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不曾来过。”徐掌柜说完,便转向阿缠道,“忘记与季姑娘说了,有位闻先生前几日来买香丸,得知你要歇业一月,便说等你店铺开张时再来。”
“多谢徐老板告知,再过半个月想来房子就能盖好了,这些时日惊扰您了。”
“邻里之间,不妨事。”徐掌柜摆摆手。
“还请徐老板为我再选几个新的话本,我拿回家去看。”
“好,季姑娘稍等。”徐老板应下后,转头对书生道,“宋公子稍作歇息,我去去就来。”
徐掌柜去后面的书架上给季婵找新书,那书生并不坐着,他在笔架前停留了半天,似乎是打算买一支新笔。
阿缠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她出声叫住了那书生:“公子。”
书生闻声转过头:“姑娘可是有事?”
“我见公子的字写得极好,恰好再过半月我的店就要开门营业,可是店外的牌匾还没做,不知是否有幸能得公子提字?”
阿缠原本是打算自己写的,但是现在见到了更好看的字,她才生了这个念头。
“自是没问题,姑娘可有想要的字体,若是没有,我可以写出来让你选。”书生可谓十分周到。
阿缠连连点头:“那就有劳公子了。在下季婵,不知公子名讳?”
“在下宋砚。”
宋砚从书箱中拿出纸,又问徐掌柜借了墨,在长案上给阿缠写起了各种字体。
因为阿缠开的是香铺,他便直接写香字。
阿缠看着满纸的香字,突然想要给自己的铺子做上十几二十个牌匾,可以铺子外一个,铺子里一个,其他每间新房都可以挂一个,灶房也要有一个,慧娘平时出入灶房看到了应当也会喜欢。
宋砚写完后放下笔,抬头便见阿缠一脸纠结。
“这写字可是都没能入姑娘的眼?”
“没有。”阿缠摇头,她的手指在纸上点了十几下,“这些字体我都喜欢,不知道宋公子能不能以这些字体再写些其他的字。”
“当然。”宋砚点头,“季姑娘想让我写什么?”
“写适合放在书房、灶房、花园、正厅、宅院外的名字。”
宋砚有些迟疑地问:“季姑娘打算做多少牌匾?”
“那自然是多多益善,宋公子可是有什么忌讳?”
“倒是没有。”宋砚失笑,按照阿缠的要求写了挂在府门外的季宅二字,又写了食来运转四个字挂在灶房,香铺二字是铺子外匾额提字,香远益清四个字则要留在铺子里。
等徐老板找了一摞书出来的时候,阿缠已经与宋砚定下了十幅大字。
等徐老板听闻阿缠的想法后,非但没有劝说,反而哈哈笑道:“还是季姑娘有想法,说起来我这铺子也该换个新匾了,宋公子,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宋砚便只好应下给徐老板写两幅大字。
得了宋砚的应允,徐老板乐呵呵地将手中的一摞书放下让阿缠先挑,然后又去为她寻找游记之类的书籍。
阿缠随意翻了几本,看了开头就能想到结尾,顿时失去了兴趣。
宋砚则瞥见了阿缠手边放着的三册百战神将录,出声问道:“季姑娘也看百战神将录?”
“还没看呢,听徐老板说这个话本很好看,写书的宝木先生十分有才华,正想拜读。就是不知这话本的主角是否有原型?”
“应当是有的。”宋砚道。
“宋公子知道主角的原型是谁?”
“我也只是猜测,这书中写下的战争场面与百年之前书中记载的几场大战十分神似,而参与过这几场大战,最后又成了名将的只有一位。”
“是谁?”
“先代宋国公,宋隐年。”
阿缠回忆了一下,宋国公似乎是没有女儿,反正季婵的交际圈内没有出现过宋国公府的人。
她对宋国公的唯一记忆来自于白休命,他说宋国公和他是邻居。
“那位先代宋国公当真如书里写的一样厉害吗?”阿缠问。
“在下并未见过先代宋国公,无法断言。不过书中确实记载,先代宋国公少时便聪慧异常,等他从军中脱颖而出成为将军之后更是百战百胜,此生从无败绩。”
宋砚说完后叹息一声:“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先代宋国公后继无人。”宋砚摇摇头,似乎很是感慨。
“这一任的宋国公并无领兵天赋吗?”
