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墨点头。
魏明烬那人喜怒无常,每次在他面前,辛禾都得小心翼翼应对,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他,自己就小命不保了。
如今他布置课业让她在自己院子里读书识字,对辛禾来说简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但辛禾没高兴两天,就开始觉得不对劲儿起来。
虽然魏明烬仍旧每日给她布置课业,且让奉墨监督她完成,但魏明烬自己却从未露面。
而且他每日课业布置的很多,辛禾每日除了用饭睡觉之外,其他时间都用在读书识字上。辛禾甚至觉得,应考的举子恐怕都没她这么用功,以至于她夜里有时做梦都在背书。
这日,辛禾写完一篇大字暂歇时,她没忍住问:“奉墨小哥,公子是打算让我考状元吗?”
“姨娘想多了,有我们公子在,状元不可能是别人的。”
辛禾:“……”
既然魏明烬不打算让她考状元,为什么成日要逼着她读书识字呢!他能过目不忘,但她不行啊!
辛禾趴在书桌上,看着面前的一摞书籍,又转头,神色幽怨问:“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惹公子生气了?”
不然她怎么觉得,魏明烬好像是在故意报复她一样。
奉墨抬手摸了摸鼻尖:“小人不知。”
辛禾还要再说话时,有侍女在门外禀:“姨娘,二少爷身边的小厮来了。”
魏明绚的小厮来做什么?!
辛禾一头雾水,但还是让人进来了。
魏明绚的小厮是抱着一个匣子进来的。
他行过礼后,才说明来意:“这是我家少爷让小人给姨娘送来的,说是给姨娘闲暇时解闷,让姨娘莫要嫌弃。”
琼华接过匣子,在辛禾面前打开。
匣子里面装的都是些小玩意儿,有皮影,有九连环,还有鲁班锁,种类琳琅满目无一相同。
辛禾一愣,旋即就想起,那日自己曾随口同魏明绚说,成日闷在府里,觉得无趣极了。
没想到魏明绚竟然将这话记在了心里,并且还搜罗了这么多小玩意儿让人给她送来。
辛禾心下不由涌起一抹感动:“你家少爷有心了。这几日怎么不见他过来了?”
“少爷被老爷拘在府里读书。”
辛禾想起了此事,便道:“既然如此,那你回去替我多谢你家少爷,就说他送的这些我很喜欢,谢他费心了。”
说完,辛禾又让琼华给了那小厮一吊钱。
那小厮千恩万谢后离开了。
而奉墨见辛禾还沉浸在魏明绚送来的那些小玩意儿中,眼皮不禁跳了跳,出声提醒:“姨娘,您现在要忙于读书识字,应该没空玩这些小玩意儿了吧?”
“没事,我抽空玩便是。”辛禾垂眸,对匣子里的小玩意儿爱不释手。
奉墨:“……”
很快,此事就传到了魏明烬耳中。
除此之外,魏明烬还得知,魏明绚是被魏敬尧拘在府里读书不假,但昨日魏敬尧突然大怒,直接将魏明绚的门窗都锁上了。
魏明烬派去打听的人回来说,是魏明绚偷溜出去,被魏敬尧抓了个正着,魏敬尧一怒之下才会如此。
魏明烬沉默须臾,突然问:“明绚出去做了什么?”
回禀的池砚一顿,旋即才吞吞吐吐道:“二少爷去买了很多小玩意儿。”
这话一出,魏明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到了第二日,辛禾展开魏明烬为她布置的课业。
看第一遍,辛禾觉得自己看错了。
她揉了揉眼睛,不死心的再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看错时,辛禾只觉眼前一黑。
今日的课业怎么比昨日还翻了一番啊。
她这一整日,需要除了用饭之外,其他时间都扑在这上面才能完成。
奉墨眼观鼻鼻观心在一旁不发一言。
昨日他已经隐晦的提醒过辛禾了,但辛禾没听,他也无能为力了。
而辛禾在短暂的惊愕过后,现在终于确定,魏明烬这是故意的了。
“奉墨小哥,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公子了?”辛禾再度向奉墨求救。
奉墨摇摇头,他不能多嘴:“姨娘您自己想。”
那意思是,她真的得罪魏明烬了?
辛禾冥思苦想过后,顿时想到了那晚在书房,自己不小心扑倒了魏明烬那事。
但那晚她离开时,魏明烬明明已经不生气了。怎么睡一觉起来之后,他突然又变脸开始秋后算账了呢!
