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之人上前对门房道:“我们是薛明堂薛大人的同僚,有事要见你们家主人。”
门房不敢耽搁,赶忙去通报。
很快,整个薛府的主子就都醒了过来。
薛家人口简单,府中的正经主子就是薛明堂父母,当家主母还未入门,赵闻月这个妾勉强算是半个主子。
三个人齐聚正厅,那位领头的刑部司吏沉声道:“几位节哀,薛大人今夜被活尸袭击,不幸殉职。”
“你说什么?我儿,我儿怎么了?”薛老太太仿佛没听清楚对方的话,声音却陡然尖利起来。
“薛大人因公殉职,尸首已被送往刑部衙门,待验尸之后会送归薛府。”
那刑部司吏说完,薛老太太一头栽倒。薛老爷子也眼睛发直,口中不停地念叨着:“怎么可能,我儿怎么会死?”
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白日里还活得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到了晚上,却变成了一具尸体?
那刑部司吏见在场的三位薛家主子中,只剩下赵闻月看起来还算冷静,便对她道:“这位夫人,我们还要回衙门复命,就先走了。”
“管家,送送几位大人。”赵闻月声音飘忽地对门外的管家道。
管家将人送走了,赵闻月摸索到了身后的椅子,缓慢地坐了下来。
她的薛郎,她不惜害了自己母亲也要嫁的男人,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他还没有兑现对她说过的话,将她扶成正妻,也没有如她预料的那样青云直上,他就这么平平无奇地死在了一头活尸手里。
早知今日,她当初为什么要忤逆母亲呢?
赵闻月呆呆地坐着,直到薛老太太醒了过来,哭喊着朝她扑来,一边抓挠她的脸,一边不停地骂着:“丧门星,都是你克死了明堂。你害了你全家还不够,现在还要来害我薛家,我打死你这个丧门星!”
赵闻月挨了两巴掌之后也不再忍了,反手就给薛老太太两巴掌,两人谁也不肯退让,厮打成一团,薛老爷子却在旁哭嚎,像是伴奏。
管家刚把刑部的人送走,回来就见到这一幕,顿时眼前一黑。
他挨了好几下,总算是将两位女主子劝开,薛老太太又想起了自己的大女儿,非让管家立刻去晋阳侯府叫大女儿回来。
管家无奈提醒:“老夫人,现在已宵禁了。”
“宵禁又如何,我儿难道就白死了吗?”
管家表情无奈,但也只能继续规劝,好说歹说总算是将人劝住了。
这一夜,薛家人谁都没有闭上眼,天刚亮,宵禁结束的鼓声才响起,管家就匆忙驾着马车去往晋阳侯府。
这个时辰,晋阳侯要早起上朝,薛氏也跟着起了。
听下人汇报说薛府的管家求见,她不由有些奇怪,让人将管家请了进来。
薛府管家见到薛氏便立刻跪下磕头,直接将事情说明:“侯夫人,昨夜刑部来人,说……说公子殉职了。”
手中端着一杯热茶的薛氏手一颤,茶碗落在地上摔成碎片,茶水洒在薛氏裙子上她都没有反应。
“你说什么?”
管家不得不重复一遍:“公子没了。”
“这不可能!”薛氏猛地站起身,“我弟弟天资纵横,才这般年岁就已经是二境修士,如何会轻易被害?”
“昨夜来府上的刑部大人说,公子是在抓捕活尸的时候被袭击了,具体情况并没有细说。”
这时已经换上官袍的晋阳侯走了出来,见薛氏面色惨败,与薛府管家说话时声音凄厉,似发生了什么大事,便出声询问:“怎么了?”
“侯爷。”薛氏回身扑到晋阳侯怀里,伤心欲绝地哭了起来,“管家说明堂、明堂他死了。明堂一贯谨慎,怎么会突然出事,一定是有人害了他!”
晋阳侯听到这消息后一愣,随即轻轻拍了拍薛氏的后背安抚道:“别哭,我这就派人去调查。”
晋阳侯派了身边亲卫去查探消息,但他今日还得上朝,便在安抚好薛氏之后匆匆走了。
留下薛氏在府中等着调查结果。
很快,被派出去的亲卫便回来了,也带来了昨夜那些刑部司吏不曾说过的细节。
“夫人,昨夜薛大人与刑部中人在昌平坊追捕活尸,他一人对上了那头活尸,具体过程刑部中人并未看到,只知道他们到的时候,薛大人已经死了,响箭就在他手边不远处,似乎没来得及用便断了气。”
薛氏攥紧拳头:“为什么我弟弟会落单,可是刑部有人故意排挤他?”
亲卫摇头道:“并非如此,薛大人是此次行动的负责人,他执意要一个人行动。”
“明堂从来不是这么鲁莽的人,他为什么非要一个人行动?”薛氏低声喃喃,“昌平坊……昌平坊……”
突然她心头一动,急忙问道:“明堂出事的地方距离季婵的住处有多远。”
“薛大人出事的地方,就在她家门前。”
薛氏表情瞬间扭曲,她手掌用力拍在桌子上,手腕上的玉镯重重磕在桌角发出脆响:“我就知道,一定是季婵害了明堂!怎么可能会那么巧,明堂偏偏死在了她家门外。”
那亲卫觉得薛氏有些不可理喻,他以前也是见过季婵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如何有胆量在活尸面前害了二境修为的薛明堂。
不过现在薛氏才是晋阳侯府的当家主母,他只能委婉道:“这件事并无证据,夫人若是贸然出手,恐怕会得罪了那位白大人。”
“难道我弟弟就能白死了吗?”薛氏恨得咬牙切齿。
亲卫怕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只能提议:“不如夫人等侯爷回来,将此事告知侯爷后再做决定?”
