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絮蓦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眼底滑过一抹愤恨。
这一切都是辛禾靠颠倒黑白鱼目混珠得来的。
先前她被困在清梧院中受制于人,待她离了这禁锢,她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辛禾怀的是野种的。
届时她要亲眼看着辛禾自食其果。
芳絮离开了,但辛禾却没忘记,她离开前看过来的那一眼。
那是个怨憎而又不甘的眼神。
辛禾心中十分不解。先前魏大老爷在世时,芳絮也与她不对付。
不过那时的芳絮性子傲气,她不喜欢她顶多是嘴上排挤几句而已,私下从未再有其他动作。
怎么魏大老爷一死,芳絮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副非要置她于死地的架势。
她们之间除了魏大老爷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深仇大恨。可如今魏大老爷已过世,芳絮为什么非要执着置她于死地呢?
辛禾想不明白。
“愣着做什么?还不进来。”
魏明烬的声音唤回了辛禾的思绪。辛禾回过神来,与魏明烬一道重新折回书房。
魏明烬在桌案后坐下,朝她伸手:“昨日我布置的那篇字呢!”
辛禾忙将昨日回去写的字拿给魏明烬看。
魏明烬接过,只看了一眼,顿时便皱眉:这写的都是些什么!
字讲究形相和骨相。
而辛禾写出来的字无一例外都勉强只有形似,而毫无骨相。细看之下还能发现,她写的字毫无笔画顺序,似乎全是拼凑起来的。
魏明烬将笔递给辛禾:“你重新将这字给我写一遍。”
辛禾接过笔,当着魏明烬的面又重新将字写了一遍。
魏明烬顿时被气笑了。
辛禾从善如流道歉:“我写的不好,我回去定然勤加练习。”
说完,辛禾就想走。魏明烬的声音从身后追过来,凉凉的有些渗人:“我让你走了吗?”
辛禾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笑脸相迎:“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就算你回去再练上个一天一夜,你写出来的字还是像现在一样上不了台面。”魏明烬毫不留情嘲讽。
“公子说的是,是妾笨拙。”
辛禾以为她做低伏小,魏明烬就能放过她了,但魏明烬却偏不如她所愿。
“过来。”
辛禾乖乖过去。魏明烬起身,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探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辛禾身子僵成一团。
正在调整她握笔姿势的魏明烬当即在她手背上拍了一把,不悦道:“放松,凝神。”
辛禾竭力放松自己的身体。
但当魏明烬的大掌覆在她手背上时,辛禾握笔的掌心还是瞬间浸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从前她为了嫁的一个好夫婿,确实曾周旋游走在许多男人之间。
但那时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打探他们的家世以及她是否能拿捏得住,她将分寸把握的很好,既能钓着他们,也不会让自己吃亏。没找到她满意的夫婿之前,她从没让任何人一个男人近过她的身。
唯一与她亲近的只有魏明烬。
如今魏明烬自她身后贴过来时,辛禾虽然心中不住告诫自己要放松,但她身体却做不到。
她克制不住紧张的同时,身体也骤然绷成了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魏明烬的注意力原本放在辛禾的笔端上,但此刻他们挨的极近,辛禾的战栗紧张他自然也很快就察觉到了。
魏明烬眉眼顿时不悦起来。
不过是教她持笔练字而已,她这么紧张做什么?
魏明烬皱眉正欲偏头斥责时,却蓦的嗅到了一丝浅淡的香气。
魏明烬握住辛禾的手倏的一顿。
这抹浅淡的香气仿若是一道细小的钩子。
在魏明烬嗅到它的那一瞬,那晚醉月楼中某些凌乱的场景,一瞬就被钩了出来,排山倒海般在魏明烬的脑海中炸开。
魏明烬眸色顿时变得晦暗不明。
他垂眸间,看见了辛禾粉颈垂胭,逶迤进层层叠叠的锦衣里。
魏明烬盯着那里,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第27章 压制
书房内静谧无声,只有乳白色的熏香在袅袅流淌。
辛禾即便没回头,也能察觉到,魏明烬的目光此刻正落在她的脖颈上。
那目光炙热而深沉,辛禾那块薄薄的皮肤被他盯得有些发烫。
但此刻魏明烬就站在她身后,两人又贴的极近,辛禾不敢轻举妄动,只绷着身子垂首细若蚊蝇问:“公子,这字应该怎么写?”
