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倒霉到家了。你运气好,留你一条命……”其中一个山匪坐在火堆旁边,“我们饿得要命,想吃驴肉了!”
另一个山匪也凑了过来,他先是有些狐疑地看了眼阿绵,离得近了,就会注意到“他”似乎没有喉结,白得也有点不似男子。但是到底是夜色浓重,看不太清楚,因而还是朝着阿豆走去。
“这驴不小啊,应该能出蛮多肉的。你牵着那边,把它的头按住。”
阿绵怎么肯?
她急中生智,“这处理起来太麻烦,而且弄得到处都是血,这大晚上的要是引来些什么老虎、狼之类的野兽,想活命都难了!我刚刚做的是竹筒焗鱼,不用多少功夫,我现在就去给你们做!”
她这么说,两个山匪也知道山中的凶险,对视了一眼。
坐在火堆旁的那人说:“那也行,山鬼你盯着他抓鱼,别让他跑了。”
阿绵只得在那山鬼的压迫下,下河捞鱼。
晚上又不比白天,溪水有些发冷,又经常看不清,她只得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尝试去扎中鱼。
这间隙中,脑袋里却回放着那山匪说的话……
孟驰坚难道真的被他们砍死了?
一想,顿时眼圈泛红,恨不得大哭一场。
虽然他平常又凶又啰嗦,可是却也是和阿豆一样,又勤劳又能干,从来没有做过坏事的啊!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不公?
然而,另一方面,她的脑中又冒出另一番话来:
别人的话,你要认真听,但是要自己多动脑筋,多想想是为什么。不仅如此,你还可以想如果你是别人,你会怎么想,你又会想要什么。
世事无常,无论怎样的境遇,都要仰仗自己的头脑。
哗啦——
她终于再次扎中了一条鱼。
第48章 龙傲天篇(十九)
阿绵想:如果他们真的砍死了孟驰坚一行人,那么肯定会抢走那一批货物。但是他们现在只有两个人,并不像是打赢了的样子。
再说了,孟驰坚打起架来像疯狗,拦都拦不住,怎么会随随便便就死了?
她又刺了两条鱼,正待上岸,山鬼却忽地在她耳边小声道:“你是女的吧。”
阿绵心中惊骇,竭力让面上一片平静,“我是跟随主家的书童。”
山鬼放开她,依旧似笑非笑,“是么。你去吧。”
阿绵此时有匕首,若是贸然出手偷袭也不是没有胜算,但若是他的同伴赶来,她一定是打不过两个人的。因此含糊地应了一声,开始拖拖拉拉的做饭。
而那两个山匪则坐在火堆旁,不时地低语着什么,时不时地看向阿绵。
今晚是个阴天,月亮也被乌云遮住。
阿绵有一种动物般本能的直觉,一旦自己停下来,可能就会遇到不好的事情。所以她忙个不停,又是烤鱼、又是采野菜野葱。
“行了!没个完了是吧!小样搁那装什么呢?!”
“做我婆娘,也亏待不了你。等到了我们的山头,吃喝不愁,比你在山下做个苦哈哈好多了。”
山鬼真心实意地劝道。
不说别的,他们为什么一门心思地要做山匪?自然是做农户太苦,而做农户的妻子则是苦中之苦。
不仅平日里吃不饱、做得活却不少,常常还要忍受“在外老实巴交”的丈夫回家后的拳打脚踢。等过了几年,身后跟着几个同样吃不饱饭的孩童的时候,无论怎样美丽的容貌都变得憔悴至极,身体常常也是干瘦如枯枝一般。
最后不过是在世上苦苦挨命,活一日算一日。
“你别看我这样,我有上千两的银子,还有银票,不过没去兑罢了,”山鬼左右活动着两只手,眼神阴翳,“还有衣服、珠宝。而且我从不打女人,你要是愿意,就跟我走。你要是不愿意……”
山鬼现已二十,是在眼下世人看来该结婚生子的年纪,然而这一行当里全是和尚,大家朝不保夕、刀口舔血。
除了大当家有一个从路边劫掠的“婆娘”外,其余人都是光身一条。
而大当家的“婆娘”,没几个月就自尽了。
这伙年轻的山匪,壮大了近一年,解决了吃穿用问题后,有聪明的会在心里冒出一个灵魂拷问:
自己已经抢了这么多钱,可是没有家没有孩子,平日根本花用不掉这么多。而自己一死也就什么都没有了,这钱不是白抢了?!
“一千两银子?!”阿绵震撼了,“真的吗?怎么装得下?”
山鬼被她眼睛睁得圆圆的样子取悦到了,原本按着腰间大刀的手也松开了。
在女人面前,自然是要吹牛的。
“那当然了,还不止呢!我们盖的是青砖房、顿顿有肉,不然怎么把我们吃得这么壮?每次干完活回去,分到我们兄弟们的银子都是很公平的。我挖了一处隐蔽的地窖,多少银子也能放下!”
