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你……你别这样……”
过去的经历和身份,让方雪茹本能地不想跟江无生出男女间的感情。但历经生死磨难后,她早已把一直真心对她的江无,和还是个懵懂孩子的江桃当成相依为命的亲人,所以她也做不到狠心对他。
可是她做不到,找了十年才终于找回妹妹的方白流却很做得到。
方雪茹都没看清发了什么事,压在她身上的江无就突然被人一把拎起,狠狠一拳打倒在地。
“二哥!哇呜——你不要打我二哥!”
门口的江桃吓得大哭起来,方雪茹这才看清是她刚认回来的兄长方白流对江无动的手。
“阿兄!阿兄不要再打了!”见方白流满脸怒意地将江无按在地上,又重重给了他一拳,方雪茹吓得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去拦他,“他身上有伤,伤的很重,经不住打的!”
方雪茹没跟方白流说自己被骗婚的事,所以方白流是觉得妹妹一个姑娘家,给小叔子换药可能会有不便,才想着跟来看看的。
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见江桃一脸乖巧地坐在板凳上玩石头。他正有些奇怪江桃怎么没进去,就听到屋里隐隐传出了妹妹的哭声,方白流这才会惊怒闯入。
这会儿见方雪茹死死地拦住他,不让他再对江无动手,方白流捏着拳头,终是没再往江无身上挥,只一把将他扔在地上说:“罔顾人伦,轻薄长嫂,这样不知廉耻的畜生,你还护着他做什么!”
江无倒在地上,咳嗽着吐出两口血,方雪茹见他脸色灰败不好,顾不得与兄长多说,扑过去扶住他,颤声惊叫道:“二郎!二郎你怎么样?”
闻声赶来的萧喜喜也被屋里的情形吓了一跳:“我去叫大夫!”
她表姐卢芷宁刚好来送她大姑做的蒸糕,才出门没一会儿,萧喜喜说完马上追出去,把卢芷宁叫了回来。
卢芷宁进屋一看江无的情况就皱了眉:“谁把他弄成这样的?”
她不知江无挨打的缘由,只是从医者的角度沉下脸恼声道,“我早就说了他伤势极重,需要卧床静养至少两个月,这期间最好连下床都别下。这才过去多久,又伤成了这样!再有下次,你们也别叫我来了,直接准备铺盖给他收尸吧!”
知道自家表姐最讨厌别人不遵医嘱,当日为了救江无也费了很大的力气,萧喜喜连忙拍拍她的后背哄道:“是是是,今天这事儿就是个误会,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你别生气,快救救他。”
萧喜喜也没看见屋里发生了什么,但她早就知道江无喜欢方雪茹,再结合方白流的反应,就猜得差不多了。
“什么?收尸?”本就有些头晕目眩的方雪茹被卢芷宁这话骇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再也顾不得其他地哭求道,“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卢姑娘,求你救救二郎,他还这么年轻——”
“阿茹?人是我打的,与你有何干系!”方白流也没想到江无伤得这么重,只是两拳都承受不住。又见妹妹明明是被欺负的那个,还吓得把错处都往自己身上揽,他心情更加憋闷窝火,拉起妹妹就怒声对卢芷宁说,“这小子不干人事,便是真被我打死了,也是他活该!”
