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休命走上前,把人从椅子上抱了起来,自己坐了下去,又将阿缠安置到自己腿上:“刺激我?”
“哪有。”阿缠表情无辜,“实话你都听不得?”
白休命捏捏她下巴:“可惜,你现在得和我一样辛苦修炼了。”
“没关系,不过你要记得多夸夸我才行。”
“好,保证比我父王夸得好听。”
阿缠笑着环上他的脖颈,白休命搂住她的腰,垂眼看着她明媚的笑脸,眸光柔和。
他从来不问阿缠会不会为当初的选择后悔,因为他不会让她有后悔的那一天。
“对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晋阳侯怎么样了?”阿缠忽然想起了正事,稍稍抬了抬头。
“和你猜的一样,现在人在镇狱,再过一会就可以去问话了。”
“啧,当朝侯爷被冒名顶替,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怕是会引起恐慌。”
“嗯,所以这个消息不会外传。”白休命把玩着阿缠的发丝,“陛下会找个借口,将人处置掉,死法你可以选。”
阿缠目光幽幽:“比起让他死,我更想知道,真正的季恒去了哪里?”
“有信安县主的例子在前,为什么不觉得真的季恒已经死了?”
“因为很奇怪,他顶替了季恒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对林氏和季婵下手,为什么去年忽然改了主意?
这一年来,我所认识的晋阳侯,是个昏庸无能没有主见的人。他会因为忌惮你,不敢对我出手,连一双儿女死了,都没能让他冲动一回。
这样的人,是如何谋划杀死当初便已修为不俗的季恒,还能无声无息顶替他身份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没有人帮忙,绝对做不到。或者是季恒身边最信任的人背叛了他,或者就是季恒本人抛弃了这个身份。”
“你认为是第二种可能。”
“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吗。”
半个时辰后,白休命带着阿缠进了镇狱。
两人走过漆黑的甬道,来到尽头的刑讯室外。
还没进去,阿缠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其中还夹杂着皮肉焦糊的味道。
她嫌弃地用帕子掩住口鼻,跟在白休命身后走了进去。
一个浑身上下被血浸透了的男人此时正挂在铁架上,大口喘着气,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他艰难地抬起头,露出了没有五官的脸。
江开站在铁架旁,将手中染了血刑具整齐地摆好,见到两人进来也不多言,直接转身离开了刑讯室。
“白大人……”晋阳侯似乎伤了舌头,说话时嘴边不住往外溢血,声音含糊,“你想知道什么,我都、都说。”
他没想到白休命会如此凶残,将他抓进来后,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先让人给他用刑。
他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何曾受过这样大的罪,况且修为被封,现在的他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一轮刑罚下来,他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了。
现在他只求一个开口的机会,别的根本不敢想。
白休命没理他,从一旁拎过来一张椅子,阿缠心安理得的坐下了。
晋阳侯这时才注意到阿缠,他瞳孔剧烈收缩起来。
阿缠坐下后,整理了一下裙摆才抬起头:“晋阳侯,许久不见。”
没有脸之后,连表情变化都看不出来,阿缠有些失望,便不等他的反应继续开口:“我们来互相认识一下吧,我叫阿缠,是季婵寻来为她报仇的人。你呢,你的名字是什么?”
“什、什么?”即便身体上的疼痛已经折磨得晋阳侯有些恍惚了,听到阿缠的话时他依旧震惊得不能自已。
“这么惊讶做什么,知道你不是晋阳侯的时候,我都没有惊讶。”
“是啊……呵呵……”晋阳侯喉咙中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他不是晋阳侯这么荒谬的事情都发生了,季婵不是季婵,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我叫季末。”
这个名字说出口,他甚至觉得有些陌生,他已经将这个名字抛弃很多年了。
“季庄的庶弟。”阿缠还记得昨夜看到的资料。
季末点了点头,心中只剩悚然,连这个她都知道。
“我们先来聊一聊,你为什么会成为晋阳侯吧,谁帮你伪造了身份?”
“我不能说。”见阿缠面上露出几分不悦,他不敢隐瞒,赶忙道,“我们订过契约,说了我就会死。”
“真谨慎。”阿缠仰头看向白休命。
白休命迈步走向季末,在距离他几步外停下,也不伸手触碰他,只说了句:“抬眼。”
季末下意识地看向对方,只见到金光闪耀,下一瞬,脑中一片空白。在浑浑噩噩中,他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忽然断掉了一样,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终于恢复了意识。此时,白休命已经回到了阿缠身边。
“我这是……”
“契约已解,接下来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最好是真的。”白休命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否则,本官会让你知道,凌迟却死不了是什么滋味。”
“不、不敢。”
“既然不敢,就回答我的问题吧,谁帮你伪造了身份,季恒在哪里?”阿缠开口道。
“是季恒帮我伪造的身份,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但是我知道,他和妖族在一起。”
季末生怕说慢了,让白休命不悦,一股脑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他说:“当初季恒在山匪手中把我救走,又带我去了交州让人给我做了假脸,说让我替代他成为晋阳侯。他还说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维持住晋阳侯府,不要让季家败落就足够了。”
“还有吗?”
