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湘此人向来爱在人前装贤惠,只要路泠月公然发难,她便是要扮个委屈,又不会当真与她争吵起来。
眼下,院中只她们姐妹二人并几个伺候下人罢了,路泠月才不信这话还能传到路老夫人耳中。
路湘果真扮出一副楚楚模样,道:“妹妹何出此言?”
“行了,你也别装了,这里又没主家郎君在,你做出这副模样也不会有人可怜你。”路泠月白了她一眼,路湘更罢更是眼角都挂了泪。
“这位嬷嬷,我,我有些仪容不整,想去梳洗一番,可否指个人与我一道去?”
丁嬷嬷知晓路泠月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便随意指了个小丫鬟领着路湘去厢房更衣去了。
路湘的近身婢女取来换洗衣服,自是叫秋蘅院中的奴婢退了出去,仅余她们主仆二人在内。
“如何?”路湘扯了明月朝最里处走,悄声道:“可有认清楚谢烁的院子?”
“自然是认清楚了路的。”明月蹙着眉头,道:“只不过婢子觉得事情有异。”
“方才我借着去取替换衣裳为由悄悄试探过,指着烁郎君的院子方向问了一嘴,但那人却支支吾吾,故意不做回答。”
“婢子猜她藏了事,塞了一块羊脂玉给她,她都不肯收,想来,那位烁郎君必定是惹上大事了才对。”
路湘心下慌乱,今日可是她等了许久的好时机,且有路泠月作筏子,通个谢府中人必定都是会去看着她的,无人会过问自己。
此等大好时机之下,若她再错过了,也不知还要再等上多久。
大房虽有意要叫路湘与谢家沾上些干系,但大房明面上绝不可能将这话挑明了说出来。
今日,路正源借口告罪,并主动与谢侯提出要将亲事做罢,若是错过今日,哪里还有更好的时机呢?
明月见她如此着急,又道:“婢子刚刚过来疏雨斋时,看到了二房的煜郎君,若是烁郎君不行,不若还是他吧。”
明月觉着,纵是谢煜相貌平平,但他总归是状元出身,真才实学,当个状元夫人总比当个武夫妻子要好吧。
“你懂什么!谢煜再有本事,他也是二房的,不会承继爵位!”路二夫人自小便是不喜自己为二房妇一事,自然,打小也对路湘时常说道。
路湘少时从未像秋蘅那般会讨家中长者喜爱,哪怕是之后秋蘅离开换作路泠月了,她也未能独占鳌头。
“不能是谢煜,那就换谢璨,终归是大房的儿郎,我就还有出路。”路湘打定主意,这便让明月替自己更衣,随后又将一包东西交给了她。
“你将这些迷魂药交给咱们事先打点妥的人手里,务必全都下在酒里头,好叫旁人都误以为大家是吃醉了酒去。”
明月自是接过来藏进袖中,这边收拾了更换下来的衣裳,言说要将衣物带回车驾上安置,便先一步离开了。
路湘唤来那名引路小婢,自又再次回到了秋蘅院中。
她已然借了路泠月之手探得了消息,自是不会再与她立在一处,凭白受气。
路家姐妹不曾再闹起来,秋蘅在内里也与路夫人相谈甚欢,待到午间,自是男女各分宴席。
女眷们那处自有明芳县主与冯氏一道招呼着,儿郎们也皆与谢侯在前堂饮酒。
因是秋蘅猜到路家此行来者不善,这便早早递了信去,叫谢璨断不可孤身落单,也莫要吃醉了酒叫人算计了去。
谢璨得了信,自是不会再碰,而那谢煜素来也是滴酒不沾之辈,左右有谢逸与谢远一道陪饮。
宴过半旬,儿郎席间几个饮酒之人都已然醉倒一片,谢煜与谢璨便着人递了信到女眷这头,冯氏与明芳县主这便亲领了人去安置。
秋蘅心下不安,又唤了丁嬷嬷去叮嘱谢煜,叫他一定要与谢璨同处一室,切不可在路家人离开之前随意出院门。
丁嬷嬷将话递过去,谢煜便也猜到了,这便借口与谢璨一道畅谈诗书,两人自去了二房院中闭门不出。
因是谢侯与路正源也吃醉了酒,秋蘅便命玲珑亲去安排人,将路正源带去厢房歇着。
路夫人知晓路正源醉酒,自也是要一道陪同守着的。
秋蘅怕路正源那头生事,这便让玲珑领了几个人在屋外候着,听从路夫人支应。
谢远与谢逸自有他们的夫人照应,路正源身侧有路夫人在,而谢煜与谢璨也未有醉酒早早抽身出来。
秋蘅自觉自己算无遗漏,这便领着丁嬷嬷去谢侯院中看顾。
虽说谢侯此等年岁,路家当是不会将主意打到他身上,只是为求个安稳,秋蘅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去守着才好。
谢家人各自离开,女眷之中便只余了谢浓与谢漓来相伴路家姐妹。
谢家姐妹瞧不上路泠月,路泠月也懒怠与她们言说,自寻了一个婢子,也一并要了间厢房歇息。
眼见着路泠月离开,路湘便借口要同去路夫人身侧,这便也辞了谢家姐妹,领着明月走了。
谢家姐妹亦不多言,兀自离开,由着路家人独自去。
路湘与明月行至人少之地,忙道:“可有带足银两支开谢璨院中人?”
“没用。”明月摇头,“璨郎君根本没有饮酒,他此时也不在自己院中。”
听得谢璨未有醉酒,路湘心中那叫一个慌乱。
“那谢煜呢?”
