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晚晴却不这样想,心事重重的搁下手中的花牌,望向老嬷嬷,
“怎的这样突然,陛下虽不甚宠爱这些人,也不至于全打发了罢,说是准允另行婚嫁,可这被退回府去的女子,还怎么再嫁呢?”
老嬷嬷陪着笑,
“表小姐说的是,我听陛下身边儿伺候的人说,陛下将沙琳娜那个贱婢寻回来了,就是为了她才散了后宫,还说……”
老嬷嬷欲言又止。
“还说什么?怎的吞吞吐吐的吊人胃口。”
郁晚晴有些不耐,瞥了老嬷嬷一眼。
老嬷嬷尴尬笑笑,声音更低了,
“听说,陛下还要封那贱婢,做皇后呢。”
“什么?”
未待郁晚晴作出反应,倒是朱琳儿先坐不住了,皱起眉头,将手中的花牌掷在小几上,
“她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做皇后?”
“这……”
老嬷嬷忙躬了身子,
“再怎么身份卑微,若是陛下执意抬举她,也难说……”
朱琳儿这下子是彻底不高兴了,她素来眼高于顶,以自己的出身为傲。
若是沙琳娜一介卑贱商贩之女舞姬出身,以后却要名正言顺地站在自己身侧,实在令她光是想象都难受的紧。
她眼波流转,瞥向郁晚晴,语气不善,
“你的皇后之位就要泡汤了,你还坐得稳呢?”
虽然她也瞧不上郁晚晴这个庶女出身的私生女,但好歹也是自家的亲戚,总比沙琳娜那个异族贱婢强多了。
郁晚晴也是眉头紧蹙,愁眉不展的苦恼模样,抿了抿唇,
“还请姨母赐教。”
朱琳儿不屑地嗤笑一声,
“看着一副机灵相,没想到也是个榆木疙瘩。”
她一招手,示意郁晚晴近身,郁晚晴忙不迭地提着裙摆站起身来,凑近朱琳儿耳畔,静静聆听她的教诲。
朱琳儿想了想,轻声道:
“如今后妃都没了,岂不是你上位的好机会?若是你也成了后妃,论家世,她无论如何,也越不过你去的。”
“可是……”
郁晚晴垂下头,颇为为难,
“陛下似乎,并不喜我亲近呢。”
郁晚晴瞟了一眼老嬷嬷,低声将上次投怀送抱被拒的事情一一说了。
朱琳儿听了,顿时黑了脸面。
这狐媚子,果然是个不省心的。
她板起脸,毫不留情地数落着:
“说你蠢,你还当真蠢得可笑,那会子顾衍一门心思扑在那贱婢身上,哪里还有你的好儿?”
老嬷嬷听了半晌,终是笑笑,
“小姐这话儿说的是了,老身听闻,那贱婢并未答应陛下立后的提议,陛下很是气恼呢,依老身瞧着,若是表小姐想上位,此刻便是最好的时机了。”
一句话令朱琳儿和郁晚晴齐齐回首,
“没答应?为何?”
老嬷嬷笑的谦逊,
“嗐,多半是她自知卑贱,害怕当了皇后也难以服众罢。”
“哼,还算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朱琳儿翻了个白眼儿,瞧向郁晚晴,
“你且去预备罢,如今到真是个天赐良机,边陲接连捷报,重华宫今晚要大宴群臣,陛下势必得多饮几杯,晚些时候……你便去近身伺候罢。”
郁晚晴心里明镜儿似地,自然懂得朱琳儿的意思,心下狂喜,不禁起身对朱琳儿深施一礼,
“多谢表姨成全。”
“去罢,打扮的颜色一些,明儿我自会替你做主。”
朱琳儿垂眸掩饰住眼波里淡淡地厌恶,执起茶盏撇去浮沫,轻轻地抿了一口。
“是,臣女告退。”
郁晚晴喜不自胜,又福了福身,这才转身离去。
晚间,重华宫夜宴甚为隆重,顾衍似乎心情不佳,举杯敬了几位将帅之后,便斜倚在龙椅上,淡淡睥睨着下边儿的歌舞。
因着白日里遣散后宫的风波,臣子们心中惶恐不安,皆举起杯盏,说着吉祥讨好的话儿,恭谨地向顾衍敬酒。
顾衍今儿来者不拒,杯杯都饮了,这才算令臣子们安下了一颗悬了一整日的心。
倒是如此推杯换盏了许久,饶是顾衍海量,在散场时,也有些多了。
他心下郁闷,即便是臣子们没有劝酒时,自己了闷闷饮了几杯,眼下显然是有些上头了。
他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脚步略显虚浮,李德海见状,忙不迭地跟上去搀扶住他的手臂,搀着他走出了重华宫大殿。
夜风寒凉,无情地吹拂在顾衍身上,他本就头昏脑胀如今教夜风一吹,更是头痛欲裂。
“陛下,可要摆驾长春宫?”
