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已经查清前因后果,也查到了幕后之人,但臣只查到了她最后出现的地方,并未能寻到其行踪。”
皇帝并不关心前因后果,直接问:“幕后之人是谁?”
“是真正的信安县主。”白休命道,“如今她已经改名余安,以唱戏为生,不久前戏班受应安王府邀请来了京中为王爷唱戏。”
“这么说,他们父女之前便见过面了?”皇帝冷哼一声,“有什么话不能私下说,一定要在朕的万寿宴闹出来?”
“接着说,为何连你都找不到人?”
“臣只查到她最后出了城,也派人去寻找其踪迹,却发现她出城后便消失了。”
“消失?难不成是有人帮她?”
白休命摇头:“应该不是。”
“那她是怎么消失的?”
“臣怀疑,她是换了容貌,换了身份,变成了另一个人。”
“换容貌?”皇帝的眉头高高挑起,“怎么换?”
白休命解释道:“臣从假县主韩小彤口中得知,她换脸所用的委蛇皮只有两张,已经全部被用掉,余安的脸被割掉后再无法恢复,也不能更换其他人的脸。
后来臣得知,余安的养父很会做人皮面具,她唱戏用的许多面具都出自她养父之手,而余安最为人称道的就是,她唱戏时用的假脸如真脸一般,活灵活现。
臣怀疑,人皮面具之下,她的面孔怕是与韩小彤此刻一般无二,余安的那张脸,怕也只是一张面具而已,所以更换身份对她来说,应该很容易。”
皇帝点点头,似乎被白休命说服了。
“既然如此,她又为何要掩去行踪?难道是怕被朕责罚?”
皇帝虽然对她的行为不满,但还不至于如何为难她,反倒是她躲躲藏藏,让皇帝很是不悦。
“……此事怕是与陛下无关。”
见白休命言辞闪烁,皇帝更来了兴趣:“怎么,你知道原因?”
“臣在调查许家时,得知了一个消息。真正的信安县主与许则成所生的儿子并没有失踪,实则已经死了。”
“什么?”皇帝有些惊讶,“难不成是被他们害死了?”
白休命颔首:“那小儿觉出母亲不对劲,一直吵闹不休。后来那二人便以为应安王妃祈福无法顾及家中为幌子,故意让人绑走他,想将他送离上京,谁知他跳车时摔断了脖子。”
皇帝重重拍了一下桌案:“许则成真是不堪为人,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白休命微微垂下头,等皇帝稍稍平复一下,才继续道:“臣还听闻,那小儿之前曾经去王府将此事告知王爷,却并未被重视,他们反而将他送了回去,最后才导致他身死。
许家下人将这件事告知了余安,臣认为,她心中怕是怨恨着应安王一家,根本不想与他们相认。”
听完白休命这一番话,皇帝心中倒是有些同情起这个他几乎没什么印象的侄女了。
沉默片刻,皇帝终于道:“罢了,虽然行事狂悖,到底事出有因。只是闹了朕的万寿宴,算不得大罪,找不到便算了。”
白休命唇角微扬:“陛下仁慈。”
“既然案子查清楚了,也该让应安王一家知道前因后果。”皇帝对身旁的太监吩咐道,“派人去传应安王一家进宫。”
第131章 子不教,父母之过……
宫中太监出去传旨的时候,皇帝继续批奏折,白休命则安静站在一旁。
批复了两份奏折后,皇帝突然开口:“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应安王一家?”
白休命垂手静立:“臣只负责查案,如何处置,全凭陛下心意。”
皇帝没管他,继续说:“昨日宗室中不少人求朕网开一面,认为应安王只是被蒙蔽了,算不得犯了大错。”
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如果不是太蠢的,心中都该有所猜测。
况且司天监挨家挨户验血脉,还真抓了几个混淆血脉的,他们也该知道具体出了什么问题。
白休命并不觉得意外,应安王虽然没什么建树,但在口碑一直不错,若非如此,陛下也不会起意让他当宗令。
以往,他不会在这种事上多言,却不知怎么想到了阿缠那所谓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应安王一家下场如何他并不在意,不过想来知道他们过得不好,她应该会开心。
于是白休命说道:“臣以为陛下不妨给应安王一个机会。”
皇帝有些意外他会开口,不禁问:“为何?”
“臣手中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应安王是故意认错女儿,单凭此事,无法评判他们一家的人品。”
白休命当然知道,皇帝心中介意这一点。
皇室中的王爷,可以有自己的小心思,也可以无能,但人品至少得过得去。
“那你说,该如何评判?”
