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凌其实知道,最近一段时日,他和姜稚月只是维系着表面的平和,很多事情并没有说开。
即便是他再没有分寸,有些事情也暂时不能迈出那一步。
姜稚月瞧着他欲求不滿的脸上表情变化,一时想起了从前新婚的时候,两人还未洞房的那几日。
她的眼底不禁划过一抹极浅的笑意。
“好了,我不打扰你了,今夜你早些睡,明日还要赶路呢。”
宋知凌暗自懊恼,并未察觉她眼底的笑意。
姜稚月蜷了下手指,良久,终是低低应了声,听话地躺回床上,替自己盖好了被子闭上眼,一副十分乖顺的样子。
宋知凌坐在床边陪了她一会儿,熄了灯转身去了隔壁。
等到宋知凌走后许久,姜稚月悄悄起身,推开后窗,抓住那只灰色的信鸽,将它腿上绑的字条拿下来看完烧了。
又写了个新的绑上去,将信鸽放飞。
翌日一早,姜稚月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疑惑道:
“外面怎么没动静?不是说今天出发么?”
锦葵过来将她扶起来,笑道:
“四殿下都已经叫人将东西收拾好了,那会儿看公主睡得熟,就没让奴婢叫您,只说等您何时睡醒了,咱们何时再出发呢。”
姜稚月一听这话,扫了眼远处的滴漏,急忙坐到妆台前,“那你快给我梳洗,咱们早些出发,我听他说,今日我们赶得路还比较长呢。”
等到姜稚月带着锦葵和琉璃出去的时候,这才发现,宋知凌几乎将整个府上的东西都搬空了。
而且最让人咋舌的,是那个巨大巨大的华丽馬車……
就好像唯恐旁人不知道是他禹王殿下要去就番似的。
听着她们几人的脚步声,馬車的帘子被人掀开,宋知凌抱着一个小肉团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一见到姜稚月,他就一副哭丧的表情,求助般看向她:
“阿月,你快来看看……”
姜稚月见他这样,心脏猛地揪了起来,慌忙上前,急切道:
“怎么……”
话没说完,她就呆住了。
只见宋知凌手中的小家伙举着自己的小手指,正嘬得津津有味。
而抱着他的宋知凌,那么一个玉树临风,高大英俊的男人眼神中全是迷茫和委屈,滿手满身都是……透明的液体。
见她看过来,小家伙还对她咧嘴一笑,口中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好像在炫耀自己做的坏事一般。
停了两息,姜稚月到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身后的锦葵和琉璃也压着脑袋,肩膀一耸一耸的。
出了这么一茬,等到宋知凌回府重新沐浴更衣过后,出发的时辰便到了巳时。
姜稚月急得,以往这个时候宋砚辞定然已经下了早朝,若是政务不多,也早就和重臣议完了事。
原本她还害怕会在城门处碰到宋砚辞,然而马车辚辚驶出京城许久,她没看到他的影子。
姜稚月落下帘子,盯着自己的手心,心底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禹州距离京城不近,且估计到姜稚月有孕,一行人走得极慢。
马车在路上行了两个多月,等真正到了禹州地界儿的时候,都已经快要入冬。
几人刚一到达禹州的府邸,远在京城的东西也恰好在同一天送到。
好玩的,好吃的流水一般送来。
而这其中也夹杂着她想要的好消息。
比如二姐和董钰终成眷属。
再比如太子哥哥在边疆有了宋国的助力,连打胜仗,很快就能班师回朝了。
姜稚月握着那封写太子快要班师回朝的信,手指在信纸上反复摩挲。
不知是她想的太入神还是什么,连宋知凌站在她身后都未察觉。
“太子这仗打得艰难,不过好在是胜了。”
宋知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姜稚月猛地一抖,慌忙将信收了起来。
宋知凌瞧见她的动作,疑惑道:
“吓着你了?你躲什么,这信我也看过啊。”
说罢,他似是反应过来时什么,严肃地看着姜稚月: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姜稚月攥着信封的手陡然一紧,就听宋知凌气道:
“你不会是还在背着我和我哥联系吧?鸿雁传书,互诉衷肠?!”
