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阿绵打探出来,陈捕快二十还没成亲,最主要原因是他穷得叮当响。
阿绵打听完了回来,合计了一圈也没合计明白,有些担忧旺旺若与此人成亲,日子会很辛苦。
好一会儿,她发现孟驰坚一直一言不发。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还背着一个包袱出来?”阿绵捏了捏那个包袱,感觉很古怪,包袱的底部是湿漉漉的,似乎还浸过水。
再者,往日孟驰坚一向是穿着齐整(衣裳的褶皱他通常会在前一日用装了滚水的铁杯熨烫),眼下却衣摆凌乱。她拉过他的手,眼睛顿时睁得圆圆的。
孟驰坚的手背关节处有好几处擦破的血痕!
“没什么事,出来得急,不小心摔了一跤。”
阿绵闷闷地说:“若是摔跤,用手撑着地也该是手心受伤,怎么会是手背受伤呢?”
现在的阿绵很不好忽悠了。
“不是摔到地上,是扭头的时候撞到了墙上。”孟驰坚淡淡回答。
“哦。”
她才不信。
到了衙门后一番忙碌,又提审了惜香院的东家,不过此人关系极硬、在洲城人脉四通八达,三言两语就将这件事撇的干干净净。
阿绵见没她什么事了,而白日过去了一大半了,她什么好玩好看的地方都没去呢!
“总该去钟楼看看的。”
“先等会儿。”孟驰坚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着的热乎吃食,“蟹粉包,洲城才有的名吃。”
“对哦,忘了吃早食和午食。”
说来也奇怪,没人提醒时,阿绵感觉身体里根本就是有使不完的劲,然而一反应过来,两条腿软得像面条,路都要走不动了。
她拿过包子,咬了一口:“比普通的肉包子鲜!好吃,蟹黄原来是这种滋味……这两个蟹黄包多少钱?”
“不要钱,我捡的。”
又骗人。
阿绵狼吞虎咽,决心晚上回去再问他。
“不好了不好了——”衙门口有书院的书生飞奔而来。
“一天到晚没个消停了?!”阿绵大怒。
那书生喘着粗气,哭丧着脸:“出大事了!!我们原本、原是在钟楼,有人往着远处眺望的时候发现护城河上有个麻袋、浮浮沉沉的!我们就叫人去捞起来一看,你们猜怎么着……”
这种时候,他居然还卖个关子。
无人捧场,他只好继续道:“结果里面是季衡之!人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还呛了水,恐怕要是捞晚一些,人可能就没了。眼下他神智不清、发起高烧,我们怎么问也说不清楚,就一直念着什么‘鬼’、‘有本事现身’,什么的。”
陈捕快凝神静听,“他可有看清楚那‘鬼’的模样?”
“我们也问了。他如今说话还颠三倒四,不过我听着估摸意思是这样:他原本好端端地走在路上,听到了巷子里有古怪的声音,就过去一探究竟,结果就被从后套了个麻袋,接着就被胖揍了一顿,大约当时是打晕了过去。”
“那歹人扛起麻袋,一路走一路找没人注意的时候,丢到内河里,此时季衡之也醒来,扯掉麻袋扑腾起来,就这么扑腾到了护城河,被我们发现。”
陆阿绵听着听着,看了一眼孟驰坚。
第115章 校霸篇(二十九)
“怎么了?”孟驰坚注意到她看自己。
“包子好噎人。”阿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我们去买饮子吧。”
既然旺旺已经无事,她早就走了神,要在这洲城里痛痛快快的玩耍一番。
他们前去买了两碗花草茶,做法不复杂,阿绵看到小贩将焙干的紫苏叶投入沸水中,等浸泡出味倒在碗里就行了,就这么一碗竟然要十五文!
若是在青山村或小城里,她是舍不得买的。也不知怎么,似乎生命中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不用一门心思的做活赚钱、也不用动脑筋学习,而是闲暇的在陌生而新奇的地界走动着,让人不由得心情大好。
在去看钟楼的路上,孟驰坚又买了一种叫做“蚵仔煎”的小食。
“来洲城不吃蚵仔煎,可是白来了一趟!这滋味好着呢,包你吃了一回下次还想!”乐呵呵的胖妇人是靠着这门手艺开了一家洲城的铺子的,“娘子郎君里面请,还有位置!”
阿绵觉得她很让人感到亲切,就好像一位爱唠叨又总是很热心肠的邻家婶子,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她的话。
两人走进小店,孟驰坚就默默的评估起食肆的洁净程度,食客络绎不绝,木桌摸上去依旧没有油腻腻的感觉,很是洁净;灶台上也很齐整,没有水渍。
瘦相公沉默寡言,在一旁将韭菜、青蒜洗净切碎,和着少许盐、番薯粉倒进一个瓷盆里,又倒上一大碗清水搅合成粉羹。瘦相公的围裙也洗得很洁净,丝毫不见日日做工的邋遢。
孟驰坚乘机嘱咐东张西望的小崽:“看到没有,若是你以后要开铺子,就要做一个爱洁净的小娘子。”
阿绵胳膊撑在桌上,心不在焉地点头。
瘦相公备完料就进了后院伙房,这下她再也看不到啦。
不多时,胖妇人端出一盘热气腾腾的蚵仔煎,其实光看这菜品大概就能猜出大致的做法了,只是或许又放了什么“独家秘方”在其中罢了。煎好的蚵仔煎扑面而来的是香气,上面铺着海蛎肉、猪肉、撒了胡椒粉和某种神秘的酱料汁,两旁还有不少的芫荽(香菜)。
木托盘上还有三个小碟,一份是酱汁、一份是醋、一份是剁碎的辣子。
“蛋嫩粉滑,着实不错!”旁边有食客忍不住叫好。
阿绵拿起木筷,尝了起来,“风味好独特,而且放了这些荤肉也一点都不给人油腻腻的感觉,反而很清爽……嘶——沾着这辣子吃太辣了!你尝尝!”
