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自己先时一直无所作为,每每回屋总免不得吃自己媳妇的一顿排头,今日得了这消息,自是要去谢侯跟前说道一番的。
是以,谢家二爷借口请安,早早去了谢侯院中准备嚼舌头。
彼时谢侯打完一套拳,端着盏茶汤立在院中瞧着枝着艳红观赏。
谢家二爷见了,便是进去恭敬行礼,随后唤了一声父亲。
谢侯应了声,一旁伺候人又奉上了茶汤,谢家二爷接过了尝了口,道:“还是父亲这里的茶好。”
谢侯听罢,道:“你若喜欢,我让人送些去你那。”
因是有着谢家二爷生母一事,虽是这庶子一向不堪大任,但谢侯还是会高看他几分,日常自也不会短缺了二房。
谢二爷听罢谢过一旬,便道:“我今日来父亲这此请安时,听得府下人在传,说是阿璨嘱了人去夏县给那秋家娘子送书信。”
“我是觉着,璨儿终是咱们侯府的子嗣,怎好与一乡野村妇还有书信往来?且他送便送了,竟也不知避讳一些,倒叫整个府中之人都知晓了去。”
“这事若然传出去,咱们谢家在禹南岂不成了笑话?”
谢二爷心想,如侯府这等出身,谢璨又是个才刚认回来的孩子,此时若还与先时相识的女子有所往来,日后定是不能聘得高门淑女。
故此,如谢侯这般高位者,自是不会允许。
如此一来,他这一状告下去,大房自然要听埋怨声。
谢侯听罢,面上沟壑略略深了些,“那依你之见,璨儿该当如何?”
谢家二爷听得谢侯如此相问,当即也来了兴致,忙道:“依儿子的心思,那定是让璨儿直接给上一笔银子打发了,最好此生都不要再有来往,免得叫外人看轻了璨儿,看轻了侯府。”
“所以,让璨儿忘恩负义,就是在替他着想?”
谢二爷尚沉浸在一心为侯府所思所想的情绪之中,觉得谢侯听了,定是要夸奖于他。
不曾想,谢侯忽有此一问,一时敛了面上洋洋得意之态愣在原处。
“璨儿蒙难,若无秋氏相帮,送他去学堂读书识字,细心照看,可有璨儿今日成就?”
“璨儿念着这份恩情,不过就是指了人在秋氏生辰之时送了相贺的书信与飞钱,有何不可?”
“他与秋氏本就光明正大,又无愈礼之事,何以做出那等子偷偷摸摸的行径出来?在你眼中,璨儿便是做那起子忘恩负义之举才配为谢家血脉?”
“那么你呢,你可是配为我谢家血脉了?”
谢二爷陡然听得如此责骂之语,也不知自己何处言错了,就引得谢侯动了怒,当即只得一通靠罪,言说是自己思虑不全。
谢侯也想再在此事上多加责备,这便让他自行离开。
谢二爷本想在自家父亲面前露个脸,却不料凭白得了如此责骂,出了院门就将嘴闭了个严实,生怕透出一星半点又惹了自己媳妇的埋怨。
自然,谢侯也不会因为此等小事就当真苛责二房,是以,先前说的茶叶,依旧是嘱了人送去的。
冯氏见是侯爷院中送来的物件,自是欢喜,这便扯了那来人给了些许散碎银
子打赏。
二房中人多年来都是很得谢侯亲眼,故此,只要二房开口相问,又是问些个无关痛痒之事,谢侯院中之人也是不会推拒的。
那来人收了二房夫打赏的银镙子,又向左右看了看,二房夫人见此,自然明白来人有事要说,这便屏退了左右。
来人见无旁人,这才道:“二夫人,老奴今日也是恰巧听到,二老爷与侯爷相谈不过数句,就引来了侯爷斥责。”
“老奴又从旁打听,这才知晓,原是二老爷想在侯爷跟前告个状。”
“就是大房璨郎君指人去夏县,给那秋家娘子送生辰礼的事。这等事本也没什么,终归秋家娘子于璨郎君有恩,生辰之时送些银两过去接济,也是寻常。”
“再者,大房都没有遮掩此事,正是光明正大不怕旁人说道。也不知二老爷听了何人唆摆,竟拿了这宗事去与侯爷说,这才引了侯爷责斥。”
“不过二夫人宽心,侯爷说是斥责了,但也没扣下这茶叶,终究还是让老奴送来了。”
那婆妇未将话茬挑得难看,只言说谢家二爷是受了唆摆,也好给彼此都留些个脸面。
那冯氏听了这了这起子话,心中怒气上涌,只得干笑着相谢,待将人打发了走,这便命自己的心腹婆子去将谢二爷寻回来。
谢二爷知晓今日这遭错定是逃不过自己媳妇的眼,早在离开谢侯院子时,便已然亲自跑至禹南城中最好的翠玉轩里,给冯氏亲自选了两只翡翠玉镯。
这厢他将将进府,那头便有人来报,言说是夫人有请。
谢逸怀揣着那对玉镯,方行至主屋门口,便让院中奴仆都退了出去,以免自己赔笑讨好之事再扬出去,损了自身颜面。
待到院中人都退毕,谢家二爷才提了衣摆,他只一脚方迈进去,尚未开口唤出“夫人”二字,迎面便有一个物件飞来。
谢家二爷心下一慌,当即闪身避开。
“你还有脸回来!”
听得这一声怒吼,谢逸内里委屈,小声嘀咕道:“夫人,这不是你让人来唤我的吗?”怎得我回来了还要怪我不当回来?
