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烬却仍不信。
辛禾那样胆小,怎么可能会真的对他动手。
“禾娘……”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骤觉脖子一疼。
这匕首很锋利,而辛禾太过紧张,手一抖,匕首便在魏明烬的脖颈上划了一道血痕。
“放我走!不然我真的杀了你!”辛禾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刻,魏明烬终于确定,辛禾不是在同他开玩笑,她真的说到做到。
但魏明烬非但没有服软,反倒抬手握住辛禾的手,眼神执拗而疯狂:“禾娘,若你想走,那你得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言下之意,他死也不会放手。
先前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了。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放手。
辛禾没料到魏明烬竟然这般执拗。但她已经受够了被关在深深宅院里,每日只能看见头顶四角天空的日子。若是往后余生都得过这样的日子,那她宁可现在就死。
既然魏明烬不在乎他自己的性命,那她就用自己的性命做威胁。
辛禾反手便将那把匕首往自己的脖颈上架去。
她本意是想用自己的性命威胁魏明烬。却没想到,在她将匕首架到脖颈上的前一瞬,魏明烬却眼疾手快,先一步握住了刀刃。
下一瞬,温热的血吧嗒吧嗒的落在辛禾的脖颈上。
但此时的辛禾已没有理智可言了。
她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要再像雀儿一样被关起来了。她要自由!她要飞出这牢笼!若是不能解脱,她宁可死!
而魏明烬见辛禾萌生了死志,瞳孔猛地一缩,一时也顾不上手上的伤,当即便去夺辛禾手上的匕首。
辛禾如何肯让他如愿。
两人争抢间,一道利刃刺穿皮肉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
原本已近失志的辛禾身子一僵。她愣愣垂眸,就见自己手中的匕首正捅在魏明烬腰腹上。
大团大团的血渍顿时在魏明烬的锦袍上晕开,而她的一双手上全是血。
很快,一群人便冲了过来。
“公子!您怎么了!公子!来人,快请大夫!快!!!”
一时所有的人全都涌到了魏明烬身边。
而魏明烬一手摁着伤口,一手却仍紧紧攥着辛禾的手腕。
“禾娘,你休想再离开我。”即便此刻魏明烬已疼的冷汗淋漓,但他仍疯狂而执拗的望着辛禾。
奉墨和池砚顿时头大如斗,他们正要劝时,魏明烬突然晕了过去。
“公子!!!”一时屋内惊叫连连。
奉墨和池砚将魏明烬抬到床上时,发现魏明烬即便已经晕过去了,但他的手却仍牢牢的握着辛禾的手腕。
而此刻辛禾仿若已经灵魂出窍了一般,整个人呆呆的跌坐在床畔,怔怔的看着自己布满鲜血的手掌。
这是她第二次杀人了。
很快,大夫就被请来了。
大夫见魏明烬身上全是血,忙让徒弟拿了一把止血散来,悉数全倒在了魏明烬的伤口处。
待血逐渐止住后,那大夫又拿剪刀小心翼翼将魏明烬的衣袍剪开,开始为他处理伤口。
奉墨和池砚皆在一旁屏息以待,而辛禾则双目无神的看着。
处理伤口是细致活儿,那大夫忙活了约莫两刻钟左右,才将魏明烬的伤口包扎后。
奉墨和池砚甫一见那大夫转身,便立刻异口同声问:“大夫,我家公子如何?”
