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戛然而止,陈衡呆愣地看着裴玄已经被他箍在臂弯提溜着的苏蕴宜。
“已经不用了。”苏蕴宜无奈地说。
裴玄轻哼了一声,继续抗着苏蕴宜往前走,直到进入显阳殿才将人甩到床榻上。
眼看他又开始解自己的腰带,苏蕴宜便觉得腰酸腿软,她一面往床榻深处躲,一面怯怯道:“方才你不都见到陈衡了?是他一时没找到你,又不是我故意瞒着……”
“你那只是支会一声,朕可没有答应。”右手掐住了苏蕴宜的下巴,裴玄先轻咬了下她的嘴唇,才深吻了进去。
心知今日这一遭是逃不掉了,苏蕴宜尽力放松下来,主动抱住了裴玄回吻。她迅速地反客为主,舌尖勾着他缠绵纠连,趁他神思涣散之际,苏蕴宜一个翻身压在了他身上。
待裴玄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苏蕴宜牢牢地压制住了,他皱了皱眉,试图起身,两只手忽然按上自己的肩膀,压下了他的动作。
“七郎。”苏蕴宜俯身,散开的长发丝丝缕缕搔动着裴玄的面颊,“你也知道,我同陆石是生死之交,他难得来建康,我只是想同他叙叙旧而已。”
她眼眸湿润,嘴唇殷红,衣襟也在方才的纠缠中散开小半,看得裴玄喉结微微滚动。旋即他意识到这又是苏蕴宜糊弄自己的小手段,忙撇过头,“你当他是朋友,他可是一门心思想要带你走?朕岂能容忍?”
“难不成,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吗,我又不会跟他走。”指尖挑开他左右衣襟,苏蕴宜若有若无地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吐气如兰,“我心里只有一个人,那个人是谁,你难道不知?”
裴玄终于忍不住又转回头来,却还偏要明知故问:“是谁?”
苏蕴宜用行动回答——她俯下身吻住裴玄的嘴唇,与此同时,那双手探入帝王华贵繁复的衣衫。
她的动作生涩却又大胆,裴玄皱着眉忍耐许久,终于也被逼出了低吟与喘息。他向来游刃有余,难得有这样羞赧失措的时候,苏蕴宜不免暗自得意,嘴唇虚虚往下,直到吻上他的下颌,耳边如愿以偿地传来裴玄的闷哼,随即他整个人都脱力般地软下来。
惦记着他此前曾故意作弄自己的仇,苏蕴宜恶向胆边生,如法炮制。裴玄猛地睁眼,对上一双狡黠的笑眼,竟也不生气,反而跟着笑起来。
……不好!
心里“咯噔”一声,苏蕴宜拔腿就想往下跑,奈何床榻宽阔,才爬没两步便被捉住脚踝拖了回去。裴玄镇压下她所有的挣扎与反抗,不容置疑地送上一吻。
好不容易等裴玄松开自己,苏蕴宜立
即趴在床沿上用力咳嗽起来。裴玄一边拍抚着她的背,一边笑问:“这回可尝出是什么味儿了吧?”又凑到她耳边说:“是自食恶果的味道。”
“……”暗暗咬了咬牙,苏蕴宜道:“行,只要陛下能消气,怎么着都成。”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说着,裴玄拉过苏蕴宜,覆身而上,与此同时扯下流水一般的帷幔,掩盖住这方寸天地间的满室旖旎。
……
“北羯六皇子石观棠,奉石敬山之命献上岁币、金银等物求和,并以私人封地城池两座,向陛下换取一人,均遭拒绝,陛下还亲手将北羯所献之物焚毁,言称和谈绝无可能……”
面对手下关于今夜宫宴的禀报,魏桓始终闭目噤声,只在他说到某一句话时幽幽睁眼,“石观棠用自己的封地向裴玄换一个人?”
“是。”
“裴玄还拒绝了?”
“是,陛下说所谓封地本就是汉家土地,不能用汉家的土地换汉家的人。”
“可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多一寸土地便多一寸资源,何必去管它是如何得来的?裴玄这只不过是故作姿态,沽名钓誉而已。”魏桓眯了眯眼睛,眸色幽微,若有所思地道:“只怕是石观棠想要的那个人,裴玄舍不得给。”
那手下一时犹疑,“可陛下仅有长公主一个妹妹,除公主以外,还有有谁能让陛下不舍呢?”
“怎么没有?那个人在他心中的分量如今只怕比昭华还要重得多。”手指轻敲桌面,魏桓忽然抬头,“派人递消息进宫,务必将此事打探个清楚。”
话音刚落,门外头便响起声音,“太傅,显阳殿传来急报。”
一份被折成指甲盖大小的纸条被摆上了魏桓的桌案,他迅速打开,旋即哈哈大笑着起身,将纸条放在烛火上,任由它化为灰烬。
手下忍不住问:“太傅何故发笑?”
