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坐一站,互不相让。
其他在旁侍奉的宫人有心想劝,但见两人皆面色不善,又怕说错话反倒火烧浇油,是以皆噤若寒蝉。
而辛禾则忐忑不安的站在嘉和公主身侧,她将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嘉和公主身上。
她想着,魏明烬是臣,而嘉和公主是天家公主,嘉和公主若执意要她,魏明烬应该无法反驳吧。
但显然,她低估了魏明烬的无耻程度。
两人僵持片刻后,魏明烬忽然挑唇笑开:“公主心地善良,想助人为乐本无错。但臣劝公主一句,公主在替人出头前最好先查清楚对方的身份,否则一个不小心,公主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辛禾听到这话时,眼皮骤然一跳。
嘉和公主也蹙眉:“你什么意思?”
“她并非是臣府上的侍女,而是臣的爱妾,而且还是正经过了纳妾文书的。”魏明烬直接将辛禾的身份挑明。
嘉和公主猛地扭头,看向躲在她身侧的辛禾,面上皆是震惊和怒意。
她好心帮她,她竟然骗她!
“民女并无欺瞒公主之意,那纳妾文书是他诓骗我签下的。”辛禾将嘉和公主视作最后的救命稻草,泪流满面哀求,“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给他做妾。公主,我有心仪之人的,求公主救我。”
嘉和公主原本很生气,可见辛禾这般花容月貌的美人哭的梨花带雨,她有些于心不忍。
而且嘉和公主没忘,先前辛禾是以簪子抵着脖颈出现在她面前。
嘉和公主将自己的帕子递给辛禾,又回头同魏明烬道:“魏修攥,她既不愿做你的妾室,且有心仪之人,你何不大度一回成全她呢!”
辛禾听到这话,心中感动的一塌糊涂,当即便想给嘉和公主跪下。
但她膝盖刚弯,人还尚未跪下,手腕就蓦的一紧。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人已被拽进了魏明烬怀中。
“公主有所不知,臣这爱妾从前与臣如胶似漆感情甚笃。只因前段时间她与臣回乡祭祖时,受人蛊惑这才会这般。臣相信,假以时日,她定然会迷途知返的。”
“可……”嘉和公主还欲再说,她身后的女官已先一步开口了。
“公主,她既是魏修攥的妾室,那便是魏修攥内宅的事,还是由魏修攥自个儿解决的好。”女官提醒道。
嘉和公主虽心有不忍,但却无能为力。
若辛禾是个普通侍女,她还能仗势压人将她要过来。可偏偏她是魏明烬过了纳妾文书的妾室,而她一个未出降的公主,手再长也伸不到臣子的内宅里去。
可看着辛禾哀求的双眸,嘉和公主终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原本已行至门口的嘉和公主又折返回去,同魏明烬一扬下巴:“我想单独同她说几句话,这总可以吧?”
嘉和公主这个理由并不算过门,魏明烬也无法拒绝,他只得松开辛禾退了出去。
“公主救我。”辛禾膝盖一弯,又给嘉和公主跪下了。
她在京城举目无亲,除了眼前这个心地善良,初次见面就肯为她说话的公主之外,她无人可求了。
“哎哎哎,你别跪,也别哭呀。”嘉和公主最见不得美人落泪了,她拿着帕子手忙脚乱替辛禾拭泪的同时,又安慰她,“我今日是不能带你走了,但你放心,我既答应了放你离开,我定然会说话算话的。我回去再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救你出去。”
辛禾原本已心如死灰了,但听到嘉和公主这话后,她心里顿时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紧紧攥住嘉和公主的袖子,神色急切道:“公主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本公主向来一言九鼎的。”
嘉和公主的身份摆在这里,她若当真不肯对她施以援手,此刻也没必要骗她。
“若公主能将民女救出火海,往后余生,民女愿做牛做马报答公主。”说完,辛禾又重重给嘉和公主磕了个头。
嘉和公主忙将她扶起来,又细细安抚了辛禾好一会儿,这才带着人离开。
嘉和公主甫一离开,魏明烬便进来了。
看见辛禾坐在圈椅上垂首拭泪时,魏明烬额角的青筋迸了迸,最终还是将火气忍下了,只转头吩咐:“来人,送她回去。”
很快,明夏就从外面进来了。
眼下嘉和公主已经离开了,辛禾也不想再待在这里,便与明夏一道走了。
辛禾前脚离开,外出办差的池砚也回来了。
魏明烬直接吩咐:“你将手中的差事交给无影去办。从今以后,你和奉墨轮流守好主院。”
池砚当即应是。
此刻不过巳时末,正是当值的时辰。魏明烬也不能在府上久留。吩咐过后,魏明烬又马不停蹄赶回了翰林院。
大夏天的,一来一回奔波这一趟,待魏明烬回到翰林院时,身上的官袍已经被汗打湿了。
有同僚见状,便将自己的折扇递过来:“来,魏修攥,快扇一扇。”
“多谢。”魏明烬客气接过。
魏明烬虽文采斐然,但却并未恃才傲物,平日在同僚面前一直都是以后辈自居。再加上他这人很会为人,是以他虽刚进翰林院不久,但却与翰林院诸人相处的极好。
今日魏家仆从前来寻魏明烬,说嘉和公主去了魏明烬府上一事,与魏明烬同在一处办公的几位同僚都听见了。
