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夫刚刚绕过屏风,早已等在两侧的两个护卫迅速制住他们咽喉,还未等二人反应过来,已经被喂入了一粒气味古怪的药丸,护卫扣在二人下颌处的手指稍稍用力,立即吞咽了下去。
两个大夫骇然一惊,吓得面如土色,差点站立不稳,却被二名护卫扣住发不了一言,动弹不得。
随即,原本躺在床榻上,看起来面白如纸的清隽男子突然起身,状若无事般收拢了尚沾着血迹的衣裳,行至二人面前,高硕的身形极具压迫感,声色森冷:
“二位分别是城南悬壶堂和城西济世堂的郑大夫和王大夫,是吧?”
郑王二人面面相觑,惊慌点头。
晏时锦将外衫随意系好,继续道:
“二位刚才服用的毒丸,若是七日内服用解药的话,不会危及生命。”
“而我,会在江州待约七日左右,需要二位按我的要求,为我治病。到第七日我离开扬州时,自会将解药给二位。”
“听懂了么?”
郑、王二人毫不犹豫地点头。
晏时锦负手而立,目光如利刃般扫过二人:
“奉劝二位最好不要有异心,这七日,如果有什么未经我许可的话传了出去,你们可知会有何后果?”
他淡然整了整衣襟:
“若是我没说错的话,郑大夫有两子一女,三个孙儿两个孙女,王大夫有一妻一妾,育有三子,最大的十七,尚未娶妻。”
二人纵是再蠢也听出了其中的恐吓意味,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点头如捣蒜一般。
晏时锦看了一眼身旁的青霜,青霜会意,与赤霄松了手,将二人带至一旁,仔细吩咐。
不多时,师爷和紫电从耳房走出,紫电客气道:
“这些事,还需劳烦师爷全权处理。”
师爷客气拱手:
“定不负大人所托。”
见紫电看着主屋的方向神色凝重,师爷小心问道:
“钦差大人的伤势,不知如何?”
紫电叹气,却并不回答,只道:
“大人的伤势,万不可透露出去。”
“对你我,对知府大人来说,都不是好事。”
师爷心知肚明,忙道:
“大人放心,下官知晓其中厉害。”
二人在房外候了许久,方等到满头大汗的郑、王二位大夫出来,紫电等不及,径直入房内看自家主子,师爷带着二人往回走,低声询问:
“钦差大人情况如何?”
年长的郑大夫抹了把汗,颤声道:
“伤口靠近心脉,且暗器有毒,情况不甚乐观。我等虽已尽力清理毒素,但因先前有些耽误,毒素有些许入了五脏,还需密切观察,以防毒发。”
“我已与王大夫商议,根据大人的情况研制汤剂和外敷解毒之药,或许能保命。”
师爷顿了顿:
“真有如此严重?”
郑、王二人神色凌肃,笃定道:
“草民不敢诓骗大人。”
师爷闻言浑身一凛,只得吩咐着:
“你二人小心医治,若需什么特殊药材,只管与我开口。”
竹影婆娑,有凉风灌入窗棂的屋内,血腥气逐渐散去,青霜重新给晏时锦包扎好伤口,问道:
“世子,咱们下一步,如何打算?”
晏时锦将外衫脱下:
“等。”
“等他们上门。”
紫电道:
“世子,《百官述》的复刻本属下已经准备好,您真的觉得孟良才会在自己的地盘上,派人抢夺书册么?”
晏时锦道:
“若是他想活命的话,必须这么做!”
让孟良才派驿使送书册是个幌子,和他在此“养伤”都是为了给将真正的《百官述》送往京城的暗卫争取时间,七日,还有七日定能到京城。
只要书册到了陛下的手中,他们再乘船回京,就可一帆风顺。
他吩咐紫电青霜几人:
“我去一趟扬州卫所,此处你们好生应付。”
说罢,他穿上了与门外的戍卫一样的衣饰,趁着戍卫换防之时,悄然潜出府邸,隐入暗巷之中。
第87章
扬州苏氏大宅坐落于城东,是一座雕梁砖刻、重楼叠嶂的典型江南园林。
纪云瑟对此处的印象还停留在数年之前,门房的小厮并不识得她,唤了一位田姓老管事过来,倒是一眼认出了:
“小小姐?”
