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脑瓜子聪明,我听你的,咱们从哪里找?”
奉墨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醉月楼。”
“我之前查过了,但却一无所获。而且前段时间醉月楼又走水出了人命,眼下已被查封,里面的人抓的抓散的散的,更没了线索。”池砚满脸沮丧。
奉墨却道:“没有线索就找线索。你去找醉月楼的鸨母,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
醉月楼走水出了人命后,又被官府查出,他们常年与赌坊勾结逼良为娼,醉月楼的老鸨听到风声提前逃走了。
“我去县衙大牢里,见一见醉月楼被抓的人,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问些有用的线索。”
商定好之后他们两人就分头行动了。
此时的辛禾并不知道,奉墨和池砚正在快马加鞭的找她的下落。她倚在床上,正在思索自己眼下的处境。
魏明烬这一关算是暂时过了,但还有个贪得无厌的周水生在等着她。
这孩子绝不能久留。
既然大夫说,她如今已经动了胎气,那她更得趁着这个机会,送走这个孩子。
打定主意后,辛禾便掀开被子下床。
琼华拿着药膏正好从外面进来,见辛禾下床了,忙快步过来:“姨娘怎么起来了?大夫叮嘱过了,要您这段时间卧床休养的?”
“躺着闷身上也疼。”说着,辛禾不顾琼华的劝阻,执意要穿外裳。
琼华吓坏了,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姨娘,这次您摔下台阶一事,管家已经骂过婢子了。若您和孩子再有个好歹,婢子只怕这条命都不够赔的,求您了。”
琼华平日没心没肺笑得灿烂,这会儿却哭的满脸泪痕。
辛禾心里有些烦躁,没好气道:“行了,你起来,我不出去就是了。”
说完,辛禾又闷闷的坐到床上。
琼华这才擦干眼泪站起来,讨好道:“姨娘,我给您上药吧。”
跌下来时,辛禾的额头磕破了,身上也有好几处淤青。
琼华为辛禾额头上过药后,辛禾道:“将药膏留下,你让人去备水,我要沐浴。”
很快,下人就将水备好了。
辛禾沐浴从不让人在旁伺候,侍女们将水兑好后,就退下了。
沐浴过后,辛禾站在镜子前,纤薄莹润的后背映在铜镜里。
那莹润白皙的左侧肩胛骨上,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
而红痣旁边则泛起大片的淤青。
辛禾用指尖挑起药膏,侧首看向镜子,艰难的将药膏涂抹在那片淤青上。
她因太过专注,而没有听见叩门声。
如今辛禾有孕在身,琼华对她便格外上心。平日辛禾沐浴一般两刻钟就出来了,可今日两刻钟已过她却仍没出来,叩门也不见应声。琼华生怕她出事,当即便自作主张推门进去了。
正对镜抹膏药的辛禾冷不丁看见镜中多了一张人脸,被吓一跳的同时,飞快扯过衣衫披在身上,厉喝道:“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琼华吓了一跳,忙不迭退了出去。
辛禾再没心思上药,当即便穿好衣裙出去了。
琼华正满脸不安站在净室外。
她跟着辛禾快三个月了,还是第一次看见辛禾发这么大的火,琼华心里惴惴不安。
看见辛禾出来,琼华当即便解释:“婢子并未有意冒犯姨娘,而是姨娘久久不应声,婢子担心姨娘出事。”
“你刚才可有看见什么?”辛禾湿润的黑发披散在后背上,仿若一堆交叠缠绕的小蛇,她盯着琼华。
“没有,婢子刚进去就被姨娘您轰出来了。”
辛禾刚进魏家,琼华就被调来她身边服侍了。
这丫头是个没心眼儿的,今日突然闯进来,应当确实是担心她。
看见琼华脸上的惧意时,辛禾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反应太过了。她遂又放软了语气:“我沐浴时不喜有人在旁你是知道的,你突然闯进来也吓了我一跳。”
“都是婢子不好。”琼华立刻告罪。
辛禾摆摆手:“行了,你也是担心我,我不怪你,只是下次莫要再这般冲动了。”
琼华应了过后,辛禾便让她下去了,又唤了别的侍女来替她绞发。
琼华回了她的屋里,坐在桌边喝了一盏茶之后,她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而平复过后,琼华脑海中又浮现起了她闯进净室时,无意看见的那一幕——
辛禾赤着后背在对镜上药,而她左侧肩胛骨上,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
第14章 生疑
琼华看见了。
但在辛禾问她时,她却下意识撒了谎。
辛禾是个很省事的主子,平日从不作践打骂下人,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待着,十分好服侍。
但先前她闯进净室时,辛禾却生了很大的气。
琼华服侍辛禾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辛禾发这么大的脾气。
所以那一瞬,她本能的选择了撒谎。
如今情绪平复下来之后,琼华回想起此事时,心里不由泛起狐疑。
慈云寺的高僧对外宣称,佛祖赐下昭示,说今年领祈人是个后背左侧肩胛骨上有红痣的女子。这不就意味着,辛禾就是佛祖选中的领祈人么?
