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堂内清凄一片。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吟柔木然空洞的问话,让裴玄霖似梦初觉,他怎么还能质问,他明明比谁都心痛,也更知道柔儿受的苦楚。
懊悔冲上心头,他将吟柔揽入怀中深深抱紧,脸贴紧她冰冷的面颊,像是怕松手她就会消失,“一切都过去了,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走。”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前,抱得她很紧,甚至她能感受他的温度,沉闷的心跳,可却还像隔着一道怎么也跨不过的天堑。
吟柔曾经想过无数次,玄霖哥哥会像天神来到她身边,救她出火海,可是太久了,她已经被烧的只剩废墟。
她跟他离开,然后呢?只会将他染脏。
吟柔缓缓摇头,手推上裴玄霖的肩。
忽的,书砚拔高的声音传来耳畔——
“公子,张大人只怕还在等。”
书砚话音才落,就被陈宴清睇来的一眼看得头皮发麻,低头观鼻不语。
他原还不知道公子为什么这时候来十方堂,见他传了青锋,命他带人守住周围一圈,才猜到怎么回事。
他暗暗在心里祷告,里面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乱码七糟的人在,否则惹怒了公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吟柔怔然望向月门处,眼里一点点聚起慌乱,三公子来了?
裴玄霖也听到了动静,沉着面容站起身,一手搂着吟柔,将她护在怀里。
昨日三公子就那样盛怒,若是他看到玄霖哥哥在此,吟柔脸色白了白,拽住裴玄霖的衣袖,“玄霖哥哥,你快点走。”
裴玄霖目光冷峻,他如何能就这样离开,就算陈宴清发现又如何,他不会放手。
直到看到吟柔急红的眼眶,裴玄霖才逼着自己松开手,走进回廊后掩去身形。
吟柔快跟出去,确认他已经不见,胡乱擦抹去脸上的泪痕,手才放下,高峻玉立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月门下。
他不疾不徐的迈过月门,步履平缓,连衣袍拂动的纹理都是那么恰当,吟柔却感到一股越逼越近的紧迫压抑感。
陈宴清站停在她身前,目光垂在她身上,还是那样的清清冷冷,然而他每审视过一寸,吟柔都有一种肌肤要被拨开,要被他看到内里的锐利感。
她勉励定了定心神,抬起眼眸:“三公子。”
陈宴清仍是一言不发,四目相对下,他眼神里的讳莫让吟柔招架不住,呼吸都变得僵硬,强撑着才没让自己挪开目光。
“怎么站在外面。”陈宴清终于开口,“不嫌冷?”
吟柔真切领会到心虚的感觉,明明如常的问话,她却总觉得三公子是发现了什么,捏了捏手心,抿笑解释道:“出来透透气。”
“嗯。”陈宴清声音淡淡,一抹不易觉察的危险潜藏在平和下。
“三公子进内坐吧。”吟柔垂低眸光想要转身,下颌被轻扣住,长指略微收力,她就被带着仰起脸庞。
陈宴清微垂着睫,带着些审视的眼神逡巡过她的眉眼,如同在查看自己的所有物有没有被玷染。
吟柔呼吸发紧,心里的不安被放大。
指腹划过她眼下时,吟柔忍不住颤了颤,陈宴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变化,“怎么眼睛红了,哭过?”
“没有。”吟柔下意思否认,还想要摇头,下颌却被扣着不能动。
心脏已经快跳到嗓子口,一定不能让三公子发现,她故作镇定的解释:“是被风迷了眼睛。”
她不知道三公信了没有,只看到他弯起眼眸笑了一下,本就是极隽朗的一张脸,笑起来清冷褪去,能叫人晃了眼,但吟柔总有一种这笑极不真实,甚至还带着危险的诡异感。
半晌,他终于开口,“还当你在为昨日委屈。”
清冽的嗓音,说出来的话却带着让人生颤的缕缠绵之意,尤其是配上他极具清冷感的容貌,让吟柔不经意热了脸庞。
陈宴清指腹贴在她眼下有一下没一下的厮磨,吟柔的心弦就在他的一来一回抚弄间越绷越紧,更要命的,是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因为心虚,所以才觉得不安。
感觉到陈宴清把手移开,吟柔骤然松出口气,下一瞬,眼帘却印来一抹温热的柔软。
迭颤的眼睫被吮抿在两片薄唇间,一下一下的啄吻从眼皮到脸颊,所过之处一如不像着火般滚烫。
烫意流连到耳廓,陈宴清缓慢摩擦着她的耳廓,探出舌描摹。
吟柔骤然失了力气,张开唇瓣急促轻喘,双手抬起想要攥住陈宴清的衣襟,被他一把抓握住,剪缚到背后,唇也落到了她的耳垂,连带着那小小的耳铛一并含入口中 。
冰凉的耳铛挤压着小巧柔软耳垂,一同被裹紧湿烫的唇舌间,吟柔身子都晃了晃,生硬的锐痛和舌头勾过的柔软糅杂在一起,她根本承载不住,微弱的缩着身子轻轻呜着声。
陈宴清丝毫不放松的吃吻着,缠出的水泽声精准穿透吟柔的耳朵,深透进灵魂,他也仿佛沉迷在了这抹香软间。
然而与缠绵的吻不同,他的目光掠过吟柔,钉在无人的墙角处,眼神漠然到似被冰封住。
裴玄霖双手关节握紧到几乎爆裂,眼里猩红血丝暴起。
吟柔的呜咽声凿在他耳中,将他的理智一寸寸凿裂,痛意漫心,濒顶的盛怒更是让他一刻都忍不下去。
阔步从暗中跨出,步伐凌厉迈向两人。
陈宴清动作何其的快,吐出吮在唇之间的软肉,将迷朦间的吟柔揽入怀中。
白皙的耳垂被吮吻的通红充血,湿淋淋的泛着水光,耳钩摇摇晃晃,终于挂不住,跌落在地。
裴玄霖眉头抽跳,手笔直指向陈宴清,“你给我放开她!”