“他还、还说……”季末的眼神飘忽了一下,“让我看顾好林氏和季婵,将来我可以在自己的子嗣中选一个男孩过继,继承晋阳侯府。”
阿缠笑了一下,她以前就觉得,人类的种类多过妖族,如今果然长了见识。
“这样的好事突然落到你头上,你就没问他原因吗?”
“他没说,但是我猜到了。”
“哦?”
“他身边有一个女人,非常漂亮,两人如胶似漆,他还叫那个女人公主。”季末回想当年,咽了咽口水,“我换上假脸之后,那个女人出手杀了给我换脸的人,我发现她根本不是人,她是妖族。”
“你们这些年,还见过面吗?”
季末先是摇头,后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僵住,声音都变得虚弱:“去年,那个公主派人来找过我。”
阿缠看向他,面上虽然还带着笑,声音却很冷:“她找你做什么?”
“她让我找机会弄死林氏和季婵。”
“她让你做,你就听了,不怕季恒知道找你的麻烦吗?”阿缠问。
“我也不想啊。”季末哆哆嗦嗦地解释,“可是她派来的人说,季恒早就和公主有了子嗣,根本不会在意季婵的死活,但是林氏和季婵碍了公主的眼,如果我不照做,她们就要杀了寻芳和我们的孩子。”
在阿缠的注视下,季末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当初为什么没有让季婵和林氏一起死?”
“我……我怕万一季恒心里还在意这个女儿,所以……”
“所以你既想让公主满意,又想让自己洗脱嫌疑,于是制造一个与你无关的死亡现场。”
季末没有承认,但阿缠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放任了薛氏,让她利用薛明堂去杀季婵。
如他预料的一样,季婵死于一场故意制造出的“意外”。
如果她和季婵没有在去年的上元夜相遇,季婵就会如她娘亲一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第205章 季恒曾经也是天资卓绝……
“他们只联系了你这一次?”白休命忽然开口问。
季末摇了下头:“不久之前有个女人找了过来,说是公主派过来的,她说要在京中呆一段时间,让我帮忙遮掩妖族的身份,我想着官府不会轻易来我府上调查,便让她以我妾室的身份入了府。”
“知道她进京做什么吗?”
“不知道,我也不敢多问。”
白休命嗯了一声:“那就说一说季庄父子是怎么死的吧。”
季末的身体僵了僵,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就算背上杀人案似乎也不算什么了,他干脆不再隐瞒,直接道:“季庄他娘以前害死了我娘,季庄怕我分他的家产,几次想害我性命。以往我不和他一般见识,但这次他主动登门,甚至见我儿子没了,明里暗里劝我过继他的儿子。”
季末冷笑一声:“所以我就想了个借刀杀人的法子。”
他将他是如何让下人引季庄的儿子去那女妖住处的事说了出来,随即又说:“他那个儿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来了上京便经常流连青楼,他听说我纳的妾极为貌美,又见周围没人,便去偷窥,最后被发现才丢了性命。”
“那季庄呢?”
“我提醒那只妖,说季庄屡次来府上,就是为了查他儿子的命案。他这人性格执拗,认准了就不会放弃,于是她将季庄也杀了。”
季末说这段时语气始终平静,他并不觉得利用妖族害死季庄父子有什么不对。
他只恨当初自己胆子小,让他们多活了这么多年。
“还有别的吗?”
“真的没有了。”季末生怕白休命不信,强调道,“只有这两次。”
白休命垂眸看向阿缠,问她:“还有什么想问的?”
阿缠摇摇头,当秘密被揭露之后,也只是寻常的恩怨情仇。
该知道的她都已经知道了,至于季恒和那个所谓的公主的下落,相信白休命会查出来的。
这时江开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大人,司天监的人来了。”
“让他进来。”
听到白休命的吩咐,江开带着一人走了进来,那人进来后朝白休命行了一礼,也不多言,上前先去取了季末的血,然后又取了阿缠的指尖血,为两人验血脉。
亲缘盘上,十格共亮了六格。
那人将亲缘盘给白休命看,开口道:“大人,二人非父女关系,却是亲戚无疑。”
对方的话也算是从侧面证明了季末所言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