若是当真没有,哪怕是二房,路湘也得想法子与谢煜在一处才是。
“那煜郎君与璨郎君一道在院中谈诗文,里外守了一堆人,婢子先时怕叫谢三姑娘探了消息去,未有买通二房中人,眼下是进不去的。”
听得明月这话,路湘心中登时也没了底气去。
“那谢烁呢?”路湘并不死心,“你可寻到谢烁的下落?”
眼下一个可用的人都拿不住,要她去寻谢焰这个蠢||货,她宁愿在谢烁身上搏上一搏。
“婢子去瞧了,烁郎君院外守了一堆护卫,咱们根本进不去。”
因是多日筹谋,谢宅府中布局图路湘早早寻人弄得。
“姑娘是知晓的,婢子这些时日来苦记谢宅之中的路,自然是将每一条路都去试了试的。”
“莫说那璨郎君与烁郎君了,便是那位谢焰,婢子也是去瞧过了的,他的院外也守了许多人。”
明月这一席话,无疑是将路湘的一切打算都给堵上了去。
明月知她心中盘算,劝解道:“姑娘,咱们不若还是算了吧。谢三姑娘素有心计,今日谢府中如此严防死守,想必是她猜到了姑娘的打算。”
明月自小跟着路湘,自是知晓她如何败在秋蘅手里的。
只要有秋蘅在一日,路湘在她手中必定是讨不了好的。
“凭什么她被赶了出去,还能摇身一变成为侯府的姑娘,凭什么!”
“姑娘小声些。”明月赶忙将她往里扯了扯,生怕叫谢府中人听了去。
“姑娘,如今咱们身在谢宅,姑娘可切莫扬了消息去,没得再叫谢三姑娘在你身上叩个罪名去。”
路湘正是气不过
之时,未待她言说,就听得身后一阵脚步纷沓声而来,主仆二人急忙隐到了花树后。
第105章 入局明明是我亲生的,怎么就没长我的……
路湘悄悄探出头来,瞧见明芳县主正领了一众人急忙朝外走去,心生一计。“谢家大爷的院子在何处?”
“那处。”明月指了指,忽也回过味来,急道:“姑娘三思!那谢家大爷年岁都能做你父亲的人了,且他已娶正妻,正头娘子可是县主!”
“那又怎样呢?”路湘此时已是不管不顾,“今日若事败,祖母与大伯父岂会放过我?”
“你瞧瞧那路泠月,归家几载事事不成,偏摆在祖母手边几日就教成了一个端得了几分千金架子的人。”
“你以为是她开了窍了?那是被打出来的,她混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好肉。”
“自路泠月归家,祖母与大伯父事事偏帮于她,饶是她这样的人都能因此事被打得混身青紫,更何况我一个从小就讨不了他们欢心的人?”
路湘明白,寻上谢远自然是个下下之策,但也总比没有计策可用要来得好。
路正源素来只顾仕途,而路老夫人又是个一心只看中长子前程者,她与她的母亲寡母孤女不说,还有一个不争气的兄长,今日她若不与谢家成事,明日也只会被送去旁人府中作礼。
思及此处,她自免不得多记恨秋蘅几分。
眼见明芳县主一行人已然走远,路湘不顾明月劝阻,这便朝着谢远的屋子中行去。
许是明芳县主那处出了急事,一时间,谢远院中竟也无人走动。
路湘探得谢远所在之处,这便打算了明月,自己独自入了内。
她先行将门闭上,随后一面撕下自己的衣裳,一面屋内的摆设都取下来放置于地。
她一壁撕,一壁走,不多时也就走到了谢远床榻旁。
榻上的谢远熟睡不醒,此时的他年已不惑,身量宽大,颌下胡须丛生,当真是让路湘厌恶至极!
她后退了几步,看着谢远屋内一众奢靡陈设,当即定了主意。
她回想着先时路二夫人所说的话,开始抓挠着自己的破碎衣裳处的肌肤,每一次都用了十足的力道,生生将自己弄得一身伤。
而后,她又弃了钗环,松了发髻,掀开锦被与谢远躺在一处,随后才弄破了身上的血包,好叫这血渍也沾了些许到谢远身上。
路湘背对着谢远,虽是阖了眼去,泪水却不住地从她眼角滚落。
今日屈辱,她必要报复!
谢侯饮得不多,睡了不过一个时辰就也醒转了。
秋蘅在旁嘱了丁嬷嬷拧了巾子来,道:“父亲虽老当益壮,身子较大哥二哥还要康健,可也不好吃酒吃得这般醉呀。”
秋蘅料他一介男子不服年岁已暮一说,只得婉转了来劝,而此等作法也着实是得谢侯欢心。
“蘅儿说得是。”谢侯接了巾子擦拭了面容,一旁丁嬷嬷又将早就温着的醒酒汤端来与谢侯吃。
谢侯吃罢一盏,方道:“几时了?”
秋蘅看了眼屋内刻漏,道:“申时了,父亲还是先行起身更衣吧,没得歇得过长,晚间又睡不好了。”
谢侯自是应下,秋蘅这便退了出去,自传了两个支应人来伺候谢侯更衣。
谢侯更衣毕,外间也来人通报,言说路家人将要告辞。
谢侯离了院子,秋蘅自是相陪,两家人户自在厅中相会,左右一点,偏生不见了路湘。
秋蘅心觉不好,这便急忙叫玲珑带上疏雨斋内之人暗自要去寻路湘的踪迹。
未等玲珑退出去,外头明月就叫嚷了起来,言说谢远吃醉了酒强占了路湘去。
明月当众叫嚷出来,厅内众人面面相觑,一旁路夫人道:“你这小蹄子莫要胡说!”
“婢子没有胡言,大夫人,还请大夫人发发善心,快些去救救二姑娘啊!”明月一壁哭,一壁说,路正源这便叫她带路,要去往大房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