卢芷宁这才发现屋里多了个陌生男人。见他险些把人打死还这般嚣张,她对他印象很不好,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就态度冷漠地背过了身:“闲杂人等都出去,既要我救人,便不要留在这里吵我。”
“对对对,我们都先出去吧,我表姐肯定能把人救回来的!”屋里哭的哭,生气的生气,萧喜喜也觉得脑袋嗡嗡的。她打了个圆场后,连忙把卢芷宁之外的其他人全都带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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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芷宁来得及时,江无最终无事。不过他心绪太过不宁,卢芷宁为了让他好好休息,把他扎昏了。
方雪茹这才冷静下来,把自己被江家骗婚,是江无一直护着她的事告诉方白流。
方白流听完更愤怒也更心疼妹妹了,但也因此看出妹妹对江无不是全然无情。他心情复杂地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方雪茹神色挣扎地想了很久,才低声说:“我想暂时留下,等他伤好之后再跟阿兄回家。”
方白流:“……”
他已经想到这个结果了,但还是很不爽。
“那小子再怎么对阿茹好,也改变不了他也是江家人的事实。江家老大和他娘都是坏种,他又能好到哪里去!他还想对阿茹用强!你都不知道我进屋看到那一幕时,有多想拿刀宰了他!我可怜的妹子,这些年也不知受了多少苦,见了多少恶人,才会觉得那小子还不错……”
这天睡觉前,看着坐在自己屋里,臭着脸骂个不停的方白流,一直看着书没理他的谢逢终于开口:“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出去,我要睡了。”
“睡什么睡,咱俩半年多没见了,不得好好聊聊。”方白流却赖着不走,还说他们是知己好友,这久别重逢,应该抵足而眠。
谢逢:“……滚。”
见他一脸冷淡,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嫌弃,方白流也不在意:“我就不,反正你眼下瘸着腿,也赶不走我。”
他骂完后心情舒畅了一些,人也恢复了之前的吊儿郎当,说着往竹椅椅背上一靠,用手里的折扇指了指谢逢的腿,“再说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你这腿是怎么回事呢。”
谢逢不想说。
他告诉方白流方雪茹的消息,只是因为两人是合作多年的盟友,彼此间有利益往来。对于方白流说他们是知己好友一事,他向来是不承认的。
这家伙话多又爱演,若非两人利益捆绑颇深,他才懒得与他往来。
方白流也习惯了谢逢拒人千里的臭德行,见他不说话,他看向不远处神色有几分恍惚的岁和:“你来说。”
岁和回神,也不想说,但方白流打量了他两眼后,忽然笑了起来:“你不是遇之身边的人吧?说说看,谁派你来的。”
岁和:“???”
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看出他在想什么,方白流指指谢逢说:“他身边的人全是和他一样的死人脸,你看起来太鲜活了。”
岁和:“……”
谢逢:“……”
“说说吧,说得好,我就不杀你了。”方白流说完笑容玩味地亮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在指尖转了转。
岁和僵着脖子看向谢逢,见谢逢虽然自己懒得说,但也没有不让他说的意思,就还是在一番挣扎后,缩着脑袋怂怂地开了口:“我……是我家老爷让我来伺候公子的……”
他家老爷没说不能把这事告诉外人,他就算说了,应该也没事吧?
方白流见他识趣,很满意,等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才嘴角直抽地收起那小刀,表情一言难尽地问谢逢:“你家老头子的脑壳是不是被驴踢过?”
把亲儿子迷昏送到山匪寨子里来施展美男计,亏他想得出来!
谢逢心情厌烦,不想聊这些,他正想说既然知道了就滚去睡觉,萧喜喜突然来了。
“谢归元,开门。”
“哟,把你抢回家的女山大王来了。”虽然好友的遭遇挺让人同情,但想到向来清冷孤僻,厌恶女色的他,竟然在落难的时候被个山里的姑娘抢回家,还被她逼着做了压寨夫君,方白流又忍不住幸灾乐祸想看热闹。
他不等谢逢说话就起身走过去打开房门,笑眯眯地问萧喜喜:“弟妹怎么来了?”
“我看你们晚饭都没吃多少,就让我娘给你们做了葱花肉饼。”萧喜喜探头看向谢逢,见他背对着自己没有转身,就下意识地想像平时一样跑进去。可想到方白流刚来,他们俩肯定有话要说,又强行忍住,把手里提着的小竹篮递给了方白流,“刚出锅的,可香啦。”
方白流见她嘴上利落地说着话,一双亮晶晶的杏眼却直往谢逢身上飘,就忍不住调侃道:“弟妹真贴心,遇之有福了。”
萧喜喜意外:“遇之?”
方白流笑眯眯地说:“这是他的表字。”
萧喜喜很高兴自己又知道了一点谢逢的事,她马上追问:“遇之,是相遇的遇吗?”
方白流:“正是。”
“真好听嘿嘿。”萧喜喜说完好奇道,“你们城里人都有表字吗?”
方白流笑着说:“也不是人人都有的。不过我有,我的表字是子清……”
两人站在门口相谈甚欢,屋里的岁和看着轮椅上气息越来越冷的谢逢,眼皮突突跳了起来。
一种奇异的直觉让他本能地想要阻止门口那两人继续说下去,但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谢逢就眉眼黑沉地看了他一眼:“我要睡了,送客,关门。”
岁和不知怎地一个激灵:“是。”
他下意识跑到房门口,把站在门内的方白流推了出去,“我家少爷要睡觉了,二位自便吧。”
说完就“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没设防的方白流:“???”
