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车马疾奔,不多时就赶回了谢府。
二房城外遇匪,秋蘅又被贼人劫了去,大房那头要将这消息放出去,自也要做出关切模样,急忙差人去寻了谢侯回来。
谢侯甫一回府听得此等消息,当即命人召来府中一应护卫,要亲自带人出城去寻。
谢侯才至府门处,便见一行人已将秋蘅带回,他自是要亲自迎了秋蘅入内的。
谢逸与冯氏只是稍有轻伤,谢浓与谢漓也只受了些许惊吓,独秋蘅一身衣裳沾染泥土不说,上头还染了许多血污。
明芳县主不妨她还能脱身回来,又见她身上沾染血迹,故做担忧道:“三妹妹身上可有伤处?怎得衣裳上都沾了血迹去。”
明芳县主如此言说,堂内众人自都看向秋蘅那处。
秋蘅抬了一眼眸,眸中水气氤氲,道:“多谢大嫂嫂关切,这血污非是妹妹我的,而是那驾车的贼人。”
言摆,她略抬了手,一旁玲珑上前将她扶着行至堂中。
秋蘅自是先向谢侯施以一礼,又道:“父亲,今日那贼子驾着女儿的马车一路朝深山行去,女儿见机拔了他腰间匕首,刺了那贼子一刀。”
“他堕马之后,女儿便扯了马车缰绳又行将出去一段路,待将车驾停稳,这才逃出来。”
明芳县主听罢,又道:“三妹妹竟然还会驾驭车马之术?”
“先时流落在外,自是什么都要学上一些,才能保住了性命去。”
明芳县主叫她这话回得歇了嘴,正盘算如何挑她的错处去,便听得秋蘅又道:“我料自己独身一个人定是跑不得多远的,待将车驾停稳,便将那马儿单独赶出去,叫贼人以为我独身孤骑跑了。”
“我自在林中躲了起来,瞧见一行刺客打马追来,他们在车驾四周又细瞧了瞧,才往马匹离去处追去。”
言至此处,秋蘅自不免看向谢侯。“父亲,女儿觉得这行人是故意挑了咱们谢家人来下手。”
“都城之外何时敢有山匪横行?即便是有,缘何他们不劫过往商队,却是要来截我们谢府的车马?”
“父亲,女儿觉得,怕是有人故意要与咱们谢家为难,好掳了女儿来要挟父亲。”
秋蘅面上一副关切之态,加之眸中噙泪,一双秋水美眸甚是惹人心疼。
谢侯自是心疼不已,忙叫人扶着她快些下去歇着,并寻医官过来好生瞧瞧。
秋蘅虽言语未指向大房,但冯氏却是听出了契机,她扯着一旁谢逸,急忙行至堂中跪定,道:“父亲,您定是要替二房,要替三妹妹做主啊!”
“咱们家才回都城,素日里媳妇除了娘家也无旁处走动,怎就会惹了贼人惦记?”
“父亲看看三妹妹,若非三妹妹聪慧,今日她要真叫贼人掳了去,岂非坏了她名声?”
说罢,冯氏便朝明芳县主那头看去,随后又道:“若是叫外头人知晓三妹妹今日被贼人掳了,那三妹妹日后还怎么觅个好郎君?”
冯氏知晓自己与谢逸这点子轻伤断不会叫谢侯有多上心,但秋蘅就不同了,那可是谢侯心尖上的人,且她才刚回府就是非不断,依着大房那头的作派,少不得要将这事散出去。
她今日稍哭上一哭,待到大房将消息散到外间,自会引来谢侯责骂。
谢侯面上倒未见怒气,只让二房人都歇息了去,二房自是不再多留,一并退开。
待到内里人尽离去,谢侯方对着谢远道:“我不论这事是谁做的,但若要教我知晓外间传出半句伤了蘅儿的话,那就是你做的。”
谢远自是不能应下,连忙跪地辩解,言说非是自己所为。
谢侯却是懒怠看他,兀自抬腿迈步回了自己院中。
丁嬷嬷瞧见秋蘅出府时还好好的,如今回来竟带了一身伤,少不得要抹泪相问几句。
秋蘅只言说无碍,丁嬷嬷便唤来左右之人替秋蘅重新梳妆更衣,待医女来了,又替她搭了脉,开了方子。
待秋蘅喝下药去,也已是幕挂星盏了。
玲珑要在外间守夜,秋蘅却是打发了她走,言说只想一个人独自待着。
玲珑猜她受了惊吓,心中委屈不愿有旁人在侧,自也是领着一众人都退开了去。
秋蘅独自在屋内坐了一会儿,不多时便又取了件白狐斗篷来披上,这便推门行到外间抬了眸去看那云间皎月。
他,应当无事了吧?