“是啊,倒是宋国公世子,据闻武学天赋惊人,年纪轻轻便已进入军中磨练。”
说完后宋砚见阿缠看着自己,不由有些羞赧道:“在下平日看书最喜追根究底,让姑娘见笑了。”
“没关系,宋公子一番话让我长了许多见识。”
她现在倒是对那三册百战神将录更感兴趣了,既然是以故去的传奇人物为原型,想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陈慧从外面走了进来,阿缠拉着她看方才宋砚写的字,陈慧看了几眼后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看宋砚,才道:“宋公子书法造诣精深。”
陈慧自小受她父亲熏陶,在书画一道上也算是有所得,这位宋公子的字确实写的极好。若是她父亲看到了,定是会见猎心喜。
“不敢当。”
随后陈慧又拿出一张银票,当做是阿缠定下的十张大字的订金,宋砚也没有推辞,很痛快地收了。
阿缠又在店里买了几个话本和几本游记,才与徐老板和宋砚道别。
从昌平坊回来又过了几日,近来阿缠已经对将军府的大门失去了兴趣,反而天天要去崇明坊的书铺等着买百战神将录的第四册 。
书正看到精彩的时候,竟然没有结局,简直太残忍了。
好在宝木先生知道读者不易,终于把第四册 完结册写出来了。
昨日被阿缠磨了半日,今日辰时初,陈慧便出了门去书铺给阿缠排队买书。她到的时候,书铺门口已经排了长队。
那书铺的掌柜还在喊:“大家不要挤,今日库存尽够,宝木先生的新书复仇记第一册 也已经发售,还请大家一个个来。”
可惜那掌柜的话没有起到多少作用,眼看要排到她了,后面的人却在不停往前挤。
陈慧不悦地看了眼还在不停往前推搡的人,手一挥,身后的两人立刻被掀翻在地。
原本吵吵嚷嚷的队伍瞬间安静下来。
“不要挤,没听到吗?”陈慧垂眸看着地上躺着的两个人。
“听、听到了。”
其余排队的人也不自觉地跟着点头,他们现在不敢挤了。
等排到陈慧后,她迅速交了银子,买了一册百战神将录还有新书复仇记的第一册 。
她刚拿着两本书从队伍中出来,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喊她:“慧娘。”
陈慧抬头,竟看到林岁在朝她招手,她身后还站着林奕,两人面上有些憔悴,但精神不错,想来是刚从明镜司出来。
等她走近后,林岁好奇地问:“慧娘,你在排队买书?”
想到方才为了抢话本,将两名壮汉掀翻,还被熟人瞧见了,陈慧略微些尴尬:“对……买话本。”
随即她立刻转移话题:“你家中的案子如何了?可是已经调查清楚了?”
林岁点头:“案子已经结了,父亲他们先回了家中,大哥不放心我,便与我一同回来。”
她说话的时候微微露出侧颈,陈慧看到那里有道血痕。
再联系他们一家人却要分两拨回家的行为,想来其中还有些隐情。
陈慧略微思索了一下便道:“阿缠这些时日一直念叨着你,若是你不急着回家,不如随我回去,我正好打算买些虾子,给你们包虾子鲜肉馄饨。”
林岁看了眼林奕,那期待的眼神让林奕微微笑了笑,他对陈慧道:“那舍妹便叨扰了。”
原本这并不合规矩,但家中尚有麻烦未解决,他与父亲已经让妹妹受了多年委屈,这一次,还是让他们来处理吧。
“大哥慢走。”
林岁陪着陈慧去市场买了虾又切了块鲜肉,这才一起往家中去。
阿缠今日难得起得早,因为知道今日能看到百战神将录的结局,心中像是有猫爪在挠,早上醒了便再睡不着了。
陈慧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阿缠正在满地乱转。
见到陈慧,阿缠眼睛一亮:“慧娘,我的书……”
话还未说完,她就看到了与陈慧一同进来的林岁,不由惊喜道:“林岁,你回来了。”
林岁朝阿缠一笑:“回来了。”
阿缠拉着林岁坐着聊了聊近日发生的事,等陈慧将做好的馄饨端上来,三人才坐在桌旁,说起了林家的案子。
“昨晚姚家人就被暗中处死了,林婷行刑的时候,我求了明镜司的大人,亲自过去看了一眼。”
林岁吹了吹汤匙中热腾腾的馄饨,回想着那时林婷的样子。
林婷不停地咒骂着她的亲生父母,因为他们,害得她年纪轻轻便要死了。
死前,林婷口中还在念叨着姚氏,似乎期待着会有奇迹发生。
可惜姚氏没来,来的是她。
见到她的时候,林婷竟然还求她,说自己被过继给了林家,就是林岁的姐妹,这些年从未想过害林岁的性命,林岁也应该救自己。
林岁站在她面前对她说:“你没想要我的性命,可我想要你的命啊。”
林婷的希望破灭,便对她破口大骂,直到脑袋被砍下前,还恶毒地诅咒她,说姚氏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想到了昨夜的事,林岁不禁有些好笑,林婷竟然觉得她会在意姚氏会不会原谅她?
“林婷死了,那詹草的效果应该已经解除了,你母亲与你二哥如何了?”阿缠问。
“他们两个彻底翻脸了。”
这个结果有点出乎阿缠的意料:“为什么?”
“明镜司的人查出林婷从林衡身上借运,林衡认为都是我母亲瞎了眼引狼入室,才害得他一身才气被人夺走,如今还成了废人。
我母亲被骂了几句后便翻了脸,说林衡忤逆不孝,人品低劣,幸好没能去考科举,不然就是大夏官场的不幸。”
这些曾经砸在她身上的恶言恶语,如今倒是全都落在了林衡身上,区区十几日而已,母子情深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