而且那晚她也不是故意的,他这人怎么这么小气。
辛禾虽然震惊魏明烬的小气,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得憋屈的主动去找魏明烬服软了。
奉墨见状,以为自己每日去监督辛禾的这个苦差终于要结束了。结果他将辛禾送进书房,正欲退下时,就听见辛禾软声央求:“那晚我不是故意的,公子你不要我的气了。”
奉墨左脚绊到右脚上,差点来了个平地摔。
辛禾听到动静悄悄扭头,看见奉墨惊愕看着她时,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关于魏明烬生气的缘由,自己好像想岔了。
而下一刻,魏明烬凉凉的声音传来:“原来在禾娘的心里,我竟然这般小气。”
辛禾:“……”
要命。
奉墨见状,当即溜了。
“怎么会呢!”辛禾立刻回头,满脸堆笑看向魏明烬,言辞上对他极尽赞美。末了,才道,“那晚回去之后,我心下一直为冒犯了公子,但却忘了向公子道歉而十分不安。所以今日甫一见到公子,便急忙向公子道歉,还望公子原谅我那日的莽撞。”
辛禾乌眸湛湛,此刻她望着魏明烬时,里面更皆是浓浓的歉意。
但魏明烬却清楚的知道,这些都是假象,都是辛禾刻意装出来的,想要博得他心软的。
魏明烬漫不经心丢下两个字:“好说。”
辛禾:“……”
书房的窗牖开着,有寒风吹进来,吹的桌案上的书页哗啦作响。
辛禾上前将窗掩上,然后走到魏明烬身侧,跪坐在他身侧的软垫上,慢慢依偎过去将脸贴在魏明烬的衣袖上,宛若一只被主人抛弃的狸奴,声色不安道:“公子可是嫌妾愚笨,所以不肯亲自再教妾了?”
“不是你想另择新主么?”魏明烬垂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目光在她纤细柔弱的脖颈上徘徊。
辛禾一怔,旋即就明白问题的所在了。
“公子说的可是二少爷?妾自进府后,与二少爷曾有过数面之缘。那日妾在逛园子时,偶遇二少爷过来找公子。那时恰好妾烹的茶好了,便客气的询问二少爷可要用盏茶,如此而已。公子若因此而疑心妾,那妾可真真是冤死了。”
说到最后,辛禾已是话染哭腔,泪珠儿断线似的落了下来,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魏明烬却不为所动,他淡笑:“只有数面之缘,我那二弟便能将他心爱的匕首赠予你不说,还宁可被他父亲责罚,也要冒险偷溜出府,替你搜罗解闷的小玩意儿?”
辛禾顿时愣在原地。
之前魏明绚送她的那把压惊的匕首,竟然是他的心爱之物?
而且因为自己随口说成日闷在府里无趣,他明知溜出府会受罚,但还是亲自出去为她搜罗解闷的小玩意儿?
“是不是很感动?”魏明烬的声音,近似蛊惑的响起。
辛禾点头,旋即抬首,不躲不避看着魏明烬:“公子知道,妾从前过的很不好。二少爷是第一个用心送妾东西的人,妾很感动。”
“你既感动,那说明二弟这趟罚也不算白挨。”说话间,魏明烬抬手,冷白的指尖抚上辛禾乌浓的鬓角,宛若一只蓄势待发的小蛇,又冷又痒的在她鬓角游走。
辛禾竭力忽略那抹不适,继续道:“但妾也没忘记,妾如今的身份。”
“哦,你如今是什么身份?”魏明烬的的指尖顺着辛禾的鬓角滑过,然后一点一点往下。
“我是老爷名义上的姨娘,也是立誓永不背弃永不欺瞒公子的人。至于我的身份是什么,全凭公子一句话。”
辛禾说到这里时,魏明烬的手已游走至她的脖颈上了。魏明烬垂眸看着她:“禾娘,你知道的,我这人向来喜洁,连杯盏碗碟都不曾与人共用过。”
“妾明白,妾现在不会背弃公子,日后更不会背弃公子。”说到这里时,辛禾主动将自己纤弱的脖颈往魏明烬掌心送了送,然后闭眸,”公子若不信,妾愿以死自证。”
魏明烬的目光定在辛禾脸上。
她仰起纤弱的脖颈,眉眼决绝,一脸视死如归。
魏明烬看了她半响,心里的那股浊气终于散了。他轻笑一声,松开辛禾的脖颈,继而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发顶,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狸奴:“我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罢了,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但凡公子说的话,哪怕是玩笑,妾也会当真的。”话落,辛禾乖顺靠过去,在魏明烬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松了一口气。
当天再回到翠微院,辛禾抱着魏明绚送来的匣子静坐片刻后,就将魏明绚送来的匣子交给琼华:“收起来吧。”
“姨娘,您明明很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的,怎么突然又让收起来呢?”琼华小声问。
辛禾没答,只重复道:“收起来吧。”
她喜欢它们不假,但她更在乎自己的性命。
不过经此一事,她似乎明白,日后自己在魏明烬面前苟活时用哪招最灵了。
自这之后,辛禾又开始每日去魏明烬院中点卯了。
但没两日,奉墨又过来说:“公子今日要出门访客,特让小人来告诉姨娘一声,姨娘今天可歇息一日。”
因着上次一事,这次歇息辛禾就窝在翠微院里,和琼华她们几个小丫头说说笑笑打发时间。
午后听说魏明烬回来,辛禾便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魏明烬心血来潮,又叫自己过去读书识字。
好在并没有。
用过夕食后,辛禾由琼华陪着在院中走了一会儿消消食后,便早早的歇息了。
可谁曾想,睡到半夜时,突然又被人摇醒了。
琼华站在床畔,一脸焦急:“姨娘,奉墨来了,说是公子请您过去一趟。”
“什么时辰了?”辛禾迷迷瞪瞪坐起来,随口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