“嗯,”孟驰坚一一试过三种蘸料,“这酱汁是最好吃的。你吃芫荽,这个能解辣。”
两人将这一盘一扫而光,阿绵唯一不大喜爱的是加了太多芫荽,对此味她反应平平,能吃但是不爱吃,感觉像吃草。
吃饱后就这么一路向着洲城最高的楼走去,钟楼有数层,越往上楼阁越小,楼梯也越来越狭窄。
到了上面就仅能容纳一人通过,阿绵兴冲冲地走在前头,孟驰坚跟在后面。如此爬了许久的楼梯,这才终于到了最上方。
阿绵探出脑袋:“哇!”
“那是什么?!!那是、那是……”
从钟楼上往下看,是星罗密布的小房子们,阿绵从未这样从高处往下看过,此刻感到了深深的震撼,这座城市如此宽广繁华,人在其中是多么渺小啊!
可是目光再眺望得更远,会看到一望无尽的、在落日下波光粼粼,简直让人目眩神迷的——
“是海。”
“这就是大海吗?!”
阿绵探出身子想要靠得更近,孟驰坚赶忙抓住她的胳膊,“当心!”
“那是海!好漂亮,简直像梦一样!莫非我现在真的在做梦?可是为什么这么真实呢?”
阿绵痴痴地看着,随着日落海面又渐渐地黯了下去,孟驰坚看了一会感觉海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还不如看阿绵一惊一乍来得有意思。
而且在此时亲阿绵玩,她根本察觉不到。
天黑了阿绵也不愿意走,要看月亮升起在海面上是什么样子的。
果然,这景象更加让人陶醉,阿绵心神荡漾,心中有千言万语憋在胸口。这一幕此后许多年都会出现在她的梦中,让她感到这天地的至高至伟,难以忘怀。
“挺好看的。”面对此情此景,孟驰坚干巴巴道。
阿绵清咳两声,做了一首诗:
海上有个大月亮,
照得浑身心颤颤。
不知天上仙人云,
这是我们的月饼!
孟驰坚感到阿绵有了一些文采,叫她赶紧将此诗牢牢记住,回去后默下来贴在墙上。
就这样玩了许久,阿绵总算看够了稀奇,孟驰坚这才牵着她回客栈了。
客栈里依旧是闹哄哄的,就这样回到了人间。
陈捕快居然也在,正在一楼询问着小二什么。
旺旺脖颈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她今日在衙门里待了一天,此时依旧神采奕奕,“你俩终于回来了。下午我想着怎么说我也是书院的人,了解情况,陈捕快要查季衡之的案子,我正好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就自告奋勇来帮他忙了。”
阿绵脸颊红扑扑的:“我们去钟楼啦,还看到了海,今日是我最开心最难忘的一日。”
“哎呀,那我明日也想去……”旺旺说着说着,哀愁道:“只是我这脚、恐怕是走不上去的。”
陈捕快喝了口茶水道,“正好,其实那钟楼没什么好看的,看来看去就那样。不如带我再去问几个你们书院的书生,这季衡之的案子疑点重重,眼下还没有头绪……”
旺旺背对着他,索性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累了,明日再说!”
说着拉着阿绵上楼,与她嘀嘀咕咕地念叨:“查查查,有什么好查的,又没有俸禄的苦差还这么忙碌。季衡之自己都说了,是被人从后面套了麻袋。阿绵你是不在,不知道下午有多热闹——”
陈捕快要查这案子,季衡之又没看清歹人,自然只能先从他的人际关系入手。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第116章 校霸篇(三十)
“季衡之这小子你是知道的,那仇家遍地都是。据说啊,想打他的人能从洲城门口排出两里地去!光咱们书院的,就问出来不下三个人平日里曾与他有过龃龉。”
阿绵讶异,“我还以为就只有王子轩。”
通常来说,季衡之身边都带着家丁和护卫,路上也带了一个书童,不过估计是回到了洲城这个自小长大的地方,季衡之就懒得再叫一帮人跟着了。王子轩要是想要报那拳打脚踢之仇,正是一个好机会。
“不是他,王子轩也去看海了,不少人看见了的。据说他看到海之后,好像发了病,又哭又笑的。说什么……这海是他家乡的海什么的,乱七八糟的。”
“哦。”
“然后就继续查。可自从季衡之挨打了的消息传出去后,原先他的洲城里的仇家们,就非要说是自己干的,描述的有鼻子有眼,现在都抢着说是自家揍了他!”
洲城里最不缺的就是纨绔子弟,况且还是那个又傲又嘴贱的季衡之。
阿绵不甚关心此事,反而把话题引到了别处:“旺旺,你是不是心悦那捕快?”
“……”旺旺左右看了看,“你小点声。”
“这一路上我都在挑呢。书生肯定不行,我这腿这样,家里得有个能做活的男人,不然连喝口水都费劲。今日那富商说要许我金子银子,那会儿我发现,金子银子还真不是万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