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为了攻打淮京,萧定带走了麾下大半兵马,只留了一万人镇守新州。新州是连接西南和淮京的要道,若是新州失守,则淮京危矣。所以面对那个什么宋泛的十万大军,众人不敢掉以轻心,萧定也不得不立即派萧远川率十万大军前去支援。
不过十万大军行军速度太慢,萧喜喜见此主动请缨,要先率三千轻骑赶去新州。
萧定答应了。
萧喜喜便回宫抱了抱女儿,又私下去找谢逢,对他好生道歉了一番,并搂着他的脖子讨好地保证:“等战事结束,天下太平,往后的每一个除夕,我都陪你一起过。”
谢逢:“……”
谢逢看着她亮晶晶的,充满战意的眼,除了咬她一口当做惩罚,还能怎么样呢?
“一路保重,早日凯旋。”
压下将她带回家藏起来,再也不许她离开的阴暗念头,谢逢送她出征,之后便去找了萧定,希望能负责此次南征的粮草押运。
正在学着看折子的萧定抬头看他:“是为了喜喜?”
谢逢冲早已知道他和萧喜喜复合的前岳父行礼:“是。”
没有谢逢,萧定不可能,或者说,不可能这么早这么顺利地打下这天下。翁婿俩这些年一直暗中往来,关系早已不是当初可比。
萧定也早已不再介怀谢逢和谢文韬的关系,只是之前大家都忙着打仗,没时间去想这些。
这会儿见谢逢来找自己,他才挑眉道:“前几次都忍得住,这次怎么忍不住了?”
“前几次是情况确实不允,这次情况不同,陛下已经顺利登基,又亲自在淮京坐镇,即便没有我,后方也不会出乱子。”谢逢说到这,垂目拱手道,“我也已经看明白,她生来便是鹰,即便此番战事结束,日后也要翱翔天际,不可能和寻常女子一样被束缚在后院,既如此,我便也只能化成风,助她上云霄了。”
见他想的不是用礼教和世俗折断女儿的翅膀,逼她在家里做个贤妻良母,而是支持她的决定,守护她的自由,萧定心中很满意。
他点头应了谢逢的请求,让他和萧远川及十万大军一起南下,之后就抽空去了冯云香住的凤栖宫,把这件事告诉了冯云香。
“等喜喜从新州回来,让他们再成一次亲吧。”
知女莫若母,女儿时常偷溜出去找谢逢,冯云香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她也早已从萧定口中知道女儿和谢逢旧情复燃的事。
想着过去三年多女儿为了他们默默自苦的样子,还有谢逢对女儿的执着不弃,冯云香哪还生得出反对的心思,当即撑起因为胃口不好而有些虚弱的身体就点了一下头:“是该让他们把亲事补上了,总这么偷摸着见面可不行。”
时间能治愈心伤,她也已经能平静地看待儿子的死。
“今日还是吃不下东西吗?”萧定说完正事后,在床边坐下道。
冯云香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玄黑色龙袍,看起来十分威严有气势,却让她觉得陌生的男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挤出笑容道:“吃了一些了,你别担心,只管去处理政事吧。”
萧定沉默地看着她没说话。
冯云香被他不自在,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低下头不去看他。
萧定沉默了好一会儿,让周围伺候的宫人们都下去,然后就开始脱衣裳。
冯云香:“???你干什么?”
“变回从前的萧定,免得有人看我穿了龙袍,就不敢认我了。”萧定脱了衣裳上榻,和往常一样拉过冯云香,让她替自己捏酸痛的肩膀。
冯云香愣了半晌后,有点别扭道:“谁说我不敢认你了……别说只是穿上了龙袍,就是穿上了神仙的法衣,你也还是我男人,我有什么不敢认的。”
萧定见此转身拉住她的手:“好点了?”
冯云香脸一红,别开头嘴硬道:“我好得很,不过是近来天冷,又在路上奔波了好些天,才吃不下东西……”
两人都已不再年轻,可萧定看着妻子微红的脸,还是会眉眼变软地露出笑意:“我还以为你是喝了太多醋,才会没胃口。”
冯云香红着脸啐他:“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都一老菜帮子了,谁会吃你的醋啊!”
萧定挑眉:“那纳妃之事?”