“公子福泽深厚,并未伤及脏器。若再刺偏一指,只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济于事了。”那大夫说完后,便转身去开药方了。
他行医多年,自是知道要想活的久,就多说少问以免惹祸上身。
将药方开好后,那大夫递给奉墨:“按照这副方子抓药,煎药的法子老朽也写在上面,每日三次。三日后,老朽再登门。另外,今夜到明日病人有可能会发热。让人先用湿帕子敷,若仍不退热,便按照老夫开的退热方子煎一剂退热的药服下。若还不退热,就派人来请老朽,亦或者是去请其他大夫来。”
说完之后,那大夫便欲带着药童走人,却被奉墨叫住。
奉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辛苦大夫了,劳烦大夫再帮我们姨娘瞧瞧。”
即便辛禾刚捅了魏明烬一刀,但从魏明烬即便晕过去了,也仍不肯松开辛禾上来看,奉墨和池砚也不敢轻慢辛禾分毫。
“敢问姨娘伤在何处?”那大夫询问。
辛禾目光呆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沙哑道:“我没有受伤。”
“可是姨娘,您的手上和脖子上都是血。”明夏小声提醒。
“这都是魏明烬的血。”
他们二人争夺匕首时,魏明烬的手掌一直握着刀刃。
她身上的血,是刀刃割破魏明烬掌心落在她身上的。而她手上的血,则是她失手将匕首捅进魏明烬腰腹中时染上的。
明夏见辛禾神色恍惚,生怕有遗漏,她小心翼翼带着两个侍女替辛禾将脖颈和手上的血擦拭干净后,才发现果真如辛禾所言,她没受一点伤。
老大夫这才被送出去。
辛禾的手腕被魏明烬紧紧攥在掌心里,所以她只能待在魏明烬身边,哪里都去了。
池砚和奉墨等人生怕辛禾趁此机会,再给魏明烬添一刀,直接送魏明烬去见阎王爷。所以他们便轮流带人在旁值守,随时提防着辛禾再出手。
而辛禾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觉得有他们在,她无法再得手。之后她整个人突然就沉寂了下来,不是望着魏明烬毫无血色的脸出神,就是扭头去看窗外黑沉沉的夜。
奉墨和池砚带着人不错眼的在旁轮流守着。
果然如那大夫所说,当天夜里子时刚过,魏明烬突然就发起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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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墨等人先是以湿帕敷之,见毫无用处后,又煎了退热的汤药来。
汤药服下两刻钟后,魏明烬的额头便慢慢不再烫了,众人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魏明烬一直昏睡到第二日午后才醒来。
他睁开眼时,外面正霞光满天。金灿灿的光晕穿过纱窗,落在屋中的桌椅上,给各处都披上了一层浅淡的轻纱。
魏明烬的目光却落在倚在床畔睡着了的人身上。
在昏睡期间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又逃走了。而这一次,他拼尽全力都没找到她,然后他就被急醒了。
幸好,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正浅眠的辛禾隐隐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睁开眼睛,就对上了魏明烬满足的目光。
辛禾:“……”
“禾娘,真好,你还在。”魏明烬脸色苍白如新雪,但他看向她的目光里,却皆是缱绻柔和。
就好像昨日,她不曾捅过他一刀似的。
辛禾避开魏明烬的目光,声色嘶哑道:“你既醒了,我喊人来服侍你。”
“好。”魏明烬嘴上应着,但却并未松开辛禾的手腕。
很快,奉墨等人便进来了。见魏明烬醒了,所有人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
虽然大夫说,魏明烬没有性命之忧。但魏明烬一日不醒,他们一日就担惊受怕。如今魏明烬醒了,他们只需听他吩咐行事后就轻松多了。
“公子,药和饭都备好了。不若婢子先命人摆饭,待您和姨娘用过饭后再喝药?”明夏向魏明烬拿主意。
魏明烬向来喜净,他道:“我要先沐浴。”
“可是大夫吩咐过,最近这段时间,您的伤口也不能沾水……”
明夏话还没说完,已被魏明烬打断:“叫池砚进来替我擦洗。”
明夏正要应声而去,又听魏明烬同辛禾道:“禾娘这两日照顾我也辛苦了,你也去沐浴洗洗疲惫,然后我们再一同用饭。”
“嗯。”辛禾应了声,抽出手后转身离开。
他们两人各自沐浴擦洗过后,外面天已经黑了。因魏明烬不能下床,底下人便将饭菜摆到了卧房。
魏明烬在吃食上向来以清淡为主,而辛禾则更偏爱辛辣,是以每日他们二人一同用饭时,桌上的饭菜会兼顾他们两人的口味,今夜也不例外。
平素胃口极好的辛禾今夜只用了半碗饭,就将筷子搁下了。
魏明烬立刻看过来:“可是饭菜不合胃口?我让他们重做?”
“不是,是我没胃口。”辛禾垂下眼睫,眉眼里有浓浓的疲倦。
明夏忙接话:“公子您昏睡期间,一直是姨娘衣不解带的在照顾您。”
辛禾:“……”
她倒是想走,但魏明烬紧紧握着她的手,她如何能走得了?但现在她身心俱疲,已经懒得解释这些了。
魏明烬却顺着明夏的话,道:“辛苦禾娘了。”
辛禾不可置否,只道:“我困了,想先回去睡觉了。你有伤在身,我去睡东厢房。”
魏明烬十分想留下辛禾,但看见辛禾脸上的疲倦后,最终只得点头。
待辛禾离开后,魏明烬偏头吩咐:“让霜月今夜为她守夜。”
霜月是魏明烬替辛禾找来的武婢之一。自从辛禾被带回京城后,但凡魏明烬不在她身边时,武婢都会寸步不离跟着辛禾。
今夜自然也不例外。
在辛禾回到东厢房之前,东厢房里里外外早已被人挨个儿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尖锐之物后,仆妇们才退下。
辛禾先前已经沐浴过了,如今因用了夕食,所以回去漱过口净手后,便直接上床躺下了。
霜月则睡在外间的榻上,夜里时刻听着里间的动静。
但却一夜无事。
魏明烬递了告病的帖子,如今每日都待在府里养病。
自能下床后,辛禾在哪里他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