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讪讪地挪动屁股想从谢逢身上下来,谁知刚一动就被谢逢掐住了腰怒斥:“别乱动!”
腰部敏感的萧喜喜惊叫一声,半个身体都麻了。她脸色猛然涨红,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乱动啊,我就是想下来……”
谢逢纯粹是怕她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下意识做出的反应。听了这话,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像是被火燎到一般,他猛然松开手,提着萧喜喜的衣领将她扔了下去,可碰过她腰的掌心仍是不受控制地窜起一股热气,直冲耳根而去。
“你……出去!”他别开头,心情异常烦乱地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萧喜喜脸红红地疑惑道:“可是这里是我的房间啊?”
谢逢:“……”
谢逢怒着一张又青又红的脸,转动轮椅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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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喜喜没有再拦谢逢。
看着他耳朵红红的背影,回想着刚才的事,她终于有点意识到,他可能是不好意思了。
这让她心里甜甜的忍不住傻笑,过了好一会儿才开门喊来孟雪茹,请她帮忙把自己的伤口重新包扎一下。
孟雪茹自是义不容辞。
萧喜喜就趁机问她:“孟姐姐是哪里人啊?我听你的口音,似乎不是兖州本地的?”
孟雪茹感激她,对她的问题自是无有不答。所以没一会儿,萧喜喜就知道了,孟雪茹的确不是兖州本地人,而是十年前才来到兖州,准确地来说是兖州城外的刘家庄的。
“我的养父母是刘家庄上的佃户,我是被他们捡回去的。据我娘说,他们是在刘家庄东边的河里捡到我的,那时我昏迷不醒,奄奄一息,他们便将我捡了回去。但我被他们捡回去后一直高热不退,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孟雪茹一边按照萧喜喜的指示,重新帮她上药,一边细声轻叹,“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家住何方,只是从随身携带的帕子上看到雪茹二字,想着自己应该是叫这个名字……”
“所以孟是你养父的姓?”萧喜喜同情地看着她,“那你养父母对你好吗?”
“好。”孟雪茹这才笑了一下说,“他们都是老实忠厚,心肠极好的人,因膝下无子,多年来一直待我如亲生。”
“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萧喜喜替她感到庆幸,“那他们如今人呢?”
“已经过世了。”孟雪茹眼神有些哀伤地解释,“老两口年纪大了,身体一直不太好,三年内,我出嫁没几日,他们便因为一场风寒相继去了。”
“原来是这样,节哀。”萧喜喜转而问起她的夫家,“那你在夫家过得好吗?我记得你说成亲才两个月,你夫君就去世了?”
孟雪茹沉默了一下,没有多说,只是垂目含糊了过去:“嗯,他身体不太好。”
可是她养父母不是很疼她吗?怎么会给她挑个身体不太好的夫婿呢?
萧喜喜觉得疑惑,但察觉到孟雪茹不想说,便也识趣地没有追问——这毕竟是她的闺中私事。
反正通过之前了解到的那些,她基本能确定谢逢没认错人了,孟雪茹极有可能他认识那人失踪多年的妹妹。
这让萧喜喜很高兴,很想马上就跟孟雪茹说,我或许能帮你找到家人。但话到嘴边,她又咽回去了——还是先去问问谢逢,确定这是一桩好事再跟孟雪茹说吧,省得她白高兴一场。
孟雪茹不知萧喜喜在想什么,帮她重新包扎好伤口,换好衣裳后,就迟疑了一下问:“方才与姑娘一起的那人是……?”
她本来是不打算问的,但萧喜喜流了那么多血都没让对方帮忙上药,她不免就有些担心。
第18章
“那是我夫君,他叫谢归元。”
见她一说到这个名字就面露笑容,语气也变得轻快,孟雪茹有些诧异:“姑娘竟已嫁人?”
萧喜喜笑眯眯地点头:“前不久刚成的亲。”
“我见你没梳妇人发髻,以为你尚未出阁,”孟雪茹被她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了一下,“那往后我该叫你娘子才是。”
这年头嫁了人的女子,都是要把头发盘起,梳妇人发髻的。但萧喜喜嫌盘发麻烦,又习惯了麻花辫,便一直懒得弄。她也不想被人叫娘子,听起来太奇怪了。
“可千万别,”她一脸谢敬不敏地说,“你就叫我名字就行,我听习惯了。”
孟雪茹很喜欢也很羡慕萧喜喜身上那股洒脱劲儿,她迟疑了一下,正想点头,门外突然有人惊慌大喊:“嫂嫂?嫂嫂!不好了!二哥吐血了!”
孟雪茹猛地站起,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人命关天,萧喜喜笑容一收,拉上衣服站了起来。
孟雪茹慌乱点头,拔腿就往外跑。
萧喜喜见她跌跌撞撞,险些从院外台阶上摔下去的样子,心里不知为何,生出些怪异的感觉。但这时她也没多想,毕竟孟雪茹一看就比那个江无大,两人还是叔嫂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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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无确实是吐血了,但他吐出来的是积在体内的瘀血。萧喜喜虽然不是大夫,但平日里没少看姑父和表姐给人诊治,多少能看懂一些。
“没事的,这些都是瘀血,能吐出来是好事,有利于他恢复的。”
孟雪茹听了她的安慰,才想起之前那位姓卢的女大夫给江无施针时,曾提过这事儿。她高悬的心落了地,脸上的忧急也变成了不好意思:“都怪我一时情急,忘了大夫的叮嘱,害你白跑了一趟……姑娘,不,喜喜,你快回去歇着吧。”
萧喜喜正在看床上的江无。因为江无男生女相,面容阴柔,看起来雌雄模辩的很是俊俏,她盯着他平坦的胸部看了好几眼,才确信他真是个男人。
这会儿听见孟雪茹的话,萧喜喜回神:“行,那我先回屋了,有什么事你再叫……”
“阿茹!”