萧喜喜也懵了懵,上前拍门道:“怎么了这是?谢归元?你不吃饼吗?”
换做前几日,谢逢就算不吃也会回她一句,可今日他心中莫名烦怒,谁也不想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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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了好几下门,屋里也没声音,萧喜喜纳闷极了,扭头问方白流:“你们吵架了?”
方白流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没有啊,聊的挺好的。”
萧喜喜不解:“那他是怎么了?”
方白流也不知道啊,他想了想说:“可能是想起伤心事了?”
萧喜喜一愣:“什么伤心事啊?”
“这个我不能说,得他自己告诉你。”方白流看了看自己手里拿着的小篮子,“不过没什么大事,他应该过会儿就好了,就是弟妹送来的这肉饼,看来是只能便宜我了。”
萧喜喜点头:“你吃吧,他想吃的话,我明天再给他做。”
说是这么说,她心里其实有些失望。因为这饼是她和她娘一起烙的,为了烙好这饼,她还把自己的手烫出了两个大水泡。
“那我先去休息了,弟妹也早些安寝。”
因为妹妹的事,方白流确实没怎么吃晚饭。他提着萧喜喜给他的小篮子去了冯云香安排给他的萧远风的房间,在那屋里睡了一晚。
萧喜喜见谢逢不肯开门,没办法,也只能先回屋睡觉了。
这个时候的她还没察觉到不对,直到接下来两天,她发现自己谢逢又恢复到了刚来这里时的样子,总是冷着脸不愿搭理她,她才有些急了。
这天下午,萧喜喜看天晴了,想找谢逢出去玩,可敲了半天的门也只得了他一句冷漠的“我不去”。
这让她终于生出恼意,一脚踹开房门闯了进去。
“不去就不去,可前几日还好好的,为什么这两日你突然又不肯理我了?”萧喜喜特别讨厌这种云里雾里的感觉,她大步走到床边,抢过午睡刚醒,正靠在床上看书的谢逢手里的书,一屁股坐在床边说,“今日你要是不把话说明白,我就坐在这里不走了!”
谢逢:“……”
谢逢看着这生起气来,跟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似的姑娘,神色淡漠地移开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少跟我装傻!”萧喜喜可受不了这样的憋屈,她直接叉着腰,把话挑明了说,“明明两天前你还跟我有说有笑,我喊你出去玩你也不会拒绝,我帮你拿掉头上的树叶你也不会躲,可为什么眼下既不想跟我说话,也不肯跟我出去了?更别说我碰你一下,你那反应就跟见了鬼似的,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你直接说,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谢逢:“……没有。”
他确实没有生气,之所以不想搭理她,不过是觉得她要是能看上方白流也挺好,这样她就不会再来纠缠他了。
这么想着,他就没什么表情地说了句,“你要是想找人出去玩,可以去找方白流。那家伙生性好动也爱玩,与你正相配。”
萧喜喜:“???我才不要!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他!”
这话叫谢逢莫名顿了一下,随即才掀起眼皮,带点讥讽地说:“横竖你只是喜欢长的长得好看的,他容貌不比我差,性子也比我好相处,你何不换个目标,叫自己轻松些?”
他很少会一次性跟人说这么多话,萧喜喜愣了一下才说:“我是喜欢长的好看的,方白流也确实长得挺俊,性子也比你讨喜,可我已经喜欢你了啊,怎么能再去喜欢别人?”
“……有什么不能的?”谢逢扯了一下嘴角,“你我又不是真做了夫妻。”
萧喜喜:“反正就是不能!我就是喜欢你!”
谢逢被这话听得指尖不自觉地蜷了一下,随即就不知为何,越发烦闷了起来:“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要睡觉了,你出去。”
“你刚睡醒,睡什么睡!”见他还是一副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样,萧喜喜彻底来气了,她一把将他压在床壁上,气势汹汹道,“先把话说明白,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
猝不及防的谢逢眼皮一跳,下意识就要推开她,被萧喜喜眼疾手快地按住了胳膊,“你再不说我就……我就亲你,亲到你说为止!”
谢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