李德海揣测着圣意,悄声问着。
其实他也用不着猜测,如今这满后宫里,也就剩长春宫里的那一位了。
即便是从前,有着那一位以后,陛下也从未再去过旁的妃嫔那里,他这也不过是巴巴儿地白问一句罢了。
可谁知顾衍以手撑在廊下的白玉栏杆上,蹙起眉头,想起了沙琳娜那冷若冰霜的面孔,只觉得心下闷的紧,摇摇头,
“回寝殿。”
“是。”
李德海有些意外,但也不敢多说什么,搀着顾衍上了御辇,由太监们抬了,往寝殿去了。
顾衍乏得很,歪靠在御辇上昏昏欲睡,待回到寝殿的时候,已然瞌睡的紧,推开李德海,径自踏进了内间。
李德海替顾衍阖上殿门,转身欲去廊下唤个小徒弟来值夜时,却迎面儿撞上一个端着茶盘的女子。
他蹙起眉头,一甩拂尘拦住了她的去路,
“陛下跟前儿不用宫女儿,你不知道么?”
郁晚晴缓缓抬头,客气一笑,柔柔地,
“李公公好,是我。”
李德海猛然瞧见是她,神色一变,少不得客气了几分,但仍不肯让路,
“陛下醉了,已经歇下了,郁小姐不若明日再来罢。”
郁晚晴也不恼,和煦笑笑,
“原是应当明日再来的,可是太后娘娘吩咐,陛下跟前儿,没个知冷知热的可心人儿,着实令她担心,所以……这才派我前来伺候。”
“……”
李德海闻言,心下百转千回。
郁晚晴抿唇一笑,微微点了个头,径自往寝殿走去。
李德海怔了一瞬,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也弃了去唤小徒弟的心思,亲自站到廊下候着去了。
郁晚晴端着茶盘,轻轻推开门扇跨了进去,反手阖上门扇儿,悄无声息地往内间走去。
殿里没有点灯烛,幽暗一片,借着些许清幽的月光,她看见了歪靠在榻上的顾衍。
顾衍龙袍未退,合衣靠在枕上,阖着眸子,呼吸均匀,显然是睡着了。
郁晚晴眸光流转,抿了抿唇,将茶盘搁在桌上,缓缓走近了榻边。
她俯身伸手去扶顾衍,放柔了声音,
“陛下,臣女伺候您洗漱罢?”
顾衍被扰了清梦,不耐的很,半梦半醒间随手拂开了她,
“不洗。”
郁晚晴也不恼,垂眸静静望着他的睡颜,心思百转千回。
她伸出指尖,轻轻抚上他鸦黑的羽睫,心想自己从前是怎么了,竟没有发现,他生的这样好看,竟平白错失了这样一个良机。
她心下一横,说什么今日也不能失去这个机会了。
她这样想着,伸手轻轻去解他的衣扣。
劲瘦的身躯渐渐呈现在眼前,郁晚晴呼吸深重了起来,迅速剥了自己,挨了上去。
“娜娜……”
顾衍梦魇的厉害,皱着眉头低低唤着。
郁晚晴心下顿时拧巴了起来,咬紧了牙关,但她想了想,却挨过去勾住顾衍的脖颈,轻柔应着:
“我在。”
顾衍昏沉间得了回应,下意识地揽住了身侧的人,但那陌生的茉莉香味顷刻间涌向了鼻息之间,令他眉头紧皱,随即推开了那人。
顾衍翻过身去,复又沉沉地陷入昏睡之中。
郁晚晴眸中泛起了泪花儿,只觉得屈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