“陛下一会儿不如试探一番,应安王夫妇只是认错女儿尚且有情可原,可若是知晓亲生女儿的遭遇,依旧无动于衷,便值得怀疑了。”
皇帝似乎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点点头:“那便试试。”
应安王一家没有想到案子这么快就有了分晓,听到宫中传旨,他们丝毫不敢耽搁,急忙坐着马车进了宫。
去御书房的路上,他们一家人心中忐忑,案子这么快就能查清楚,对他们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应安王更是忧心忡忡,他还没想到应对之法,皇帝就要召见,也不知
会如何处置?
进了御书房,一行四人跪地行大礼。
皇帝瞥了他们一眼,冷淡地开口:“起来吧。”
应安王妃在应安王世子的搀扶下站起身,皇帝不开口,他们全都安静地站在一旁,谁也不敢先开口询问。
“白休命,说吧。”
“是。”这时候在一旁的白休命对应安王一家道:“据调查所知,替换信安县主之人原名韩小彤,乃是交州一名小吏之女,与许则成幼时相识。在许则成与信安县主去往交州后,二人重逢。许则成不满县主性情霸道,又觉得韩小彤温柔体贴,便与对方有了首尾。”
白休命说完,看了眼应安王一家人。
应安王妃的脸色白了白,她总觉得白休命的话像是在嘲讽她,将鱼目当成了珍珠,珍而重之地疼爱了十几年。
白休命却根本没有在意应安王妃的反应,继续说道:“后来许则成从韩小彤口中得知,她的未婚夫家传换脸秘术,二人心生歹意,换了信安县主的脸。随后韩小彤杀死其未婚夫,以及信安县主。”
世子夫人听到这里忍不住轻呼一声,白休命看她一眼,接着道:“幸而县主命大,活了下来。”
白休命话音落下好一会儿,应安王才有了反应:“白大人是说,信安她……还活着?”
“正是,王爷应该见过她,她不久前随着鬼戏班入了上京,还给王爷唱过戏。”
应安王呆住:“什么?”
“她叫余安,旁人都称她为余大家。”
听到这个称呼,四人全都愣住。
世子夫人转头看向应安王妃,她还记得,赏菊宴那日王妃还赏赐过对方。
那日,假信安与许则成也都在。
世子夫人心中忽然升起些许不忍,信安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当日在那样的情形下,她又是怎么忍下来的?
“她竟然就是信安……”应安王妃喃喃道,“既如此,她何必兜兜转转这么大一圈,为何不直接与我们相认?”
应安王妃的态度太过理所当然,让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陛下面前,莫要胡言乱语。”应安王低声提醒道。
应安王妃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朕也很想知道,信安为何不直接与你们相认,而是在朕的寿宴上闹了这一出。”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应安王,你可知罪?”
应安王听了皇帝这番话,心道皇帝这是因为寿宴被毁迁怒应安王府了。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微微发颤:“陛下,是臣的过错。臣错认了女儿,才引出这样的祸事,以至于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应安王妃见状也跪了下来,却忍不住辩解道:“陛下,信安的所作所为,都与我们无关啊。”
“与你们无关,她难道不是你们的女儿?”
“可是、可是王爷与臣妇已经十几年未见过她了,就算她惹了麻烦,也万万不能怪罪到王爷头上啊。”
皇帝目光深沉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忽然话锋一转:“应安王妃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看二人明显松了口气,他又道:“信安胆敢在朕的万寿宴上放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是该严惩。应安王妃觉得,该如何惩治?”
应安王妃赶忙道:“全凭陛下做主,王爷与臣妇并无异议。”
“当真?”皇帝似乎不信,“信安这些年可是受了不少苦,你们忍心?”
应安王妃大义凛然道:“这是她应得的惩罚,臣妇绝不会包庇。”
“应安王呢?”
应安王低下头:“臣也无异议。”
倒是跪在后面的世子忍不住出声,他面对皇帝时很是紧张:“陛下,臣妹……臣妹无状,可是……”
他可是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有用的话来。
“应安王世子是有不同的意见,还是愿意代她受过?”皇帝问。
应安王世子闭上了嘴。
皇帝眼中闪过失望之色:“既然你们都认同朕的话,那应该如何惩罚信安才好?”
见没人敢开口,皇帝看向白休命:“白休命,你觉得呢?”
“子不教父母之过,信安县主所作所为与王爷王妃脱不开干系,臣觉得,陛下该严惩他们才是。”
应安王猛地扭头看向白休命,他怎么都没想到,这种时候,对方竟然会突然落井下石。
“白休命,我家王爷与你无冤无仇,你怎么能血口喷人!”
白休命毫无反应,仿佛没听到他们的指责。皇帝却狠狠拍了下御案,怒喝一声:“放肆,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应安王妃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皇帝面前,她哆嗦了一下,跪了回去。
“朕倒是觉得,白休命的话很有道理。应安王与应安王妃教女无方,在朕面前言辞无状,毫无礼数,且不思悔改,实在不适合继续留在京中,便去皇庙修身养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