“……你想纳就纳,”冯云香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说,“反正我儿女双全,外孙女都有了,你就算纳百八十个美人生一堆儿子,也碍不着我们娘几个什么事!”
萧定声音低沉地笑了一声:“还是算了,家有悍妻,我可不敢。”
冯云香见他这样,又觉得自己熟悉的男人回来了。
萧定刚登基,忙得脚不沾地,她被接来这么多天,夫妻俩都没好好地说过话。再加上身份变化带来的种种不适应,以及一来就要面对臣子们建议萧定纳妃一事,冯云香心里难免有些无措和郁结。
萧定故意与她闹了一番后,她感觉好多了,从前的泼辣精明劲儿也回来了。
“你真不打算纳妃?那外头那些臣子能干吗?你还需要他们给你治理国家呢,要是一点好处都不给他们,他们肯定不会给你卖命,到时候再联手造个反什么的……”
冯云香说着说着又开始忧心。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人,也正是因此才会心中郁结。
第81章
萧定把冯云香揽入怀里:“这是我的家事,外人无权插手,若有人非要插手,朕不会手软。至于旁的,你不必担心,我有数。”
萧定确实没打算纳妃,一则他不重美色,不想糟践那些比自己女儿还小的年轻姑娘;二则他很清楚冯云香的脾气,知道他身边要是有了其他女人,冯云香不会跟他哭闹,只会从此与他离心,做个贤良淑德但眼里再也没有他这个人的皇后。
这对别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对最重视妻子和家人的萧定来说,不行。
另外,他也不屑做利用女人稳固朝堂的事。
冯云香见丈夫神色沉稳坚毅,并不将这事放在心上,动容之余心情好转许多:“那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拉拢那些朝臣。”
“嗯。”
“外面那些人肯定要说你傻,放着那么多年轻水灵的美人不要,偏要守着我这个半老徐娘。”
“半老徐娘配老菜帮子,正好。”
“噗嗤——”
夫妻俩和往常在寨子里一样,靠在一起拌嘴闲聊起来,因身份变化而生出的隔阂也随之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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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喜喜不知道她娘的心病已经被她爹医好,她率领三千轻骑一路赶到新州时,十万西南军已经兵临城下。
对方来势汹汹地在阵前喊话,让他们出来投降,被萧远海带人骂了回去,大战一触即发。
“这个宋泛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快就打到新州来了?”
看着下方乌泱泱的敌军,奔波了一路,风尘仆仆,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上了城墙的萧喜喜神色有几分凝重地问道。
“这人是西南王段易的女婿,好像是这两年才冒出来的,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来历,只听说骁勇善战,非常能打,而且心思缜密,很会用兵。段易很看重他,死前把西南军的虎符交给了他,如今西南军都听他号令。”
一身金甲的萧远海严肃地答道,“之所以这么快就打到新州来,是因为这人不仅能打,还很会用计。前头的云州城,就是被他用离间计策反了守城副将,不费一兵一卒拿下的。还有随安城,据探子回报,是他用美人计算计了守城将领,轻易破了城。”
萧喜喜听完想了想:“这么厉害,那我下去会会他,要真是个人才,我就想法子活捉他,把他带回淮京给咱们家干活。”
萧远海不想让妹妹冒险,一听这话连忙阻止道:“不用理会他们,我们只管坚守城门不出,等着四弟带援军到来就是。”
他已经做好守城的准备,城内的一万多守军,加上萧喜喜带来的三千轻骑,在敌人的攻势下坚守十天半个月不是问题。
等援军一到,他们十一万守城军对战十万敌军,就不会有太大压力了。
萧喜喜却是摇头:“他们肯定会知道援军的事,也肯定会想法子拦截四哥,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万一她四哥那边半路出什么差错,不能及时赶来了呢?