另一个山匪是知道实情的,要说赚了钱是肯定,几百两银子是有的,但大头肯定是都归大当家收去了。
“你若是愿意,明日便带着你走。过来坐下吧……”山鬼此时已经去取了一个竹筒,从中劈开,尝了尝,眉开眼笑:“做饭也好吃。”
阿绵将匕首藏在袖子里,坐在他旁边,又问:“那些银子要怎么花用呢?而且你们要怎么请人盖房子?”
山鬼发现她既没有寻死觅活,也没有拔腿而逃,心情愈发好了起来,“还能怎么办,抢啊。抢了工人,等他们干完活了,再……”
他不想吓跑她,因而省略了后面的话,只说:“反正,除了大当家和军师,在帮里其余人还不如我呢。你跟着我,以后没人会欺负你。”
他自认也是帮里的三把手。
阿绵垂下眼睛,“哦……”
山鬼挠了挠头,踢了一脚同伴,“喂,你打水去!去久点,别回来坏我好事啊。”
那山匪“啧”了一声,一动不动:“你忘了帮里的规矩了?”
“知道知道,不能因女人误事,兄弟的家小不碰,我这怎么了——这不是我先发现的?那不就是我婆娘?”
“这一趟出门,我们可是什么也没抢到,回去你想好怎么跟军师交代了吗?”
山鬼不耐烦了,“让你小子赶紧滚,滚滚滚。”
那山匪终于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往那溪流边去了。他不争抢,反而冷眼看着他们的下场。
帮里除了老大曾有过女人,其余人都没有,难道是巧合?抢了一年了,总归路上是有不少女眷的。实际上真正的原因很直接,一帮子亡命徒,各个要是有家有崽了,那还有几分血性?能有几分战斗力?大当家肯定是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出现的……
就连大当家自己的婆娘,究竟是自尽还是被杀,又有谁知道呢?
但他是真正的聪明人,真正的聪明人常常要装作不聪明的样子。
他走到溪流旁,百无聊赖地用石子打起水漂来。
“你干什么!”阿绵忽然被拉住手,整个人被抱住,顿时大叫起来。
山鬼被她挣开,也是一头雾水:“?!”
阿绵只是不想被打被杀,才一直在其中周旋,然而刚刚山鬼却忽然要抱她,让她感觉很是纳闷。
“你莫不是还没成亲?”山鬼舔了舔嘴唇。
阿绵不回答,依旧连连后退。
“你怕什么?这事保准叫你快活,一丁点也不痛——”话音未落,他猛地扑了上去!
阿绵身体本能的反应更快,她直接扔出手中的匕首,两腿一蹬就飞速地溜到了树上。
山鬼也下意识要避开飞过来的东西,然而终究是闪躲不及,右脸脸侧划出一条锋利的伤口。
他一抹脸,满手的血,怒极反笑:“好好好,有意思。”
“我看你还能长出翅膀飞了不成。”
山鬼也开始爬树。
然而下一秒,溪流的方向传出了一声极其惨厉凄惨的哀嚎声!
第49章 龙傲天篇(二十)
趴在树杈上的阿绵只见山鬼“嗖”的一下跳到地面,连看都没看,头也不回地反方向逃进了森林之中。
兄弟情是什么?好吃吗?!
他几乎是刹那间就做出了判断,来的不管是人还是野兽,都没有必要再去救了。
再出声也只是暴露自己的存在。
山鬼之所以能在匪帮里混成老三,不是因为他多么有本事或是多么聪明。
纯粹是因为不少当时和他一块儿入伙的人早就死了,只有他活到了现在。
就在他前脚刚走,后脚鬼煞就从黑暗中一步步走来,他的脚边留下了一条深深的血痕,那是他用手拽着那山匪的长发,一直在拖动的缘故。
“孟驰坚!”树杈上有一个很是惊喜的声音,阿绵跳下树,伴随着大大的笑容的是大颗大颗的泪珠,“你没被砍死!太好了!”
“阿绵……还有我呢,我也还活着!”袁桦简直是蹦着出现的,不知怎么摔的,他一只脚仿佛瘸了,只能单脚跳来跳去。
孟驰坚手一松,浑身脱力,又是想大骂阿绵阿豆不听话乱跑,又是唯恐眼前不过是一场自己的幻觉,居然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赶忙把阿绵抱到火堆旁边,四处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阿绵说:“我没事,还有一个山匪被你们吓跑了。”
“我知道了。”孟驰坚用额头抵住阿绵的额头,眼睛不眨地看着,“所以你才逃到树上去,是不是?”
“嗯,那个山匪叫做山鬼。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阿绵并不觉得掉眼泪是羞愧或者要避开人的事,只是自然的想哭就哭了,哭完就自己用袖子擦了,好奇地问。
“我们跟着脚印找,找了一段后发现脚印没了,就走错了方向。晚上的时候,忽然看到远远的有生火的烟,想着可能是你。”
阿绵垂着脑袋,“他们要吃阿豆,我拦着了。但是逼我去捉鱼给他们吃,那个叫山鬼的说你被砍死了,还叫我去跟他成亲,说他有一千两。”
说完她感觉不对,抬头一看,孟驰坚两眼布满红色的血丝,居然一副差点要被气死的样子。
“我可没答应!”
孟驰坚缓过气来。
“我又不傻,他那些钱是抢来的,是不好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