魏明烬回过神来,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纸上。
他握住辛禾的手,带着她一笔一划的写:“写字讲究顺序和骨相,而非拼凑而成……”
辛禾强迫自己忽略掉贴在自己身后的热意,竭力将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眼前的字上。
一个字写完后,魏明烬松开辛禾的手:“笔画顺序记住了么?”
“记住了。”辛禾忙不迭点头。
魏明烬也没再难为她,而是往后退了两步,与她拉开距离:“既然记住了,那就回去重新写,明日拿给我看。”
“是,”辛禾应了声,忙不迭离开了。
琼华正在廊下和奉墨闲聊,见辛禾匆匆出来,忙快步迎过去,有些惊诧问:“姨娘,您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脸那么红?”
“没,是公子书房里的炭火太旺了。”辛禾说完,便匆匆率先下了台阶。
琼华当即跟了上去。
奉墨一脸纳闷:他们公子的书房只燃了一个炭盆,而且门窗也都开着,应该不至于将辛姨娘热的脸都红了吧?
“来人。”书房里传来魏明烬的声音。
奉墨顿时不敢再胡思乱想,立刻进去:“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去备水,我要沐浴。”
奉墨领命正要去时,就听魏明烬又交代:“要冷水。”
奉墨:“……”
这大冬天沐浴用凉水,身体会吃不消吧?!
奉墨回身想劝,但看见魏明烬脸色阴郁坐在桌案后,他立刻就将话咽了回去。
奉墨跟在魏明烬身侧多年,最是清楚,什么时候可以斗胆劝谏一二,什么时候最好闭口不言。
很快,水就准备好了。
魏明烬将衣袍悉数除下,缓缓迈进冷水中。
如今天气日渐严寒,眼下这个时辰房檐下悬挂的冰棱都尚未化完,但魏明烬却仿若毫无知觉一般,面无表情的坐在了冷水中。
任由冷水浸着他的炙热。
魏明烬才貌出众,这些年倾慕他的女子不胜其数,其中甚至还有不少自荐枕席,不求名分的。
但被魏明烬悉数拒了。
魏明烬是男子,身体上也并无残缺。
正常男子该有的欲望和反应他也有,但他从未像正常男子那般发泄,而是一向都选择用粗暴果断的方式压制。
外面都赞魏明烬洁身自好,与他那个风流成性的父亲完全不同。
但却无人知晓,魏明烬并非是洁身自好,而是他觉得男女交姌是件极为丑陋,且令人作呕的事情。
而这个认知的根源要从魏明烬六岁那年说起。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烈日炎炎蝉鸣嘶哑。
魏明烬午憩醒来后手感极好的写了一篇子,那篇字他自己十分满意,便兴高采烈的拿着它去找他父亲,想要得到他父亲的表扬。
午后催人犯困,主家要歇午觉,下人便也趁着这个机会偷偷躲懒去了。
魏明烬一路行去,一个下人都没遇见,自然就畅通无阻的到了他父亲的书房。
他父亲书房的门紧紧掩着,但窗牖却开着,里面隐隐传来他父亲的声音。
魏明烬怕他父亲在与人商量正事,也没贸然推门进去打扰,而是想着先绕到窗旁先去悄悄看一眼。
那时的魏明烬身量尚小,他得踮起脚尖,双手扒着窗沿,才能看清里面的情形。
书房里,他父亲正将一个侍女压在桌案上行欢。
两个赤条条的人纠缠在一起。
他一贯衣冠楚楚的父亲,撕下了平日温和儒雅的外表,神色迷离而又癫狂的压着那侍女,身上肥肉晃荡耸动,如牲畜般沉溺于交姌中。
而那女子面色痛苦尖叫连连。
魏明烬被吓的魂飞魄散,瞬间僵在那里无法动弹。
直到那侍女不经意看见他,发出尖叫后,沉湎于情欲中的魏大老爷倏的扭头,才看见了趴在窗畔后目光呆滞的魏明烬。
那天午后,魏大老爷的怒吼声几乎将房顶都能掀翻。书房外面的下人,以及魏明烬近身侍奉的婆子下人们,无一例外都被收了杖责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