萧远海自然也想过这种可能性,但他相信自家四弟,也不愿往这方面多想。
“我下去会会他,正好也能拖延点时间。”萧喜喜笑了下,“放心,要是情况不对,我马上回城,二哥二嫂及时接应我就行。”
胡秋叶作为她麾下女将,也在这里。闻言她拍拍大黑熊一样的丈夫,冲萧喜喜点头道:“好,那你多加小心。”
萧远海还是不放心,胡秋叶安慰他,萧喜喜是他们家最能打的人,做事也向来谨慎不冒进,他才没那么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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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前方紧闭的城门突然打开,单枪匹马地跑出一个穿着红衣,披着银甲,手握一把长斧的年轻女将,宋泛,也就是萧远风身边的副将王永亮眼睛亮了起来:“侯爷快瞧,出来个女的,手里还拿把长斧,想来就是萧家那个据说很能打,还练出了一支娘子军出来的女儿,萧喜喜了。哎哟,长得好像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处起来够不够劲儿。”
战场历来是男人的天下,即便这些年萧喜喜带着她的红英军四处作战,立功无数,也还是有很多人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平日里说起她们的时候,言辞多猥琐。
王永亮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个坚定奉行“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人,对待女人的态度一贯轻佻恶劣。萧远风知道他的性子,平日里听多了也懒得说他,可这会儿看着前方那个由远及近的身影,他竟无端觉得熟悉,甚至明明还没看清她的脸,就有种“她眼睛很亮,笑容很灿烂”的感觉。
这感觉来得诡异又突然,萧远风原本平静的心神被扰乱,眉头也莫名不快地拧了起来:“说话放尊重点。”
王永亮:“?我哪儿不尊重……好好好,属下领命,属下闭嘴,你别抽我,叫人家看见了,还以为咱们起了内讧呢。”
两人说话间,萧喜喜已经在城门口勒马停下。
“哪个是宋泛?”大军离城门还些距离,她没走太近,只是看着眼前乌泱泱的敌军,高坐在马背上喊了声,“我叫萧喜喜,是大周永安公主,听说你很厉害,想跟你单挑一场,不知道你敢不敢应战啊?”
“这女人竟要跟侯爷你单挑?”王永亮啧啧,“这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又轻敌。”萧远风回神警告地看过去,“忘了探来的消息?她出征多年,可从没打过败仗。”
王永亮愣了一下,干笑:“我也没说她不厉害,就是觉得她肯定不是侯爷你的对手。”
“怎么,宋侯爷,宋将军,你不会是怕了吧?你若是怕了,我让你两招如何?”这时萧喜喜又喊道。
王永亮闻言“嘿”了一声,跃跃欲试:“这小女子还挺嚣张,侯爷,我替你去会会她吧?”
萧远风本来没打算应战——他知道萧喜喜是想拖延时间,也没兴趣跟女人交手。可萧喜喜的出现让他不知为何十分在意,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已经脱口而出:“不用,我自己去。”
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他说完这话后,拧眉让自己回神,“她当着全军将士的面挑衅我,我若不应战,颜面何存。”
“也是。”王永亮说,“那侯爷好好教训教训她,千万别因为她是个女的就怜香惜玉啊哈哈!”
他身后的将士们也都大笑起来。
萧远风没理他们,敛了下心神后,忍着又开始发作的头疼,手握长枪策马迎上:“宋泛在此,既然公主盛情相邀,那在下可就不客气了!”
两人都带着兜鍪(即头盔),萧喜喜起初没看清他的长相,直到他策马如流星一般,杀气凛冽地飞驰至自己面前,她才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眼睛,手中已经举起的长斧也“哐当”一下砸在了地上。
“三……三哥?”
萧远风也看清了妹妹的脸。但他没有认出妹妹,只是头疼突然加剧,想着速战速决,于是他毫不留情地一.枪.刺.向了萧喜喜。
萧喜喜看着那张虽然比过去成熟了点,但和她三哥一模一样的脸,傻愣愣的忘了躲,只是身体在察觉到危机时本能地避了一下。
这一避让她避开了萧远风的长枪,但也因此身体一歪,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三哥……”疼痛让萧喜喜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她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想哭又想笑,而后不顾萧远风再次刺来的长枪,猛扑过去抱住了他的大腿,“你没死,你真的没死!三哥!我——呜呜呜呜三哥!真的是你!!!”
萧远风头疼欲裂,这一枪本该刺中她,可他的手也不知为何,竟在她朝自己扑来时,无意识地挥开了长枪。
然后他就被激动不能自持的萧喜喜抱住大腿拽下马,跟她摔做了一团。
本以为能看到精彩交锋,结果被这离奇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们:“??????”
什么情况啊?怎么突然哭着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