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缠深吸了口气:“大人,凭我们的交情怎么能要一千两银子这么贵。”
她伸出五根手指:“五百两!”
白休命语气带着遗憾:“看来你不是诚心想要,那本官只好将虎皮交给想要的人了。”
“我要!”
阿缠的第一次讲价,以失败而告终。
虽然一千两银子买到一头三境虎妖的皮毛已经算得上白休命做好人好事了,但她也付出努力了啊,她还付出了那么多银子。
早知道就该让慧娘跟来了,她可会讲价了,阿缠心中扼腕。
“大人,我能先去看看我的虎皮褥子吗?”阿缠怕他临时反悔,打算一会儿就搬着她的虎皮回家。
“虎妖涉及的案子尚未审完,还需几日才能处理虎妖的尸身。”
阿缠不信任地眼神飘了过去:“过几日,你该不会就背着我把皮给其他人了吧?”
她可是知道,人族一直很喜欢妖怪的皮毛,那头黑虎的皮毛肯定很抢手。
“你若是担心,可以先付订金,本官一定给你留着。”
阿缠摸摸自己的钱袋,十分大气地从里面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将它塞进白休命手里:“你收了我的订金,不许反悔了。”
白休命竟也没嫌弃银子少,顺手将银子收起来:“好说。”
“大人,你们明镜司斩杀的妖族,最后是不是都会被分解,将有用的部位留下啊?”阿缠状似好奇地问。
白休命转过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你想问什么?”
阿缠目光微微闪,这人还真是敏锐。
“我是想问,那头救过我的狐妖的尸身……也是这样处理的吗?”
阿缠并不像人族那般,觉得死后尸身不容损毁。他们妖族的传承用人类的话来说,是野蛮和血腥的。凡是敌人,都可以被猎食。
她只是觉得,虽然自己离开肉身的时候模样不太好看,但毕竟也算是自己的尸体,要是也能买走,就一起买了。
“你要它的尸身打算做什么?”
“埋了啊,好歹救过我的命呢,我也该逢年过节去上上香扫扫墓。”阿缠回答的理所当然。
“看不出,你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我当然是了。”
“可惜,狐妖的尸身不在明镜司。”
“不在明镜司?那在哪里?”阿缠有些意外,难道是青屿山知道她死了,将她的尸身要了回来?
可她随即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不可能,祖母不喜人族,与大夏几乎没有来往,当初妹妹失踪的时候她都不在意,如今自己死了,她怕是一样不会多看一眼,更不要说将自己的尸身要回去了。
而且她的内丹都没了,对妖族来说,恐怕只剩下一点血肉有些价值,祖母怕是瞧不上。
那会是……北荒那边吗?
阿缠想到这里,微微蹙了蹙眉,心情有些不太愉快。
“那具尸体被明王要走了。”白休命倒也没有隐瞒。
“明王?”这个答案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明王要那具尸身做什么?”
“需要本官替你问问他吗?”
阿缠猛摇头:“大可不必,我就是有一点点好奇,并不想知道真相。”
明王可是五境修士,他们好像能看透许多秘密,就像她的祖母那样。天知道他能不能看出自己的异常,阿缠可不想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阿缠没有追问的意思,这个话题便到此结束了。
事实上,白休命并非不知道原因。
明王那时给的答案是,那头狐妖的父辈与他有旧,既然是故人子嗣,尸身便交由他收着。
将来若是有机会,就交给她的长辈。
涉及到明王的私事,白休命不会随意告诉其他人。
与白休命说完话,阿缠看了看天色,绝对已经过了宵禁,她今晚要怎么办?
“大人,解药都做完了,我现在能回家了吗?”
“等你的口供录完,本官派人送你回去。”
“好吧。”阿缠勉强应下,随即又问,“你不送我吗?”
“本官要审案。”
“审林婷和她全家吗?大人,能不能旁观?”阿缠顿时来了兴趣,突然不太想回家了。
“你说呢?”