震怒的声音砸进耳中,吟柔浑身一颤,看到裴玄霖走出来,胸口猛的发闷。
玄霖哥哥没有走,他全都看到了,充血痛怒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明知道玄霖哥哥对她的一切已经心知肚明,可着惊痛的目光还是让吟柔喘不过气,更无法面对。
她无地自容,轻缩肩头企图能藏起自己,扣在肩头的大掌重重一握,强势的止住了她的动作。
吟柔眼睫慌闪,受惊般看向陈宴清,冷峻没有情绪的面容更让她心慌。
若说吟柔面对裴玄霖时是难堪,愧疚,那么面对陈宴清就是更复杂的情绪。
起初她需要他的强大来庇佑自己,后来她变的贪恋他带来的温暖和心安,而现在,她不知道了。
她也常常提醒自己,她和三公子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昨日那一下一下的撞送将她的所有思绪都撞乱了。
“裴大人真是有趣,擅闯进我陈家的内院,让我放开我的人。”陈宴清声音无波无澜,显得彬彬有礼。
但吟柔离得很近,已经看到他眼底跳出的戾气。
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确定他动了怒,连带着周遭的气氛都压抑到了可怕的地步。
“陈公子就不怕人知道,你不过是个惺惺作态的伪君子,还做出胁迫女子的事!”后面的话太难听,更怕伤了吟柔,裴玄霖咬牙咽了下去。
“伪君子也好,真君子也罢,不过看我愿不愿意。”陈宴清轻吐着字句,浑然不在意的姿态,让他整个人多了层往日不显的倨傲。
“不过。”平和的话锋陡然一转,意味不明的莫测透出,“裴大人说胁迫。”
“难道不是么!你们父子如出一辙的卑劣!”
陈宴清听了二十多年赞扬的话,头一遭听人说他卑劣,还将他归成了与父亲相同的人。
事实不假。
陈宴清转过目光,看向怀里的吟柔,他卑劣不假,可令到他如此的始作俑者,总不能置身事外。
“宋吟柔,裴大人说我强迫于你,是这样么?”
吟柔心悬高堵在嗓子口,若说强迫,三公子从来没有强迫过她,是她。
可这些话她根本无法启齿,不待她回答,陈宴清已经放开了她,“若真是我强迫于你,你现在就可以走。”
吟柔倏然抬睫,陈宴清负手在后,一副去留自便的态度让她心刺了刺。
“柔儿!”裴玄霖神色激动,朝她伸出手。
而陈宴清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可她却觉得周身发冷,尤其是她久久不答时,那种感觉更为强烈。
指腹不耐的捻动扳指,关节处绷出的青筋偾张着危险,伺机而动。
若她敢点头,若她敢走,陈宴清眼底突兀划笑,那么宋吟柔和裴玄霖,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37章 “我就当没发生过”……
吟柔隐约预感到什么,她转看向裴玄霖。
陈宴清漆色的瞳眸骤然一缩,骤卷来的迫人凌厉让吟柔心里的怀疑被放大。
三公子并不是真的肯让她走,即便是真的,她也清楚自己已经无法跟着玄霖哥哥离开。
就凭方才那句,“他们父子两如出一辙”,她还有什么脸面若无其事的和他离开。
吟柔逼着自己狠下心,迎着裴玄霖满是期待的眼眸轻轻摇头,裴玄霖脸上的表情龟裂,“柔儿?”
颤抖的声音让吟柔心上顿疼,她接下来说的话,就是亲手割断过去种种。
吟柔深深的呼吸,“三公子没有强迫我,是我钦慕于三公子,也是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她每说一个字,裴玄霖眼里的痛楚就升起一分,不可能,他不会信,他不信柔儿是心甘情愿,更不信她移情别恋。
“我不信是真的。”
裴玄霖跨步上前,陈宴清先于他将吟柔揽回怀中,一个动作就已经彰显了占有的意味。
裴玄霖已经失去了理智,向着陈宴清就要挥拳动手,青锋闪身跃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吟柔紧张万分。
裴玄霖几乎吼出声,“是他逼你的,对不对!”
吟柔如何忍心看他这样,可她给不出别的回答,她被各种挣扎撕扯,眼中全是痛苦。
陈宴清即愤怒于她对裴玄霖的在意,看到她被逼的进退维谷,孱弱的精神堪堪崩塌,竟又不舍。
为满心是旁人的没心肝不舍,陈宴清自己都觉得可笑,耐心尽失,冷声道:“裴大人想知道的事,我已经证明,可裴大人擅闯后宅,还妄图带走我府上的人,恐怕得裴大人给我个交代!”
衣襟被两只苍白的小手攥紧,陈宴清低下眸,吟柔仰着头迫切望着他,央求道:“别,玄,裴大人只是误闯,您让他走吧。”
她的央求只让陈宴清心里的怒意暴涨。
“别求他!”裴玄霖出手朝青锋劈去。
“不要!”吟柔惊慌制止,他会骑射,可身手如何与青锋相比。
“三公子……”吟柔扭头看向陈宴清,情急之下,豁出去垫脚吻上他的唇,“让他走,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