自然,这后头这句,谢逸着实不敢说出口。
冯氏几步上前,抬手捏了他耳朵,怒道:“你是猪脑子不成?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大房谢璨送点东西去给那个秋氏,有什么紧要的,用得着你去碎嘴?”
“大房将这事扬得这般大,就是在给人下套,如此明显的招术,偏你这个没头脑的还能撞进去!谢逸呀谢逸,我可真是得谢谢你!”
谢家二爷偏着头喊疼,不住地讨饶,许是声响着实大了些,叫这冯氏听了也心下不爽利,这才松开了手。
谢家二爷捂着耳朵,又换了一脸赔笑,谄媚道:“夫人莫要动怒,我原也是想着趁机挑一挑大房的错处,不想还是给夫人招了祸。”
“夫人宽心,日后夫人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头瞧上一眼。”
言罢,谢家二爷觉得时机正好,正准备自袖中摸出那对翡翠镯子,不想冯氏见他那笑着实来气,抬手一推,谢家二爷便直接坐倒于地。
这谢家二爷虽是个男子,却也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而这冯氏虽是女子,却是个自幼与表兄家姊妹一道长大的武人力道。
如此一下,谢家二爷躲闪不及,当下就将手臂按在地面来稍稍缓解。
落地之时,谢家二爷只听得清脆的一声,心下已是不好。
“我的翡翠镯子哟,一千两呀我的夫人!”谢二爷也嚎了起来,这可是他不吃不喝两个月的月例银子,就为哄夫人一笑!
第25章 自以为是的兄弟相亲怎么,这谢家轮到……
冯氏听罢,心下也是又气又心疼,这便与谢逸又是一通吵闹。
二房这里将动静闹得如此大,大房那头自也是听得风声了的。
谢老太太并明芳县主二人静静听完底下人报来的信,心情更是大好。
这谢璨就是上天派来帮着大房挣脸面的!
谢烁派去的人经了一月之后,终是回到了禹南侯府。
因是得了谢烁的令,这人回府后便直接去寻了谢璨。
“禀二郎君,飞钱已然送到秋大娘子手中,大娘子很是欢喜。她闻得二郎君还记得自己的生辰,心下感动不已。”
“只不过,秋家大娘子如今已与人定了亲,不日就要出嫁,怕再与二郎君互有手书徒惹了事端,这便不给二郎君回信了。”
“秋大娘子让小的给二郎君带句话,若是二郎君喜欢夏县的笋干,她便每年都托人捎些过来。”
谢璨听得那人说的话,早已心如擂鼓。
秋蘅从不过生辰,她也从不会腌制夏县的笋干,这些都不是她会做的事!
谢璨稳了稳心神,摆了摆手,道:“秋大娘子既要出嫁,我也该备上些许贺礼才是,待过段时日免不得还得劳兄长再指你跑上一次。”
那人听罢,自是欢喜地应下。
可以凭白拿着银钱外出走上一圈的差事,他如何能不喜?
待将人打发出去,谢璨已经步履空泛,他不愿让人沐重瞧出来端倪,这便行至书案前坐定,随后抽出一旁的书卷,装作如常阅书。
秋蘅先时便与他说过,高门富贵人户多是非。
寻常五、六品的小官家中就已然一堆污糟事,更不用说谢家这等身有武职的侯爵人户。
他原以为自己只要讨得侯府众人欢心,如此秋蘅便能得到些许喘息,只待他来日高中,便可去将秋蘅迎来。
大不了,他便分府出去,如此这般,秋蘅也不会受了委屈。
可惜他都错了,谢家人是容不下秋蘅的。
他想要去寻谢侯,想央着谢侯出面,将秋蘅迎来。
可他才起身,又将这个念头给压了回去。
诚如谢侯这等顾念旧情之人,他最终也是迎了敬王之女入府,即便他再喜欢自己的意中人,最多也只能给她一个妾室的名分。
眼下大房既如此容不得秋蘅,即便他去求,也未必能求得下来。
且大房厌恶秋蘅,只怕还使了旁的法子将秋蘅赶离了夏县才是。
如今最为紧要的,还是得先寻到秋蘅的下落才是。
然而他回府不过数月,身边之人虽是尽心伺候,但在这等事上,谢璨仍不能相信他们。
他需得找一个人,找一个与谢家毫无干系,却又足以付托此事之人。
打定主意,谢璨便也开始思索要寻何人去办,他放下书卷,听得外间吵闹,这便唤了沐重过来相问。
沐重指了人去打探了一番,待将原由问清,这才回转报于谢璨知。
原是他那个庶弟惹出来的事端。
他整日里流连花楼不说,还时常强行占了女子清白,随后带进府里充做通房的。
那些女子有羞愤自尽者,他便以银钱打发,又仗着自己是谢家子弟,让人报官无门。
此次,他又是着人抢了一名女子回来,不料这名女子手上有个些许功夫,将他打伤不说,此时还逃到了院外。
谢璨听罢,心生一计,这便疾步朝着谢家三郎谢焰院中行去。
谢璨才至谢焰院中,便见府中护院已将人拿住。
“住手!”谢璨高声制止,那行护腕见是谢璨至此,便也停了下来。
毕竟如今这大房院中,再无人能比谢璨更得上下器重。
谢焰见是谢璨,心中怒气便不打一处来。
他本该是侯府嫡孙,如今却成了个庶出不说,连原本该疼爱自己的爹娘也对自己带了厌弃。
而谢璨这个在外多年者,不单顶了他的位置不说,如今竟然还想管到他院里头了?