阿缠撇撇嘴,就知道不行。
白休命叫来了一名下属,让他带阿缠去问话。
整个过程很短暂,对方只询问了涉及詹草的一些问题,以及她和林岁的关系,原本最难解释的是她为什么会认识詹草,但这个问题被刻意略过了,大概是白休命有过交代。
问完了口供,阿缠在下面画押,接下来就没她什么事了。
等那名明镜司卫打开问询室的门,阿缠就看到封旸站在门口。
“季姑娘,大人让我送你回去。”
“劳烦封大人了。”
阿缠打了个呵欠,她已经有点困了。
回去的路上,她试图从封旸口中打听出一些新的消息,可惜这人嘴太严,不是不能说,就是说了大人会打死我,阿缠只能抱着一肚子的疑问回到了家。
阿缠离开明镜司衙门之后,白休命回到衙门正堂,此时堂中灯火通明,左右两排明镜司卫腰间挎刀,神情严肃。
“将姚定邦带上来。”白休命落座后,沉声开口。
不多时,浑身汗湿的姚定邦被人拖到堂上。
“大人,大人我什么都招。”甚至不需要白休命开口,姚定邦已经开始不停磕头了。
他原本还想要瞒下一些罪行,想着或许能轻判。
可是进了镇狱后,不管他想不想说,最后该说的不该说的,他恨不得全都交代清楚。
镇狱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那些人也不在乎他的身份,他们根本就没想他活着。
姚定邦原本就贪生怕死,哪怕知道自己这次难逃一死,可能拖一日是一日。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詹草?”白休命开口问。
“是黄氏从她娘家那边得到的,她的一个姑婆以前住在北荒,那里能买到詹草,也是她告诉了我们詹草的用途,我当时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听信了她的话。”
“拿到詹草后你做了什么?”
“我、我们将詹草喂给了刚出生的婷婷,又找了个女冠和我妹妹偶遇了几次,我告诉她一些我妹妹的私事,我妹妹就被那女冠哄骗住了。”
“继续。”
“后来,女冠告诉我妹妹,她腹中的孩子与她相克,我们又暗中使了些手段,让她在生产的时候遇到了危险,她果然信了。”姚定邦喘了几口气,将这些隐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说出来之后,他反倒轻松了。
他继续道:“后来,在黄氏和那女冠的劝说下,我妹妹将她女儿送走,黄氏又抱来了我女儿替代了她的女儿。”
他一口气将事情说完,抬头看了眼坐在堂上神色漠然的白休命:“大人,我真的没有骗你,那时候我才是个七品小官,我们姚家也败了,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妹夫,可我妹妹瞧不上我,根本不想帮我。
我就想着,想着用自己女儿来换些好处。抱养了婷婷后,我妹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对我态度也好,私下里给了我不少好处。”
“你是想告诉本官,从林衡与姚氏等人屋中搜出的借运法器,与你无关?”
“有关。”姚定邦声音颤抖着道。
“理由?”
“因为、因为我妹妹给的好处不够,她给我的银钱我都用来买詹草,没有银钱活动,我的官位升得太慢,好多年过去了还只是个六品官,可妹夫却能一步登天,直接被封为二品将军。我一时、一时鬼迷了心窍。”
“这一次是谁帮了你?”
“是……”姚定邦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是黄氏的弟妹,她发现了黄氏和姑婆的交易,就也找上了黄氏。”
“名字。”
“申悦华。”
“申……西陵申家?”白休命只是略微思索,便开口道。
“是,听说她是申家的远亲,我以前听人说过申家人厉害,他们家族出了许多猎妖师,虽然不入朝为官,在民间却很有威望。”
白休命并不需要他解释,而是继续问:“申氏做了什么?”
“她给了我们一对玉佩,其中一个刻了我儿的生辰八字,一个刻了林衡的生辰八字。
婷婷将刻了我儿生辰八字的玉佩给了林衡,让他贴身携带,谁知不久之后,我儿好像一下子开了窍,竟考中了童生。”
一开始,他就知道长子愚笨,并未对他抱有太多期望,只想他平安。
可后来,长子考上了童生,考了秀才……他对长子的期望就越来越多,也就越来越无法收手。
“本官记得你有两个儿子,他们都借了林衡的运?”
“我小儿子借的是婷婷未婚夫的运,可惜他的才运太过一般,还不如从未科举过的林衡。”
姚定邦语气中流露出一丝不满。
“你又是借了谁的运?”
“是……是林城与林奕两人。”
感觉到白休命看过来的冰冷目光,姚定邦还试图辩解:“我并未常年借运,他们两个很少回来,婷婷接触不到他们,只能将借运法器放到他们房间中,他们每次回来上京我才能借到一点,对他们影响不大的。”
“姚大人倒是很诚实。”白休命道。
“不敢、不敢隐瞒大人。”姚定邦再度磕头,“大人,下官自私自利,卑鄙无耻,但下官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对陛下不敬的心思啊,还请大人明查。”
“本官知道。”
姚定邦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之色。
但随即,白休命的话就将他打落悬崖:“可惜,姚大人不知道,前朝皇帝曾下过旨,在明镜司的诸多律法中添加了一条,凡有人以詹草等物迷惑官员,等同谋逆,诛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