“……”
姜稚月听他说罢,先是愣了一下,握着信封的手缓缓松开,随后长舒一口气,用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宋知凌道:
“我饿了,宋知凌你去做饭吧。”
第71章 在他的唇角轻轻印下一吻……
宋知凌觉得自己似乎因为薑稚月的那个眼神,而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但薑稚月一说她饿了,他又什么都顾不上了,急忙打开门招呼锦葵进来伺候薑稚月歇息,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换下身上风尘仆仆的衣裳,头也不抬地就扎进了灶房。
其实宋知凌从前也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哪里会正经做饭。
不过是来时路上,薑稚月怀有身孕胃口刁钻,挑来挑去,眼看她越来越瘦,宋知凌急得没办法,只好自己親自学着下厨。
不成想,他做的饭菜竟意外地符合姜稚月的口味。
于是这一路上,姜稚月的膳食就基本都是由宋知凌来负责了。
锦葵伺候姜稚月沐浴更衣后,坐在榻邊休息了没一会儿,宋知凌就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了。
全是姜稚月爱吃的。
现在宋知凌的厨艺,就连乳酿鱼都能做得很好吃。
“眼下刚进府,府中一应事务还未置办完全,你且将就着吃,赶明儿我带你上街去置办家当去!”
宋知凌剔了一块鱼肉夹到姜稚月碗中,又给她盛了一碗粥。
姜稚月执着筷子的手一顿,神色中闪过一抹不自在。
不过好在宋知凌正在低头剔鱼刺,并未注意到她的异常。
他一邊剔一邊道:
“禹州同你们姜国毗邻,风土人情都和你们那里很像,想必你也能住得惯,阿月——”
宋知凌停了停。
他握着筷子的手指节泛白,虽然壓抑着粗重的呼吸,但剧烈起伏的胸膛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心緒。
姜稚月被他这巨大的停顿唤回了神志。
她下意识看向他。
半晌,就听见他嗓音隱隱带着顫哑,似是下定了很大决心般,看向她道:
“我们如今来了禹州重新生活,阿月,你……可不可以重新嫁给我一次。”
他盯着她的眼睛,青年人的眼里有灼灼真诚的光:
“我们不做谁的驸马谁的王妃,你只做我的妻子,我做你的丈夫,我们带着既宣,你腹中的孩子我也会视若己出,我们以后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姜稚月抿唇不语,眼睫輕輕顫了颤。
其实在路上的时候,她就隐隐感觉到宋知凌会同自己说这番话。
一路上他总是在同她说,到了禹州要带她去哪里,到了禹州要怎么按照从前雪竹苑的布局布置禹王府,又说今后要为既宣寻几个夫子,要为她建一座梅园。
他所说的一切关于今后的规划中都有她。
所以当姜稚月听见宋知凌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并无多少意外。
其实这份感情中,她与宋知凌的感情从始至终都最为纯粹,倘若没有她现下腹中那个人的孩子,也许宋知凌开口的时候,她便已经毫不猶豫地答应了。
可眼下……
姜稚月抿了抿唇,斟酌着用语,缓缓道:
“云笙,人生在世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圆满。”
她二姐与那梁邵是,她与他亦是如此。
“有些人是一世夫妻,有些人却只能做一段夫……”
“阿月!”
宋知凌蹙眉,打断她的话,将她的手握进手中,“我不信这些!我只知道如今我回来了,你也还在我身边,我们就没什么不可能的!”
见她尚在猶豫,宋知凌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他往她的小腹上看了一眼,忽然沉声道:
“你不答应我,不会是因为你还想着他吧,你……”
“没有!”
姜稚月抢白。
她的一双美眸朝他輕輕瞪过去,宋知凌立刻噤了声,所有的气势瞬间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