“自是因为高兴。”魏桓扯了下嘴角,沉声道:“我所承受的痛苦,终于也能叫裴玄饱尝了。”
翌日,苏蕴宜半梦半醒之际,一只大手贴上她光裸的腰肢,力道适宜地帮忙捏了一阵,裴玄在她耳边低声说:“你接着睡一会儿,我去上朝了。今日我会命北羯使臣出城离境,若是那石观棠还来找你,你不许见他。”
虽未全然清醒,四肢百骸的酸痛已在此起彼伏地翻涌,苏蕴宜正烦着他,含糊了一声翻过了身。
于是那只手作出一副意欲下探的样子,总算把她给惊醒了,苏蕴宜一把按住他的手,慌忙道:“行行行,我不见他,可以了吧?”
裴玄这才满意,又俯下身去亲她的脸,被嫌弃地推开也不介意,一抖朝服,施施然往外走去。
在他走后,苏蕴宜又躺了许久,渐渐地也没了睡意,便招来宫婢为自己梳洗更衣。正盘着高髻,倚桐入内禀报:“娘娘,北羯那位六皇子请陈衡通传,说离别在即,想进宫与娘娘道个别。”
苏蕴宜有些怔然地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撇开过分鲜艳的嘴唇与脸颊不看,镜中人一身蜀锦华服,高髻繁复,已全然一副宫中贵人的模样。
身后侍奉簪发的莲华正挑出几支裴玄新送的金累丝镶宝石簪,供她挑选,“娘娘今日想簪哪一支?”
随手指了一支簪子,苏蕴宜回头道:“你同他说,昨夜话都已经说尽,今日就不必再见了,祝他此行顺利。”
倚桐应声离去。
陆石在听了陈衡的回话后,很久都没有动静。他默然而立,像被抽走了魂魄一般无力地萎靡下去。
陈衡笑道:“六殿下莫怪,昨儿个陛下因为娘娘私下见您的事儿,跟娘娘闹了好大的脾气,今儿娘娘怕陛下怪罪,不肯相见也是自然的。”
“他把她怎么样了?”陆石猛然抬头。
“这……”陈衡面露为难,“咱们这些做奴婢自然不晓得陛下和娘娘之间的事儿,只是昨夜娘娘似乎哭了很久,今日也一直在显阳殿中不肯露面。”
双拳捏得“咯咯”作响,陆石额前青筋绽起,“我就知道他就算得到了她,也不会好好待她!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六殿下,那可是咱们大锦的皇后,凭你们北羯使团这几个人就想把娘娘带走,怎么可能?”陈衡讪笑一声,若有所指地道:“便是纵观天下,除非陛下金口玉言亲自放人,也只有一人能够助六殿下得偿所愿。”
“那人是谁?”
“魏桓。”
并不起身,他悠然坐在庭中,向停步不前的陆石招了招手,“六殿下应当听说过我的名字。”
“你就是魏太傅?我父皇的眼中钉肉中刺?”陆石狐疑地睨着他,“你为何要见我?”
浅浅啜一口清茶,魏桓淡声道:“陈衡不是告诉过六殿下了么,我能够助殿下得偿所愿。”
“我不信你。”冷冷丢下一句,陆石转身就走,可就在他与魏桓交谈的片刻时间之内,方才来时的院门被从外封闭,他一时竟找不到出口。陆石怒而回首,“放我出去!”
魏桓并不动弹,反问:“六殿下可知道这里是哪里?”见陆石紧抿着嘴不愿出声,他自顾自地回答:“这里是驿馆,你们北羯使臣住了数日的地方。”
“怎么可能?驿馆哪里有这么个地方……”声音戛然而止,陆石怔怔回想起了方才的事——他被陈衡的话所引诱,顺着他的指引上了一辆马车,七拐八拐地来到此处。他中途也曾掀开车帘朝外看过几次,现在细细回想起来,竟然确实是驿馆的方向。
“你在建康城中引人注目,若是在其他地方与你会面,必会为人所疑,只有回到驿馆,才最合理。同时,也是向六殿下展示我的实力。”魏桓将茶盏轻轻搁在石桌上,朗声道:“旁人不知道的地方,我知道。旁人弄不到的人,我可以。”
“如此,六殿下可愿坐下与我一谈了?”
陆石拧着眉头看着他,神情复杂,半晌之后,他终于动身,在魏桓面前落座,“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六殿下爽快,那我便直说了。”魏桓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蓦然消失,他一字一顿地道:“我会助你得到你的那位故人,待你回到北羯,你要重燃战火,夺回那两座我此前收复的城池。”
第91章
“娘娘,陈衡传来消息,说北羯使臣已经离京。”
“知道了。”
“陛下还在外头呢,他说他饿了……”
不耐烦地将筷子拍在筷架上,苏蕴宜蹙眉道:“饿了就回式乾殿传膳,我又不是厨子!”眼见倚桐面露为难,她勉强缓了语气,“拿一碟琼酥蜜盏,就说给他垫垫肚子,我今儿个身子不适,就不请他入内了。”
听闻苏蕴宜身子不适,裴玄顾不得什么琼酥蜜盏,当即就要往显阳殿硬闯,“她哪里不适?腹部么?可是旧伤复发了?”