这明明是件天大的好事呀,但辛禾为何却对此讳莫如深呢?
而且辛禾平日沐浴更衣从不让人伺候,难不成也是因为这个?可是为什么呀?
琼华想不明白,但也不敢去问辛禾,是以她辗转反侧一宿都没睡好。
但第二日,琼华却从府中小厮口中得知,慈云寺今晨对外说,已经找到今年佛祖选定的领祈人了。
琼华有些懵。
所以她想岔了?!佛祖昭示的领祈人另有其人?!
琼华虽有些不解,但既然领祈人已经找到了,她便也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而房中的辛禾将下人悉数遣出去后,便扬手将还冒着热气的安胎药倒进菊花盆里。
大夫说,眼下她动了胎气,那她更得趁这个机会送走这个孩子。
光不喝安胎药不成,她还得再加一把火。
白日辛禾按照大夫所说,在床上躺了一整日。夜里用过饭后,她以要歇息为由,早早的将侍女们全都打发下去了。
侍女婆子们不疑有他,将门掩上后也各自回去歇息了。
待到院中再无动静时,辛禾掀开被子下了床,穿戴整齐后将房门拉开一条细缝,悄悄溜了出去。
月明星稀,夜风萧瑟。辛禾甫一出去,便被吹的打了个哆嗦。
强忍住想要咳嗽的欲望,见四下无人,辛禾忙提裙跑出了翠微院。
而翠微院对面的长廊上,有灯盏移动,夹杂着影影绰绰的人影。
打头的是魏明烬。
今日午后魏明烬出了趟门。自打魏大老爷死后,魏家的生意便皆由魏明烬接手。
可全清源县谁不知道,魏明烬虽然读书厉害,但却从未沾手过生意上的事情。
魏大老爷刚过世不久,魏敬尧便以此为借口,想要“帮”魏明烬料理他爹留下来的生意,被魏明烬婉拒了。
魏敬尧闹了个没脸,之后再没提过这事了。
至于铺子那头,魏明烬告诉那些掌柜们,让他们按照旧例料理,若有拿捏不准的,再来魏府问他。
一开始并无不妥之处,但这个月,有好几个铺子呈上来的账册都有问题。
其中城东一处旺铺尤甚,这两个月的进账竟然比他父亲在世时跌了五成,魏明烬今日出门便是去料理此事的。
那铺子的掌柜是魏家的老人了,一开始他还各种狡辩,将这两个月的进账都推在了行情不好上。
但当魏明烬拿出他篡改账簿,中饱私囊将铺中的进账据为己有,以及从中吃回扣等证据时,那掌柜立马就跪了下来,痛哭流涕向魏明烬磕头求饶。
“刘掌柜,你是我们魏家的老人了,按说我该网开一面的。”魏明烬弯腰,亲自扶起刘掌柜。
刘掌柜以为事情有转机时,却听魏明烬又叹了一口气:“可先前我已给过你机会了,但你却仍执迷不悔。”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少东家,求求您,您就饶过我这一次吧。”刘掌柜一听这话,又打算向魏明烬跪下,但却被魏明烬托住胳膊。
魏明烬耐心向他解释:“刘掌柜,不是我不肯放过你,而是如今我刚接手各处生意,其他掌柜们都在观望。若我就这么放了你,那回头其他掌柜跟着效仿,我该当如何是好呢!”
最后,刘掌柜被拖去见官了。
而今日之事,眼下想必已传遍了魏家各大商铺。
有了刘掌柜这个前车之鉴,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日后就该老实了。
“那是辛姨娘?”明叔语气不确定道。
魏明烬抬首望去,只看见了一个单薄纤弱的背影,在夜色中一晃,便消失不见了。
魏明烬的神色有一瞬的怔愣。
明叔将身后随从打发走,迟疑片刻后,试探着开口:“公子当真要留下辛姨娘的孩子?”
魏明烬回过神来:“明叔何意?”
“老奴觉得,絮姨娘的揣测不无道理。”
魏大老爷后宅莺莺燕燕那么多,但这么多年来,却无一人有孕。其实很早之前就已有人私下议论,说是问题应该出在魏大老爷身上。
而辛禾刚进府月余就有了身孕,且刚好又是在魏大老爷刚过世被诊出来的,确实值得生疑。
“所以明叔便放任絮姨娘行事?”魏明烬的目光漫不经心扫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