他既在天禄司中任职,想来撕杀并不会少,如遇此等伤情,想来也自有人替他上药才是。
他不会有事的,定是不会的。
秋蘅这般想着,又在院中立了少顷,转身之际见那厮一身黑衣站在她屋门。“蘅娘。”
秋蘅心中微颤,她提着裙疾步而来,扯着那厮步入屋内,随后还一道拉着他朝里间行去,断不敢叫人在窗外瞧见了他的身影。
“伤处可包扎了?”秋蘅引着他往内里走了,偏里间未有摆上矮桌软榻,只得引了他自朝床榻上坐了去。
那厮瞧得秋蘅一脸关切,心中很是受用,道:“无妨,我自行处理了下。”
“你伤在后背,缘何还能自己包扎?”
秋蘅作势便要解了他的衣裳去看,那厮也不拦着,任她除了自己的衣裳。
秋蘅见他后背伤处又有血渍渗出,忽想起了那给自己的红玉瓶子,这便自去匣中取了来,道:“你先时给的这药膏可对症?”
那厮如是应了,秋蘅这便解了他身上的布巾,又与他重新清洗伤口,换上干净的布巾。
秋蘅在旁收拾,那厮却扯了她一道坐在床榻之上,道:“你身上可还疼?”
“我不过撞伤积了些许淤血块罢了,不妨事。倒是你,幸而现下尚在二月,若是换到夏日里,伤处少不得要流脓溃烂。”说罢,秋蘅眼神还是朝他伤处看。
那厮见她如此模样,便觉自己这伤很是值得。“蘅娘不问问我是何人派来的杀手?”
“不必过问自也猜到了。”秋蘅将手搁在自己腿上,手指攥了攥衣料,道:“想是敬王出的手。”
谢侯无端被宫中叫走,能有此手段又与秋蘅不睦者,也唯有谢老太太了。
如今敬王借着谢老太太身子不好为由,自向宫中请旨多留都城几日,除他以外也没有旁人了。
想是谢老太太故意借着此等机会,随后再将秋蘅劫走,一并拖到他处结果了才是。
“蘅娘聪慧,那你猜猜敬王缘何能将时机掐得如此准确。”
秋蘅垂眉细细思来,道:“多半是二房之中有内应之人,只是不知是哪个奴仆。”
“非是奴仆,而是谢漓。”
“谢漓?”秋蘅眸带疑惑,“谢漓怎会与大房中人有牵扯?”谢漓乃冯氏所出,依着冯氏的脾气,少不得会与谢漓言说大房的诸多不是,她怎还会与大房交好?
“谢漓不满蘅娘得宣王府上下亲眼,生了醋意,疑蘅娘要顶替她嫁入宣王府。”
“我与那琏二郎君素无往来,她怎就能将这事疑到我身上?”
