撑着往前走,纵使崇陶信誓旦旦,但这样惨烈的战况,她心中的不安不禁愈发浓烈。
行至碧霄宫外,她正要让破竹去寻个羽林卫打听消息,却忽的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卿卿……”
纪云瑟随即回头,顺着日光望去,只见一道熟悉的高硕身影立于宫道间,晨曦洒在他肩头,玄色衣袍染着斑驳血迹,清冷面容上亦沾着几点暗红,他的眉眼依旧沉敛,看向她的目光却温柔至极。
是晏时锦。
他快步朝她走来,步伐稳健有力。
还未到跟前,雪青色的人儿已经扑进了他怀里,直到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与温度,抓紧了他的衣襟,纪云瑟才确信他真的没事。
男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又不得不将她推开,道:
“我身上脏,莫要沾染了血气。”
纪云瑟却没有松手,眼眶微微发红,声音带着颤意:
“无妨。”
看到她眸中盈润的水光,晏时锦声音低柔了几分:
“放心,我没事。”
“你怎么出来了?现下外头不一定安全,我不是让你好好待着等我?”
纪云瑟仰起头,没好气道:
“我就是担心你嘛?你不回来,我怎知你如何了?”
晏时锦眸色微动,心中一片暖意,口中却道:
“你为何担心我?”
纪云瑟一怔,随即轻捶了他一拳:
“自然是怕你死了,害我守寡!”
晏时锦握住她的手,贴在唇畔:
“你愿意为我守寡?”
而不是学她姨母一般,养一院子的面首?
纪云瑟闻言一愣,随即气恼地瞪了他一眼:
“你这人……说什么浑话?”
“我不理你了!”
她作势就要走,却被男子一把拉入怀内,笑道:
“放心吧,卿卿,我怎舍得你守寡。”
纪云瑟张开手抱住了他,所有不安的情绪骤然在此刻消散,她低低道:
“你真的吓死我了。”
从晏时锦奉旨前往送亲起,她便每晚睡不安稳,听到夏贤妃说他不知所踪,更是担心不已,昨夜虽见了他一面,但心知他面对的是这般宫变的惨烈,她的心愈发揪紧。
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如此在意一个人的生死。
原来,他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占据了她的心,她不能失去他。
晏时锦捧起她的脸颊,在她的眉心落下一道吻: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好生回去歇着,等我。”
纪云瑟埋在他的怀里点点头,随即“嘶”了一声,眉头微蹙,抬手抚着额头,点了点他下颌的胡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