倚桐硬着头皮将人拦下,“不是……不是旧伤……是……”她尚未经人事,憋得面红耳赤,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还是莲华直接了当地说:“陛下,恕奴婢不敬,皇后身子不适,还得怪您昨夜太放纵了,娘娘躺到日上三竿才勉强起身,奴婢给她擦了大半罐药膏,她才能行走。今儿个娘娘一整日都没出显阳殿,也没去见北羯使臣,您大可放心。”
听出了莲华话中的埋怨,裴玄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他昨夜撞见苏蕴宜和陆石私下见面,虽然明知他们并没有出阁之举,但还是难消
心中妒火,又仗着苏蕴宜愧疚忍让,得了一回舒坦还尤不知足,硬是按着人再三胡闹,又是抱到铜镜面前逼她亲眼看着,又是打开窗户让她趴在窗沿上,直弄得苏蕴宜的哭声断断续续地在显阳殿里响彻了大半夜才算作罢。
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裴玄问:“皇后现在如何了?”
“抹了药膏,又休息了一日,娘娘眼下已缓过来了,只是痕迹太多,怕是要几天才能消,娘娘说这几日就不侍奉陛下了。”
“朕只是想见见她而已。”裴玄试图继续往里闯,奈何倚桐和莲华二人将去路挡得死死的,只好作罢,“那……告诉皇后,朕明日再来看她。”
“奴婢恭送陛下。”
迫不及待地把人送走,莲华回来向苏蕴宜请功,“我们已将陛下请回去了。”
“他没再说什么?”
“陛下说他明日再来。”倚桐迟疑着问:“娘娘明日还是不见吗?陛下昨夜确实放浪了,却也是事出有因。”
“……”苏蕴宜叹了声,“不全是因昨夜之事。”
倚桐若有所思地道:“陛下明日一定会再来,近来天气寒凉,娘娘若是叫他一直在外头等着,只怕陛下的身子也吃不消。”
怔了怔,苏蕴宜有些懊恼地道:“算了,他明日若再来,你们就让他进来吧。”
“娘娘想见陛下便见,只是还需注意切莫过分亲昵,您的身子还没好全呢。”莲华好意提醒,却挨了苏蕴宜一记眼刀,她红着脸说:“好啦,我知道的。”
转眼到了翌日,苏蕴宜惦记着昨夜裴玄没能在自己这里用晚膳的事,专门叫小厨房做了几道他爱吃的菜,只等着他过来。谁知菜冷了又热,热了又冷,直等到巳时,也不见他的人影。
倚桐轻轻给趴在桌上快睡着了的苏蕴宜盖上件斗篷,“娘娘,不如您自己先用膳吧,奴婢看太极殿那头灯火通明着,说不准是今日政务繁忙,陛下不便过来。”
“往日再忙他都会过来的……”苏蕴宜说着,轻咬了下嘴唇,暗想莫不是晾了他一天,那厮跟自己闹起小性来?
可分明是他先犯浑,还不信任自己的!
苏蕴宜气鼓鼓地抓起筷子,“算了不等了!我以后都不想见他了!”
谁知话音刚落,陈衡便入内通禀,“娘娘,陛下那头有请。”
苏蕴宜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可愣了愣,她又沉下了脸,闷闷不乐地道:“他不是忙着么?来找我作什么?”
陈衡附在苏蕴宜耳边叽里咕噜低声说了一会儿,眼见着苏蕴宜的脸色迅速转晴,抿了抿嘴,压下面上浮起的笑意,“你说的可当真?”
陈衡笑道:“娘娘一会儿可千万别说是奴婢告诉您的。”
“好吧,那我就去看看他搞出了些什么花样来。”
苏蕴宜站起身,对倚桐和莲华道:“我出去一趟,你们不必跟随。”
猜到许是陛下相邀,倚桐和莲华并未多言,只是将那件斗篷重新披上苏蕴宜的肩头系好,“外头冷,娘娘小心着凉。”
苏蕴宜摆了摆手,旋即跟着陈衡出了显阳殿。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一开始还不时遇到路过的宫人上前行礼,全都被陈衡挥退了,渐渐地,人烟逐渐稀疏,走到后头除了陈衡之外,苏蕴宜竟再看不见第二个人,四周灯火也暗淡,犹如置身荒郊野岭。
“这里还是建康宫吗?”苏蕴宜心头狐疑渐起,停下了脚步看着陈衡,“陛下说给我布置了惊喜,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