秋蘅着实费解,谢浓与谢漓姐妹二人想要同嫁萧琏已是让她不齿,如今谢漓竟还觉着自己也要与萧琏有些往来,着实让人气愤。
“蘅娘莫气。”那厮忽抬了手抹去秋蘅眉间细痕,“帮着谢漓传信的是她的贴身嬷嬷,她房中自有大房给的金玉之物,蘅娘只需
将此事报与谢侯知,自有结果。”
秋蘅却是摆了摆手,道:“事若查实,也是二房教女不善,大房自可脱了口去,再随意寻一奴仆出来顶罪,言说是护主心切便是了。”
“如此一来,二房吃了瓜落,也是给我自己树了敌。大人放心,我知晓如何处理此事。”
秋蘅言罢,忽又道:“大人,如今我在侯府,八表须臾那处……”敬王府既着人杀她无果,保不齐便会以秋媮要挟。
“放心,我留了耳目,自会有人暗中护着她。”
外头传来几声雀声嘤鸣,秋蘅见时辰不早,这便道:“大人不若早些回去吧。”
第73章 没用的爹爆脾气的娘还有勾心斗角的姐妹^^……
如今她身在谢府,断不如在八表须臾一般,可以让这厮来去自如,若他叫府中护院瞧了去,多少会生些枝节出来。
那厮倒也不恼,只兀自起身走了几步,随后又道:“过几日,我会再送花来。”
“大人不必时常送来的,侯府之中人多眼杂,大人合该避开,免得露了身份。”
那厮应了,随后就推门离开,也不知是走得哪条道。
倒是第二日清晨,秋蘅起身时,枕边又多了一枝迎春。
她笑着将这迎春摆到妆台上,她一面唤了玲珑进来与自己梳妆,一面让琥珀去寻了丁嬷嬷。
待丁嬷嬷亲至,秋蘅自附耳同她言说了几句,随后再叫玲珑陪着一道去了冯氏院里。
冯氏见是秋蘅前来,自是要上前关切一番她的伤势,秋蘅言说一切都好,这便看了眼玲珑,玲珑当即退至屋外。
冯氏见玲珑退出去,料她有事要说,自也将屋内一众使唤人尽数遣了去。
待到内里只她们姑嫂二人,秋蘅方将黄狸奴所言之事与冯氏尽数说了。
冯氏自是不信,秋蘅便言,叫她嘱人将谢漓与那贴身嬷嬷一道唤来,再派心腹人去搜罗了那嬷嬷的罩房便是。
冯氏虽有疑心,却也不敢当真叫怀有此等贼心的奴仆留在二房院里,这便嘱人唤来了谢漓。
谢漓入内后只见秋蘅在旁,心中隐隐不安,又见屋中几人无言静坐多时,早已心如擂鼓。
谢漓坐了一息,着实有些受不住,这便开口道:“母亲唤女儿来有何事?”
冯氏只摆了手,叫她坐着便是。
谢漓又坐了一息,如坐针毡之感过甚,正欲起身再相问冯氏,却见冯氏身旁的崔嬷嬷独自前来,怀中自捧了一包裹来。
崔嬷嬷将这包裹摆到冯身手边,道:“老奴亲自去看了,却实有不少金器美玉,断不是夫人给二姑娘的,也断不是她能挣得回来的。”
冯氏听罢心下来气,怒道:“人呢?”
“老奴推说夫人记挂着她做的点心,命人将她先行唤了来,再着人去搜罗了她的屋子,定不会让大房的人先知晓消息。”
崔嬷嬷如是言说,随即抬了手,令人将一个被堵了嘴的媪妇提了进来。
那人才离了口中麻布,这便跪地喊冤。
冯氏指了指身侧的物件,道:“你既言说有冤,那这些物件是打哪儿来的?”
那媪妇瞧了眼谢漓,脱口便道:“这是二姑娘心疼老奴,自赏给老奴的!”
这媪妇并未听得方才崔嬷嬷所言,但谢漓却是听得了的,眼下她哪里肯认下,直言这媪妇胡说,定要先将自己择个干净才是。
那媪妇见此,料想是谢漓要拿她顶了罪去,忙不迭道:“二姑娘,明明是你说了要借大房之手除了三姑娘,如今你怎不认了?”
眼见那媪妇已将最为紧要之事脱口,秋蘅便也站起了身,道:“嫂嫂,这媪妇是二侄女院中的人,自也是我们二房的奴仆。”
“此等事,我也不想叫父亲知晓,凭叫父亲以为咱们二房横生了旁的心思出来。”
“我今日将这事报与嫂嫂知,也是希望嫂嫂能将这事处置好,我与兄长始终都是一母所出,断不能叫旁人陷害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