纪云瑟道:
“您还认识我?”
田管事叹道:
“小小姐虽与小时候有些不一样,但您这张脸有七分像老爷,老奴不会认错。”
将一行人迎入宅内,在一处花厅命人上茶和吃食后,田管事道:
“小小姐稍后片刻,老奴这就着人去给您准备屋子。”
纪云瑟道:
“姨母在家么?我想先去见她。”
田管事皱眉不语,微微叹气。纪云瑟顿感情形不对,她一路进来时,就觉着宅内的气氛有些压抑,一阵不祥之感袭来,她问道:
“姨母怎么了?”
田管事深深看她一眼:
“您跟我来。”
纪云瑟跟着田管事来到记忆中苏滢所居的院子里,积玉听到消息,抹着泪至月洞门相迎。
“姨母出什么事了?”
积玉抿唇:
“奴婢正要给小小姐您传信去呢,幸好您提前过来了。”
“小小姐先去看看二小姐罢。”
纪云瑟快步走入房中,一下看到了躺在拔步床内的苏滢,她头上绑着一圈纱布,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纪云瑟大惊失色,
“姨母怎么了?何时受伤的?”
积玉哽咽道:
“就在昨日二小姐归家时,突然从巷口窜出一匹疯马,直接撞到二小姐从马车上摔下,头部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大夫说她脑中有瘀血,恐需施针治疗。却不巧,扬州城那位最擅针灸的大夫两日前回了苏州老宅,田管事已经着人去接,最快也要明日才能到。”
纪云瑟擦了泪,吩咐效猗:
“快去驿站,请沈夫子过来。”
效猗领命而去,纪云瑟守在床边,掩下内心的不安和焦虑,问道:
“可有查到那疯马的来历?”
积玉目露愤恨:
“不用查也知道,就是四老爷和五老爷他们做的!”
“这些时日见二小姐在家,他们便撺掇族长二太老爷开了宗祠议事,逼迫二小姐在族中选一个子嗣认为义子,二小姐不答应,他们便使出这种下作手段,想害死二小姐,夺了咱们的家产。”
纪云瑟才知这几年,外祖的两个弟弟见苏氏的产业愈发做大,更是眼红心急,多次暗中使绊,幸好姨母早有防备,一一化解。
谁知苏滢从暹罗回来之后,他们变本加厉,除了这一次的疯马,之前还有数次暗算。
积玉越说越激动,也顾不得许多,直言道:
“若是奴婢没有猜错,他们定是以为小小姐您已死,家中真的后继无人,且咱们与京城再无瓜葛,少了章齐侯府这一层的关系,害起人来更加肆无忌惮!”
纪云瑟一愣,但细思之下,的确有这番道理,外祖父这一脉,只剩下姨母和她,论理她做为外孙女,没有资格承继外祖的产业,但若苏滢让她入嗣苏氏,她与苏滢一样承诺在室不嫁,也能成为苏氏掌权人。
但偏偏她假死,四房五房听说了消息,便以此为由,强迫苏滢认义子。
从前,他们或许还会顾及苏氏与京城侯府的关系,有几分忌讳不会把事情做绝,以免惹祸上身,但如今,只怕真的无所顾虑了。
恐怕,连那擅针灸的大夫回了什么祖宅,都是那起子人的安排,分明要置姨母于死地!
纪云瑟握紧拳头,没想过自己的这个决定竟会连累姨母,她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苏滢,向积玉道:
“你好生照顾好姨母,其他事,我来想办法。”
不多时,沈绎闻讯赶来,纪云瑟简单地与他说了原委,沈绎先给苏滢诊脉,细细查看她的伤势后,道:
“淤血并未完全堵塞血脉,我需立刻施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