薛氏深深吸了气,面上总算平静下来:“也好,你先退下吧。”
她打发了亲卫,心中那股怒火却未平息。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弟弟会孤身出现在季婵家门外,定然是心有谋算,却不知为何出了岔子,遭了祸。
即便如此,这件事也全都是季婵的过错!
若不是她屡次挑衅,明堂如何会针对她,他又怎么会落单丢了性命。
就算现在不能让季婵给明堂陪葬,也一定不能让她好过!
薛氏冷着脸喊来了两名得用的管事,吩咐了他们几句,那两人迅速离开了。
薛家与晋阳侯府的种种反应都不在阿缠的在意范围内,早上起来的时候,昨夜活尸与薛明堂交手留下的痕迹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左右的店铺迎着朝阳开门,店铺老板还笑着与阿缠打招呼,完全不知昨夜有人死在了他们店门外。
唯一留下了痕迹的,就是阿缠家的门板。
昨夜薛明堂将一个死人砸在她家门上,尸体已经被刑部的人收走了,却留下了一道血痕。
阿缠嫌这血痕晦气,陈慧便拿了银子去木工坊找木匠订做新的门板了。
陈慧离开后,阿缠整理了一下店中的香粉和香料,心中盘算着最近天气越来越热,蚊虫也开始多了,她那混了玉粉的香丸需得多做一些。
心中正想着这事儿,就有人从店外走了进来,。
来的是一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子,这人穿着一身青色广袖长袍,外罩白衫,看起来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看他一身行头与周身气势,不像是会出现在昌平坊的人。
“客人想要买什么?”阿缠问了一句。
那人走到柜台前,开口道:“听闻这里卖一种香丸,驱鼠效果很好,可是真的?”
“是真的。”阿缠回身取了一枚香丸递给对方。
那人捏着香丸闻了闻,又凑近仔细看了一会儿,似乎想要分析出香丸的成分。
“一枚香丸二十文钱,效果能维持一个月。”
那人皱皱眉,他只在香丸中分辨出了几种寻常的香粉成分,按说不该有什么驱鼠效果。
不过给他推荐香丸的人言之凿凿,他那老友又不是个会说谎的,或许这香丸真有过人之处?
闻重从袖袋中摸出二十文钱递了过去,打算回家试试。
他近来养了一只活泼好动的小狸奴,前两日小狸奴被家中肥硕的老鼠吓到了,每日战战兢兢连饭都不肯吃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到处寻灭鼠的法子。
阿缠正要接钱,却见一群人拎着棍棒气势汹汹地从街对面走了过来,直奔她这里。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些人已经冲进了店里,话都不说,便开始四处打砸,似乎要将整个店都砸了。
那群人中为首的人见阿缠生得貌美,虽然给钱的人说了不让动店里的人,可这个时候他也听不进去了,伸手就就要去拽她。
闻重正要阻拦,却听外面有女子怒喝一声:“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声音还没落,一个东西飞了进来,直接砸到想对阿缠动手动脚的人后脑勺上。
那人转过头,一只鞋从他脑袋上掉了下来。
攻击性很弱,但侮辱性极强。
几人同时望向那名站在门口的女子,阿缠竟从记忆里找出了对应的人。
这位姑娘似乎是安西将军林城的嫡长女,林岁。季婵与她并不熟悉,记忆里只是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而已。
可能是见有人出了头,看热闹的行人,还有周围店铺的老板和伙计都聚集在了阿缠店门口,纷纷出声说已经去报官了,让他们立刻停手,放下手中武器。
那些人却并不停手,只有那个被鞋砸了的人指着阿缠道:“这女人心肠歹毒,卖有毒的香粉,害了我妹子浑身长包,我砸她的店就是她活该!”
一时间围观人也不知道对方究竟说的是真是假,却听林岁冷笑一声:“你说她卖有毒的香粉,怎么不去报官?若你说的是真的,到时候她挨上几板子,岂不是更让人痛快?”
旁边顿时有人附和:“是啊,为什么不去报官,却找这么多人来砸店?”
“这明显是趁机报复,这是和季老板有仇吧?”
林岁见那人说不出话,讥讽道:“连个诬陷的活都做不好,还敢收钱来砸人家的店,我要是你们,早就一头撞死了,你蠢到这个份上,怎么有脸见人?”
林岁几句话就让那人恼羞成怒,他一边骂骂咧咧:“臭娘们你懂个屁。”
一边伸手去抓阿缠。
这一回还未碰到阿缠,一扇门板从门外飞了进来,直接砸到了那人身上,将他硬生生砸进了柜台里。
这动静让店里的人全都停了下来。
陈慧从店外走了进来,随手拽过来一个想要逃走的,一脚便踹断了那人的脚踝,下手之果断,让闻重眉头跟着一跳。
“慧娘。”阿缠急忙跑到她身旁。
“伤到了吗?”
“没有。”陈慧先是确认了阿缠没事,又看了眼旁边的闻重,见他不像是歹人,才看向店里的其他人。
陈慧走向那个被她用门板砸进柜台的人,将他拎了出来:“谁派你们过来的?”
那人倒是硬气,依旧不肯说实话,只道:“没人派我们来,我们就是为了讨回公道。”
陈慧直接卸了他一条胳膊,那人疼得额头上直冒冷汗,一边扯着脖子喊:“杀人啦,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