话音未落,床上昏睡着的少年突然睁眼坐起来,面色又是惊惧又是慌张地一把抱住了床边的孟雪茹,“你别离开我,阿茹,你别离开我!”
萧喜喜愣了一下,眼睛瞪得老大。
孟雪茹也没想到江无会突然醒来,她惊得整个人僵住,然后才满脸慌张,手脚并用地想将他推开:“你放开我,二郎,江无!你放开我,你看清楚了,我是你嫂嫂!”
少年却死死地抱着她不放:“我不要!我不要你做我嫂嫂,我——”
“住口!”
“啪”的一声脆响后,少年僵着身体不动了。
孟雪茹用力推开他,往后连退了三步:“你……桃儿,你二哥这是病糊涂了,你好好照看他,我去厨房给他倒碗水来。”
她声音发颤地勉强说完这话,拉着萧喜喜快步走出了房间。
萧喜喜:“……”
就挺尴尬的,早知道早点走了。
“对不住,叫你看笑话了,但我和二郎,我们,我们绝不是那样的关系……”孟雪茹低着头,难堪得像是要哭出来了。
萧喜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连连点头:“我信我信,你别紧张。”
见她没有因此看不起自己,孟雪茹才没那么羞耻了:“……多谢。”
萧喜喜拍拍她的肩,没有多问:“放心,我刚才什么也没看见。”
孟雪茹感激不已地向她道谢,去厨房缓了很久,才端着一碗水,重新回到客房。
彼时江无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也想起了自己刚才做的事。看见孟雪茹进来,他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红着眼眶低声祈求道:“刚才是我犯了混账,嫂嫂,你原谅我,我再也不会了。”
孟雪茹:“……”
孟雪茹原本心头有气,不想与他说话,可她向来把江无当弟弟看待,尤其是丈夫婆母相继离世后,她更是把他们兄妹当成了自己最后的亲人,舍不得他们有半点损伤。见江无刚刚重伤醒来,就毫不留情地抽自己巴掌,她心里又急又气又心疼,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闷声开了口:“躺好!人家大夫辛辛苦苦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不是让你作践自己的!”
江无马上听话躺好,脸色苍白,小心翼翼地望着她:“我错了,嫂嫂怎么骂我罚我都行,就是别气坏自己。”
一旁的小姑娘江桃也赶紧拽住孟雪茹的衣袖,怯生生地替自家二哥求情:“嫂嫂别生二哥的气,桃儿只有嫂嫂和二哥了。”
孟雪茹:“……”
孟雪茹看着这落难小狗一般可怜兮兮的兄妹俩,终究是满心无力,没了脾气。
但她依然不想跟江无说话。
她是知道江无的心思的。因为不想失去仅剩的家人,她一直守着叔嫂间那条线,对江无明里暗里的示好假装不知。可江无……
他好像越来越不满足于现状了。
孟雪茹坐到远离床边的窗下,心中说不出的纷乱。
江无见她怎么都不肯与自己说话,只能用正事吸引她的注意力:“桃儿说这里是杏花寨,救了我们的人姓萧。嫂嫂定是很感激方才那位萧姑娘,却又不知该如何报答她吧?我这倒是有个对杏花寨来说很要紧的消息……”
孟雪茹一愣,终于回头看他:“什么消息?”
江无眼神炙热又压抑地冲她笑:“嫂嫂过来些,我就告诉你。”
孟雪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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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雪茹从江无口中问出那个“对杏花寨来说很要紧”的消息后,马上就去告诉萧喜喜了。
萧喜喜听得惊怒交加,正想出门去找她爹,她三个哥哥回来了。
不过三人看起来都不太好,萧远海眼眶红红,萧远川神色沉沉,向来开朗爱笑的萧远风脸上也没了笑意。
萧喜喜下意识问:“怎么了这是?”
兄弟仨沉默片刻,萧远海虎目含泪地开口:“喜喜,大壮,阿勇,还有长根叔,他们……他们都没了。”
萧喜喜一下僵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握紧双拳,低声问他:“一共没了多少人?”
战斗结束后她因为受伤,没和哥哥们一起留下来打扫战场,所以还不知道伤亡情况。但她心里清楚,昨夜那种情况,他们寨子里肯定是有人要折损的。
哥哥们回来之前,她一直刻意地不去想这事,可眼下,终究是不能再逃避了。
“伤七十五,亡十八。”萧远川闷声开口。
伤七十五,亡十八。
这数字对比敌方死伤过半,已经算是很少。可再少,那也是一条条原本鲜活的生命,是一个个她认识甚至熟悉的人。
就像大壮,他是跟他们兄妹几个一起长大的,他的女儿丫丫,前些天还送了小野花给谢逢……
萧喜喜眼眶发烫,胸口生疼,喉咙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许久都说不了话。
“那些流寇死伤惨重,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卷土重来了。他们还留下许多兵器和马,大壮他们……没有白死。”心里同样难受的萧远风拍拍妹妹的肩膀。
只要是打仗就不可能不死人,尤其昨夜那种情况,若非他们早有准备,又占据了地形优势,绝不可能只死这么点人。若是不慎失败,那更是整个寨子都要被屠。所以如今这结果,已经是比他们想的都要好了。
萧喜喜也知道这些,她只是还不能平静地接受。
萧远风三人其实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