此番见一向温雅清爽的魏明烬这般狼狈,众位同僚不禁对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嘉和公主虽说颇得圣上宠爱,但若尚公主便意味着,往后余生只能待在公主府的后宅里,靠看公主脸色度日。
若此人无甚才学也就罢了。最起码若尚公主之后,他也算是皇亲国戚,余生无忧了。
可对像魏明烬这样得陛下钦点的状元郎才说,让他尚公主放弃仕途,与将他的羽翼折断有何区别。
魏明烬自然察觉到了同僚们的目光,但他却只坐在桌案后,一脸疲惫无奈的模样。
有同僚正欲安慰魏明烬几句时,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很快,一个小内侍进来道:“陛下传召魏修攥,魏修攥快同奴才走吧。”
“是。”魏明烬应了声,捞起官帽戴上,与那内侍一道去觐见陛下了。
而就在魏明烬面圣时,一个褐衣男子风尘仆仆站在城门口,他仰头望着城墙上京城两个大字时,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先前魏明烬想杀,但却发现已逃走的白旭。
第62章 挟持
那晚白旭抱着一匣子银锭跌跌撞撞出门,想去寻魏明烬,用这匣银锭换回辛禾。
可夜里山路难行,他走到半道上时,失足踩空跌下了陡坡。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了。
白旭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身上虽然有多处擦伤,但并没有伤到筋骨。
他心里记挂着辛禾,生怕再耽搁下去,魏明烬已带着辛禾离开了。便不顾满身的伤痛,从陡坡下爬了上去,着急忙慌的赶去镇上。
但他还是迟了一步。
他挨家客栈打听过去时,却得知魏明烬他们一行人已经离开了。
白旭抱着一匣银锭,在那家客栈门前站了好一会儿,才满脸失落的离开。
他原本想先折返回村里的,但刚走到村口,却遇见了隔壁村一个男子。
那男子是来请白旭去他们村里为他母亲瞧病的。白旭听他说的紧急,回家背了药箱就与那人一道去了。
那老妪的病情十分险要,白旭在那家待了整整三日。
而白旭不知道的是,他去邻村治病救人那天夜里,奉墨带人来了他家。
奉墨奉魏明烬之命来取白旭性命,但他在白旭家等了两日,仍没见白旭归家,便以为白旭逃走了,遂回去向魏明烬复命了。
而奉墨前脚离开,后脚白旭就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了。
到家后的白旭直接栽到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之后,白旭的日子仍一如从前。他每日不是上山采药,就是为左邻右舍看诊。
村里人绝口不提他差点被骗婚一事,他自己也不提。
但白日白旭尚且还能装成与从前无异,可一到夜里,他的情绪便抑制不住了。
家中所有喜庆的布置早已被撤下了,一切又都恢复成了原样。但白旭却仍如游魂野鬼一样,夜里擎着油灯,在家中四处游走。
辛禾只在这里待了月余,但一到夜里,白旭却觉得,家中到处都有辛禾的影子。
慢慢的,村里人也察觉到了白旭的不对劲儿。
有那等热心肠的婶子便再次登门为白旭做媒。他们想着,白旭如今神情恍惚,是因先前差点被骗婚一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如今他们替他找个能正经过日子的媳妇儿,待成了亲之后,白旭自然也就将辛禾撂开了。
但白旭却一概都推拒了。
用的理由还是从前那个:他暂无成婚的打算。
村里人听到这话,便知白旭还没放下辛禾。一时既有人赞白旭痴情的,也有人骂白旭傻的。
他再对那辛禾念念不忘,那辛禾也是人家的妾室。
且那男子生的温文尔雅,身边又仆从环绕,显然非富即贵。他既千里迢迢从京城寻到这里来,定然是十分重视辛禾的。白旭何必犯傻呢!
这些话,左邻右舍没当着白旭的面说,但白旭也略有耳闻。
白旭苦笑连连。他也想放下,但是他放不下。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有天夜里白旭突然梦见辛禾在哭着向他求救。
白旭被惊醒坐了一刻钟后,当即便开始收拾行囊。
不行!他要去趟京城。
就算不能将辛禾带回来,他也要去看看辛禾过得好不好。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白旭同邻居说了一声,便背着包袱出发了、
白旭听他父亲说,他们祖上也曾在京城的太医院任职过。只因犯了事被逐出太医院,之后才重新回了祖籍。
是以白旭虽然此番是第一次到千里之外的京城,但他心中却对京城充满了向往。
他想看看他祖上曾生活的地方,也想再看看辛禾。若是魏公子愿意放辛禾离开就更好了。
可到京城之后,白旭才意识到,自己先前想的太简单了。
他只知道带走辛禾的人姓魏,是个年轻的郎君,且他是从京城而来。
可到了京城之后,白旭才发现,京城姓魏的人多如牛毛。仅靠他知道的讯息找人,与大海捞针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